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不会和林碧波硬碰硬,这样只会白白叫人看笑话,可也要叫林碧波知道,她已非当年天真无邪,任由人踩在头上仍不自知的二小姐了。“这一笼螃蟹,原本是夫人送给您的……”冯妈妈很认真的看着她,“秦妈妈自然是要处置的,这事情的缘由却是绿水勾起的……”
林清音微微颔首,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本是不想计较的,但是您也瞧见了,秦妈妈不过是个厨房的管事妈妈,竟敢骑到我的头上来,就连夫人都没有放在眼里。我虽不贪嘴,但这螃蟹既与了我,便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了。如今绿水就这样二话不说的端走,岂不是叫我脸上无光?”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
冯妈妈暗自忖度着她的意思,一眼瞥见她眼中的决绝和漠然,微微颔首:“小姐说的是,只是您看,该如何处置的好?”林清音不由苦笑,现在可真真是投鼠忌器。想要处置绿水,但又不好这样明目张胆的将她从沁芳园带出来。
姐妹一场,总得顾忌着林碧波的体面。
“依我看,这秦妈妈是留不得了。我们府上能干的妈妈也不少,只是这内宅之事一向不经我之手,也只好劳您多看看,少不得要和夫人说一说了。”林清音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至于绿水,毕竟是大小姐身边的人…….”
意思是说不大好出面了。
冯妈妈察言观色,哪里看不出来,又寒暄了几句,便退了下去。
冯妈妈做事倒也是雷厉风行,三两句话便命人顶了那秦妈妈的位置,另派了旁的妈妈打理厨房。底下有明白个七八分的,各个忙活着自己手头的活计。也有那不明真相的,听了这消息四处打听。
“这么说,是为了几个不要的螃蟹,连秦妈妈都被逐出去了?”林碧波直直的坐在榻上,脸上阴晴不定。绿水方才才触了逆鳞,此时不敢再多说,只低低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声。林碧波火气更盛,声音扬了三分,“这是杀鸡儆猴呢!不过是几个螃蟹,闹得天翻地覆,还不是……”
下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回事?”满室寂静,林夫人正百无聊赖的翻看着花样子,头也不抬。
冯妈妈自然没有隐瞒,将篆儿所遇悉数说了出来。她每说一句,林夫人脸色就冷上几分,到得最后已经是黑云压城城欲摧,“这是谁给了她胆子?连小姐的东西也敢自己拿主意?”冯妈妈就低声说道:“听说是大小姐意犹未尽,遣了绿水去厨房要的……”
“沁芳园也分了不少!”林夫人冷哧了一声,“这是存心和我们二小姐打擂台呢!”
林夫人这话不假,她固然偏疼林清音一些,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对待二位庶女,也并未薄待。但凡是送到林清音处的东西,也必然给她们留一份,只不过分量有别罢了。
“听说篆儿就和秦妈妈在厨房吵了起来……”冯妈妈又小心翼翼的加上了一句,“我看二小姐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只是不好多说的。“
“服侍小姐的丫鬟,原就比别人娇贵傲气一些,更何况还是我们二小姐的丫鬟……”林夫人虽未说孰是孰非,但很明显天平已经倾斜,“螃蟹事小,忤逆主子事大,我看,就依照家法处置吧。”
忤逆之罪,按照林夫人的意思,大约是打二十大板。下手轻重,就看主子是否要那个人活了。
冯妈妈忙应了声是。
☆、第十五章 赴宴(一)
“……这是夫人的意思,还请大小姐行个方便。”奉命而来的婆子陪笑着,却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林碧波正在染指甲,红艳艳的凤仙花贴在指甲上,用翠绿的叶子包裹着,拧成了红色的汁水。
她的指甲留的极长,染上这鲜红的颜色,就显得有些张扬。
“既如此,我也无甚可说的,你们便带了她去罢。”那两个婆子就松了一口气,她们还真怕这大小姐不肯放行,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绿水脸色惨白,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正半跪着的翠烟放下手里的凤仙花,不由多嘴问了一句:“也不知夫人的意思……”
“绿水以下犯上,忤逆主子,论罪当打二十大板。”眼瞧着大小姐没有插手的意思,那婆子也爽快了不少。不止是绿水,这屋子里的其他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只有林碧波,伸出了修长的手指,在窗前细细端详,“我这指甲染得可好?”
