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五刻……窦雅采心中重重一叹,这可真是……这个时辰,只怕上官泰还在红绡帐暖,鸳鸯戏水吧……
世人皆言,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上最悲苦之事,但是却不知,那白发人尚未白发之时,却要面对自己亲儿的去世,这让人情何以堪呢?
梦醒终要回归现实
梦醒终要回归现实 窦雅采听了这话沉默不语,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一眼的暗伤流动。
一旁的夏侯懿看了她一眼,知她被这个消息弄的心神不宁了,便沉了眉眼,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小林子想了一会儿,才答道:“院判大人说,此事不能让旁人知道,就让奴才悄悄进宫来,不要与皇上和太后说,先只到东宫来告诉太子爷,若是遇不到太子爷,就先与瑞王妃说明。”
雅沉默想语。他来时,越子耀嘱咐又嘱咐,说今夜是太子爷的大好日子,不能冲撞了人,而上官恪没了这事又太大,不能拖延,越子耀便告诉他,若入宫见不到太子的话,就告诉瑞王妃,只是切不可告诉太多的人,只让瑞王妃告诉太子爷,然后再由太子爷来定夺如何去做。
越子耀还有一层顾虑自然没有与小林子说明,小林子自然也不知道,越子耀担心的是上官恪的消息一旦传扬开来,只怕是亲者痛仇者快,他也怕这节骨眼上冲撞了太子的婚事,太后拿他煞性子治罪,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么?所以才叫小林子悄悄进宫来说的,他直觉此事不宜张扬。
小林子不知道越子耀的用心,但他是越子耀的亲随,自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可夏侯懿听了,却一下猜透了越子耀的心思,当即抿唇,沉声道:“你随本王进来。”
小林子不知夏侯懿要做什么,便跟着他进去。
二人进了殿中,窦雅采这才回过神来,见面前无人,一转身追了进来:“你们做什么去?”
夏侯懿挑眉:“自然是带他去见太子,这样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
“我知道,我没有想过要瞒着太子爷,只是你们这样贸贸然的去说,我怕太子爷受不了。”
窦雅采顿了一下,又道,“这样吧,你们先等一下,我去找安公公来。”
说罢,不等二人回答,她便去找了小安子过来,小安子却是不在,她在殿前看到了小李子,她没有跟小李子明说,只说她有事情要当面跟太子爷说,问他能不能通报一声,小李子想了一下,才道:“王妃娘娘,师父说是办事儿去了,这会儿不在东宫里,方才寝殿外伺候的就是奴才,太子爷还未睡下,不过奴才通报一声就行,娘娘想进去还是可以的。”
“有劳了。”
小李子进了内殿,与上官泰说明了情况,彼时上官泰已经与吴佳慧行过夫妻之礼,正准备去沐浴的,听了小李子的话,想了一会儿,便同意让窦雅采进来了,他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此时已近深夜,若无要事,窦雅采是不会要求来见他的。
小李子出来回了上官泰的话,窦雅采思虑,进去的人多也是无用,便打发小李子带着小林子下去安置休息,她跟夏侯懿两个人进去就足够了。
进殿门之前,夏侯懿忽而握住她的手,对着她微微一笑:“雅儿,好戏真正开始了。”
她一愣,本来想问问是什么好戏开始了,结果帘幕一挑,夏侯懿已经带着她进了内殿,她只得压下疑问,不好再问了。
上官泰见他二人进来,也未起身,只是披着衣裳靠坐在床榻上,唇角还挂着浅淡的餍足后的笑意,挑眉看着二人:“有何事?”
窦雅采一进来便闻到了殿中弥漫着欢爱过后的味道,这味道她一点儿也不陌生,那荼蘼的气氛一直在殿中萦绕,她自然知道方才上官泰和吴佳慧已成好事,看上官泰的神色,想来对这洞房花烛夜是极其满意的,她勾了勾头,瞧见吴佳慧睡在床榻里侧,那娇俏脸上晕红一片,情潮未退,可见是浓情蜜意了一番,如今也算是累极睡去了。
她忽而有些不忍心将那个消息说出来,这要是说出来的话,对上官泰定是致命的打击。
夏侯懿自然也注意到了殿内的情况,但他面色仍是淡淡的,眸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殿下,别苑出事了。”
他说的很委婉,没有直接说出来,他到底还是顾忌了上官泰的几分心思,但不等上官泰回答,他便又道,“别苑来人说,皇太孙没了,殁于亥时五刻,殿下早做准备吧。”
“你,你说什么?!”
