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瑞王府的时候,雨已经停歇了,窦雅采下了马车,小李子行了礼,便直接就驾车走了。
窦雅采站在王府门前,深吸一口气,这空气中倒皆是雨后清新的味道,心中闷气一扫而空,唇角总算有了一丝弧度,在宫中和在别苑时,心里头总是闷闷的,如今回了王府,看见这熟悉的府门,才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下来,不用背负那么多的喜怒哀乐,别人如今水深火热,但是她也不能因此愁的心绪不宁,毕竟,她自个儿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她虽然心软,也不是这么个软法,否则这么多年,看多了生老病死,再不能适时调整自个儿的心态,那可就真的自己把自己愁死了。
进了府门,她一路便往络玉阁而去,石径都被雨水淋湿透了,然而府中清香宜人,她信步走着,脚步也渐渐慢下来,雕栏画栋,假山池水,碧波荡漾,倒是衬的王府越发有味道了,虽比不上那别苑翠绿修竹般静美,但是也别有一番繁华意味在其中。
她带着艾叶自往络玉阁而去,而门上的小厮早就飞奔着去告诉了来福说王妃回府了,来福赶来时,就正好瞧见窦雅采倚着曲廊在看那池水中的锦鲤,他忙迎了上去。
“王妃。”
窦雅采闻声转头,笑起来:“管家?你怎么过来了?”
她信步而至,见那池中锦鲤游的高兴,那红色也甚是招人喜爱,她便停了下来,倚在廊下瞧,这会儿瞧见来福过来了,心中一动,不由问道,“是不是王爷叫你来找我,让我快些回去?”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来福一笑,忙道:“不是不是,王妃误会了。小人过来,是告诉王妃娘娘一声,王爷之前回府了一次,就在娘娘之前,只是回来了没一会儿,宫里来人说皇上等着王爷议事,王爷便又走了,这会儿王爷不在府里。”
“哦,进宫了啊。”
听说夏侯懿不在府中,她也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一丝失望来,前些日子他出痘,两个人一直腻在一起都没分开过,这会儿他好了,就忙的连面都见不到了,这才分开一日而已,她倒是挺想念他的。
来福抿唇,他过来是有事要说的:“王妃娘娘,今儿一大早,吴侧妃就悄悄收拾了东西,带着随身的丫鬟出了王府,回丞相府去了。”
“嗯,这事儿我知道,她前些日子就与我说了,我还以为她那时就会走,没想到倒是选了今日回去,不过想来也是,她妹妹再过几日就要出嫁了,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要回去陪几日的,她院子里的事儿她自有安排,你仍是寻常那样就够了,只吩咐门上的人留心便是,不要让她玩花样,等太子爷大婚完了,她妹妹出嫁了,她自然就会回来的。”
窦雅采看够了锦鲤,忙了一天这会儿才觉得有些疲累,转身便往络玉阁那边走去,艾叶和来福见她移了步,忙也跟了上去。
结果一进络玉阁,窦雅采倒是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啊?”
就算从前夏侯懿不住在这儿,络玉阁也没有这样萧条过,屋门打开,窗格上她最喜欢的紫绣纱帘都没了,门廊下她亲手挂上的纱灯也没了,就剩下庭中那些药草,还好好儿的在那里,用防水的帐幔给护住了,她心下狐疑,直接奔进屋中,却见屋中只剩下那张用久了的书案,别的东西一概皆无,她不知出了何事,神色呆滞,傻站在原地。
艾叶见她如此,抿了唇偷笑,来福在一旁笑道:“王爷吩咐,让小人先不要告诉王妃的,说是要等王妃娘娘瞧见了络玉阁的模样再说,如今王妃已是瞧见了,小人也可据实禀报了,王府正殿早就收拾好了,今儿早上,王妃进宫去了,小人得王爷吩咐,就把东西都搬到正殿去了,如今只有王妃的药草在这里,已经着了妥当的丫鬟在此处住着守着了,如今,就请王妃娘娘移步去正殿看看。”
定不负相思意(加更)
定不负相思意(加更) 她的字极有风骨,是自小跟着她爹窦泓韬学的,她爹一生除了研习医术便是致力于习字,力求天骨遒美,逸趣蔼然。
她虽及不上她爹的境界,但是字也是拿得出手的,不是女子该有的字体娟秀娇柔,自成做派,窦泓韬瞧过她的字,曾不无感概,雅雅的字就跟她的人一个样子,锋芒皆露,从不藏拙,倒是个性情中人,洒脱不羁。
——定不负相思意。
