季元弘也说道:“我读书不济,粗人一个,宛宛你若爱画画,还是得让锦之给你指点指点。”
安岫笑容可掬道:“如若不嫌,愿效劳一二。”
季元弘对宛宛说道:“妹子你可有福了。”说完,还眨巴两下眼睛。
宛宛看着平日里正儿八经的哥哥这般狡黠,顿生诡异的感觉,但是总不能拒绝季元弘的意思吧。宛宛如是想着,抬手悄然绕过安岫方才托着她的位置,开始落笔写字。
对于一个不经常用毛笔写字的现代人来说,宛宛已经算拿笔很稳的了。但若说要把毛笔的力度应用自如,确实还有待时日。
安岫就在一旁静静凝视着宛宛写字,季元弘与秋分秋云早就不知所踪。
宛宛看似聚精会神练字,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听到季元弘小声命秋分秋云去备些点心过来,他自己与她们一道离开的。起初,宛宛还真以为可以吃点心了,可这大半晌也不见人影回来,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天真。她这个大哥,也开始为她做起牵媒扯线的事了,他是有多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啊,都把男人请到家来留时间与她单独相处了!
宛宛心中烦乱,这字也仿佛透露了她的心情,大有歪七扭八的趋势,她自己浑然未觉,直到一笔停留太久,纸上浸出一个大墨点,她才惊觉开始回神收敛。
安岫倏尔握住了宛宛抓笔的手,整个身子立在她后方,垂首在她右侧道:“一心莫要二用,否则就是无用功。”
安岫带动宛宛的手腕使力,开始一笔一划的写起字来,嘴里接着道:“去感受每一个字的力道,轻重缓急,刚柔有序,写字如同作画般,都是求一个赏心悦目。”
宛宛对于安岫如此亲密的举动,有几分抗拒,想往侧边挪动身子,不要与之贴的那么紧。谁知安岫另一只手忽而环绕一圈放在桌上,拦住了她侧边,她整个人就被安岫围在了怀里。宛宛哪还有心思写字,这人就是明目张胆的吃她豆腐。
在宛宛正准备挣脱的时候,安岫放开了她的手抽离开去,缓缓走到她对面,回到当初静静的凝视,那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光明磊落,好似方才真不过就是教宛宛写几个字,他完全未作别想一般。
宛宛气闷不已,又觉得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不然显得小家子气,于是努力平息静气,执着笔,继续埋头写字。
安岫却笑了,还笑出了声。
宛宛抬眸望向他。
“你一点都不像十二岁的小姑娘,”安岫道,“与陌生男子共处,寻常女儿家都不似你这般。”
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脸红心跳,扭捏害羞?宛宛挑眉,敢明的原来你是要看窘态。
“你看你明明很排斥,”安岫道,“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宛宛微微垂眸,暗道自己是不是表现的过于明显。于是,不再理会他,继续写字。
安岫却凑了过来,试探性问道:“你生气了?”
宛宛摇了摇头,哪敢啊。
“那你笑一个。”安岫得寸进尺。
宛宛顿了一下,抬头认真打量了安岫几眼,确定他很正常,不是说胡话。
他喊她笑,她就要笑,她脑抽了不是。
所以不闻不问最是好,宛宛低头继续习字。
安岫便坐在了她旁边的石凳上,近距离盯着宛宛,眼都不眨一下。
这样持续了好半晌,宛宛明显感觉身边那两道注视的目光,令她烦躁不已,终是在纸上缓缓写下几个字递给安岫看。
你到底想怎样?
安岫见宛宛有了回应,竟容光焕发起来,说道:“我没想怎样。”
等于没有回答,宛宛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又开始埋头写字。
安岫见宛宛又不理人了,往宛宛身边凑了一些说道:“我只是想了解你而已。”
宛宛微怔,写下“为何?”