上官泰原本靠着床柱坐在那里,听了这话,赫然直起身子,死死的盯着夏侯懿,咬牙吐出一个个字来,“瑞王,你方才说的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声音里分明带着一丝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夏侯懿抿唇:“殿下,您没听错,皇太孙是亥时五刻没的,越太医派了亲随来说的,夜深了怕打扰到皇上太后,所以这事就只有殿下最先知道,殿下决定接下来如何去做呢?”
窦雅采在一旁没说话,只望着上官泰的脸色,瞧着上官泰那模样,便知这消息对他来说定是十分刺激的,当即便上前去,想要探一探上官泰的脉息,却不想还未接近,就看见上官泰的身子猛然一震,她正自诧异间,腰身却被夏侯懿伸手一搂,带离了上官泰身边,紧接着,便听见上官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178Pa。
原来是夏侯懿察觉到上官泰有些不对,这才将窦雅采抱了开来,却没成想上官泰伤极痛心,竟吐了这么多的血。
上官泰这动静极大,窦雅采和夏侯懿在那边刚刚看到,那床榻里侧睡的香沉的吴佳慧却被这动静给惊醒了,睡眼惺忪的刚爬起来,望着上官泰柔声道:“殿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眼眸一扫,一眼看见了地上的血迹,还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惊恐的看向上官泰:“殿下,你——呃——”16478556
就在窦雅采惊异的眸光中,上官泰一掌打到了吴佳慧的后颈上,吴佳慧身子一震,就这么被上官泰打晕了,扑在那鸳鸯戏水的被褥上,悄无声息。
上官泰迎上了窦雅采惊异的眸光,神情已然是淡淡的了,轻咳了两声,抹掉嘴角血迹:“我不想让慧儿看到我这个样子。”
方才红烛高照,温柔缱绻的场景仿若还历历在目,他还得意畅快过,觉得今夜是这一生最美好的夜晚,如今夏侯懿带来的这个消息却惊走了所有的温暖快乐,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和孤单,他还没来得及去看恪儿一眼,他唯一的儿子,就在这样的夜晚,没了……
这世上哪还有人比他更加悲苦的,刚刚经历过大喜,如今又要经历大悲。
明明才和喜欢的女子说着醉人的情话,如今却要面对这样的现实,那还不如活在醉人的梦里呢,可是梦却终归是要醒的,如今醒了,还是要面对现实,面对他这久病的身子,面对上官恪的离去……
他这样带着痼疾久病不愈的身子,怎么能让吴佳慧看到呢?
所以,他才下意识的打晕了她,是实在不愿意用这样的面目面对她,这样不堪的身子啊……
窦雅采怔了一下,进而在心中一叹,看来上官泰是当真很喜欢吴佳慧的,不然的话,何须这般在意她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她缓过神来,刚要准备再一次的上前去给上官泰诊脉时,却有人挑帘闯了进来,一见上官泰便道:“殿下,奴才查到了!”
窦雅采转眸,才发现是多时不见的小安子进来了,也不知小安子去做了什么,这样满头大汗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小安子心急如焚的跑进来,也没有注意到殿内的情况,喊了一嗓子之后才惊觉自己的失礼。
“啊,奴才给瑞王爷请安,给瑞王妃请安,”
环视四下这才发现殿中的异样,眸光扫过地上那一大片的血迹,惊讶的看着上官泰,“殿下,这,这是怎么了?殿下又不舒服么?”
上官泰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听他的话,微微皱了眉,摆手示意自己无事,拧眉追问道:“你方才说你查到了,你查到什么了?”
问话既出,忽而心中一动,便又道,“可是我让你追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
这话一出,小安子的脸色忽而极其难看,踟蹰半晌还是支支吾吾的:“殿下,这事儿吧,殿下,奴才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啊,这事说出来连奴才都觉得,觉得——”
“说!有什么不敢说的,本太子赦你无罪就是了!”
他见小安子这副模样,便知道幕后谋害上官恪的人来头极大,不然小安子不会为难成这样,他又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心情早已沉入谷底,自信不会再有什么能刺痛他了,而且瞧着小安子这个样子,心中也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只是不肯去相信罢了,又瞧见小安子的眸光不住在身后被他打晕了的吴佳慧身上梭巡,只又沉了声道,“你但说无妨,不管查到是谁,本太子都不会姑息你的,你不要顾及本太子,只管实话实说便是,瑞王与瑞王妃都是自己人,你无需顾虑。”
“是,”
小安子抿唇半晌,心里叹息一声,只得如实道,“奴才得了太子爷的吩咐,暗地里让人去查皇太孙被人种痘之事,起初也是没有什么眉目的,后来悄悄问了冬梅诸人,他们亦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一时苦无进展,可就在方才,奴才不甘心,便走到了那日暂放元宵节礼的偏殿库房外,听到了一阵哭声,奴才便走近了去看,哪知道,是个小宫女在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