胭脂红配上那苍劲的黑字,莫名契合好看。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将她的舞藏在心间,她只回他一句,此生,定不负相思意。
瞧了一会儿那胭脂字,心里柔情满溢,她进来时,艾叶就说过,右边是王爷王妃的卧寝,而左边则是王爷王妃看书习字的地方,那边放了书案,她的医书也皆在那边。
她这会儿起了心思,真正是想好好瞧瞧他布置的正殿,想来,应是处处都有惊喜的。
留恋的望了一眼那墙上的墨画,她便出了卧寝,往左殿而去,一入殿中,便瞧见窗格边放了两张书案,旁边放着软榻,榻上放着不少她随手爱看的医书,而两张书案皆是一样的款式,她唇角带着笑意,这人的心思倒也缜密的很,竟给她也备了一张书案。
书案上皆放着书册,她自己的书案上笔墨纸砚倒也是齐全的很,便又把视线放在了夏侯懿的书案上,那书案上堆着不少书册,有些凌乱,她垂眸微微一笑,便走过去替他整理,刚把手上的书册拿起来,却瞧见了手边的一本书,细看,又笑起来,倒是相熟的书——《镜花缘》。
那夜相对读书时,是她非要他读的那本书。
顺手将那书拿过来,随意翻了翻,却瞧见书页中似乎还夹着什么东西,心中一动,好奇的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张有些皱了的宣纸,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而当她展开来,刚一看清,脸颊瞬间爆红。
那是那天他一时兴起,作的她醉酒时的画像,结果后来添眉峰时,他存了坏心,压着她在书案上……16017385
她记的清楚,当时这画就被她压在身下的,当时可真是荒唐的很,她身上背上皆是石青墨迹,而这画也毁的不成样子了,她当时累得很,也没有在意这幅画了,后来再悄悄的去寻,竟怎么都找不到这画了,却不想竟被他随手折在这里放着,这上头印记斑斑的,若是被夏侯沅看见了,那可怎么好?
如今瞧着这画,窦雅采的脸越发红的厉害,心也热热的,怔了半晌,到底还是将画给折好,重新放回书册之中,她本想撕了了事,可他的画素来笔笔含情,虽然这画上皆是荒唐过后的印记,但是她仍是舍不得扔掉……
然而,她是不打算再放在他那里了,若是被他哪天瞧见,必定拿了这画过来不知如何逗弄她呢,还不如她好好的找个地方收起来的好,一念及此,干脆寻了她看了好多遍的医书出来,将这书压在最下面,束之高阁,她这才满意了,望着那书阁抿唇半晌,这脸上的燥热才算是退了去。
正殿布置极合她的心意,这会儿都瞧完了,困意又袭来,捂着嘴打了几个呵欠,她这才出了左殿,穿过大殿去了卧寝,将床榻上的紫色帷帐放下,脱了外衣搭在旁边的衣架上,心满意足的闭眸睡去了。
她忙了半日,如今总算偷得浮生半日闲,就在正殿之中睡着了。
酉时初刻,夏侯懿才从宫中回了王府,这会儿天早就黑了,府中已掌灯,他入府之后,习惯性的往络玉阁那边走去,走了没几步,忽而忆起他今日已经吩咐了来福将络玉阁的东西都搬到正殿去了,这会儿络玉阁该是人去楼空的,他便顿住了脚步,又改往正殿而去,唇角难得勾了一丝笑意,在宫中忙的焦头烂额的,倒是忘了这档子事了。
方才听门上的小厮说,雅儿应该已经回府快两个时辰了,也不晓得她现在正做些什么,正殿中的陈设不知合不合她的心意……
夏侯懿想到这里,唇角笑意渐深,脚步也略略加快了些。
殿宇便在眼前,他一眼看见殿前纱灯幽幽的淡紫光色之中,艾叶抱膝坐在台阶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拧眉:“艾叶,你坐在外头做什么?你家小姐呢?”的风爹体成。
他的声音略冷,带了些晚冬的寒凉,就这么穿过夜色撞入在殿前打盹的艾叶耳中,惹的她打了个寒颤,这才回了神,就见穿着深褐色王爷朝服的夏侯懿站在数十步之外,沉敛着清
不许任何人进来
不许任何人进来 夏侯懿含笑默看了一回,又转眸看了榻上的人儿一回,她既睡着,他就不扰她了。
将她的胭脂放回了她的妆盒之中,便悄声退出了寝殿。
重新回到殿外,他唇角的温柔笑意仍旧在,艾叶一眼瞧见了,微微抿唇瞧了殿内一眼,见里头依旧漆黑如前,便知夏侯懿没有吵醒窦雅采,这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心中只是感叹,王爷也只有在看见小姐的时候,唇边才有这般温柔的笑意,在别人面前,王爷仍旧是那个寡情冷淡的瑞王。
夏侯懿从殿中出来,在殿前站了片刻,便一眼看见艾叶身边站着来福,他微微蹙了眉,脸上的温柔笑意都敛尽了,微冷了声音:“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