安岫见宛宛提问,像是很开心,解释道:“你是我花费最多心思医治的一个人。”
宛宛停下笔,等待下文。
安岫接着道:“我的医术算是小有所成,普通的疑难杂症基本可手到擒拿,当礼嘉请我去为你医治的时候,听他说起是自家妹子摔伤,还以为小事一桩,看他焦急,便随他前来,结果倒是令我措手不及。”
宛宛望向他,开始凝神听他细说。
安岫也看着宛宛,目光投向她额角的伤痕说道:“你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神情痛苦不堪,可是我却想不到办法替你缓解,你明明只是摔到了头部,身体上也是一些皮外伤,却是那般煎熬,试了很多药方都不管用,哪怕我日夜兼陪,也找不到病源所在。”
他顿了一下,神情显出灰丧,“那时候真是挫败极了,尽管礼嘉不停安慰我不管怎样都是天意,可是我却原谅不了我自己,你确实只是摔伤,可我却束手无策,若你真的走了,我又怎么对得起礼嘉。每日我都前来守在你床前,就像现在这样注视着你的脸,希望你能好转过来。直到你高烧退去,连伤口都开始渐渐愈合,人却始终昏迷不醒。我告诉礼嘉,让他每日在你身边说说话,或许能唤醒你,如果你真的还留恋这个世界,靠着意志会醒过来的,只是时日的问题。但是我没告诉他,也许你可能一辈子都醒不来。”
怪不得季元弘一直在她耳边念叨过往,宛宛恍然大悟,想必安岫发现她高烧退去就是她穿越而来之时,那会她明明思维清晰,可就是睁不开眼睛。
宛宛听得入神,安岫忽而话锋一转,语气软了许多,眸子里闪动异样的情绪,“所以,我现在看到你好生生站在我面前,能画能写,如此灵动,心中甚是感念上天开恩。作为一名医者,我并不信神佛,但为了让你醒来,我竟去寺里求愿。”
从前宛宛也不信神佛,但是她能来到这个世界,就打破了她所认知的一切常规,指不定还真是菩萨显灵,让她重生也说不定。
安岫深吸了口气,像是积蓄很久才缓缓说道:“我向菩萨请求,若你能醒来,不管……”
话未完,一声惊叫响起。
宛宛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是三小姐季宛芷,她满脸通红,娇羞无比,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安岫。而惊叫出声的好似是季宛芷带来的小丫鬟。
秋分也听到声响,从屋子里出来赶到季宛芷身边去。秋云继而也飞速从外院跑过来,急急道:“奴婢刚刚入厕去了,未料三小姐您刚好来了,没有给您开门带路,失了礼数,请三小姐赎罪。”
秋云主要是看秋分脸色不善,话是解释给秋分听的。
三小姐季宛芷脸上还有红晕,轻声道:“无妨,是我唐突,见门口没人就自己带着丫鬟进来了,怪这丫头不懂规矩见到陌生男子就惊叫出声,若惊扰到四妹妹,实是过意不去,只是四妹妹这怎会有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四个字,季宛芷说得极轻,几乎听闻不见,那脸色越发红得娇羞了。
秋分听了秋云所说,脸色稍缓,又恢复了淡定自若,答道:“回三小姐的话,那位公子是大少爷请来为小姐医伤的。”
季宛芷又继续问道:“可还是先前替四妹妹医治的那位?”
秋分略一思索,不知季宛芷此话何意,她本就不想透露这位公子就是京城里出了名医术高超又是世家权贵的安岫,她看得出大少爷就有撮合安公子与四小姐的意思,可不能让三小姐抢了去。但三小姐这一问,显然是知晓先前为四小姐医治的是何人,秋分思索着要如何回答才好。
倒是秋云一个机灵,替秋分答道:“奴婢们也不清楚,先前大少爷为了诊治四小姐的伤,请了不少大夫,不知三小姐说得是哪一位。”
秋分立马对秋云投去淡淡的赞赏,接着道:“三小姐若是找四小姐,就由奴婢领着去前院稍作休憩,秋云去通知四小姐和大少爷,您过来了。”
秋云立马领命先去屋内找大少爷。
三小姐季宛芷也自知礼数,点头应好。跟着秋分离开时,还朝着宛宛和安岫的方向望了几眼。
宛宛看着季宛芷离去,心想自她醒来后,从不登门的三小姐怎会突然驾到,加上季宛芷方才娇羞的模样,宛宛下意识地望向安岫。
安岫道:“你看这才是女儿家见到陌生男子的正常反应。”
宛宛有种翻白眼的冲动,被季宛芷撞见他俩独自相处,之后肯定还有一番解释,他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宛宛哪知安岫心中也苦涩不已,方才好不容易把话挑明大半,再最关键的时刻被打断了,现在要再说,也说不出口了。天意尚如此,或许是火候未到,让他再等等,来日方长,以后还有机会表明心迹。
他也未料道,这一等会令他在往后的日子里,都遗憾不已。
10第 10 章
安岫并未久留,季元弘从侧门送走他,宛宛独自跟着秋云去见三小姐季宛芷。
季宛芷见只她一人出现,略有失望,但依旧笑吟吟地说道:“妹妹的气色已大好,白里透红,越发娇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