翠烟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两个婆子惯会察言观色的,也就立刻一左一右的拖着绿水出去了。
绿水本就生得单薄,又被两个虎背熊腰的婆子夹着,身形更显得萧索。翠烟见着她一点点远去,眼里不由泛起了水光。
她是和绿水一道进府的,此刻见了,难免有些心急,也顾不得许多,忙跪在地上求情:“小姐,这二十板子下去,迟早会丢了性命,还请您念在她素日忠心耿耿的份上……”她的话很快被打断,却是斜睨着她的红玉,“你一向聪明,怎么这会儿反倒是犯糊涂了?这可是夫人的意思,难不成叫我们小姐为了个丫头和夫人打擂台?”
翠烟跪在地上,只觉得这秋日的天,是如此的冷。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同样是丫鬟,谁的结局又比谁的好些?
刹那间,屋子里死寂一片,有不少小丫鬟都别开了头,去擦拭眼角的泪水。
墨紫垂首在一侧,将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与自家小姐听。
“打二十大板?”林清音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杯盏,缓缓闭上了眼睛,“和那婆子说,下手的时候注意分寸,知道教训也就罢了,何苦又要了她的性命。”得饶人处且饶人,林清音也并不想和林碧波闹到如此地步。
墨紫低低应了,想到那偷偷来寻自己的翠烟,长长的叹了口气。难得大小姐身边还有这样重情重义的人……
绿水回去的时候,是一瘸一拐的。那二十板下去,也只受了些皮肉伤。有林清音的话在前头,动手的婆子也并不敢下狠手。饶是如此,仍留下了道道血痕。绿水忽然觉得,以前不懂的许多事情,刹那间便明白了。
“明日就要去宁国公府上了,可想好穿戴了?”林夫人看着半侧身坐在绣墩上的女儿,眼里满是慈爱。
林清音一愣,“上次您不是送了新桑色绫……”“我这里又得了几匹新出的料子,是海天霞色的,似红非红,似白非白,我前几日已吩咐人给你做了几件衫子,你看看,可还喜欢?”林清音仔细瞧着那布料,心中倒也喜欢,心中一动,想起林碧蓉来,“母亲,我瞧着三妹妹那形容气度也衬得,不如送一件与她如何?”
“东西给了你,便是你的,只瞧着你心意罢了。”若是经林夫人之手送出去,难免也要给林碧波送一件方才显得一碗水端平了。但若是林清音,就只是姐妹之间的来往,绕过林碧波也未为不可。
“你也别做的忒过了。”林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好几眼,“这次你和碧波打擂台我都看在眼里,不过姐妹之间……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林夫人的意思她自然明白,虽说嫡庶有别,可兄弟姐妹之间难免要互相帮衬和扶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说不准以后的事情。
“堕马髻有些老气横秋的,我看不如梳垂挂髻。”林夫人笑呵呵的挽着林清音的头发,“这头发和我年轻时候一样,又黑又亮。”一旁的冯妈妈忍不住笑着逗趣:“也不知道您这话,是在夸二小姐还是自己呢!”
林清音掩袖而笑,一屋子其乐融融。
待到她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刻派人将衫子送去了林碧蓉居住的檀香园。
林碧蓉命人抓了一把铜钱给来人,捏着那衫子的一角,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不要送回礼?”流光有些犯愁,寻常物事二小姐那里自然不缺,可这些金贵摆设的都是府里的,是登记在册的,不可能送人。“要不您绣一幅茶花送过去?”林碧蓉年纪虽轻,可一手女红已经得到了师傅的赞誉。
她放下那衫子,摇摇头,“不必了,二姐或许,不介意这些。”她的语气很迟疑,又有些不确定。
流光看着自家主子尚显稚嫩的脸,不知为何,一瞬间觉得忽然有了光彩一样。
这些年,她虽然一直不说,可做丫鬟的哪里不明白。三小姐自幼丧母,二小姐横竖是嫡女,倒还好说,可大小姐却是一直压在她头上,事事攀比。再如何忍耐,心里的苦楚到底是掩饰不了。
三小姐大抵是这府中最寂寞的人了。
到了第二日,林清音果真穿着那海天霞色的衫子,白纱的千褶裙,淡雅从容。
林夫人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半晌,颇为满意。下首的林碧波一字不吭,只将眼盯着眼前白乳瓷碗,反倒是一向沉默的林碧蓉轻声夸了一句:“二姐姐这身衣裳真好看。”林清音回之一笑,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上了马车。
马车在宁国府的垂花门前停了下来,早有婆子候在那里,领着她去了花园。
眼前一花,就见一黄衫女子踱了出来,明眸皓齿,笑靥如花,“这是林姐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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