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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恋]沧海别 完结+番外 (沈如期)



沈未已一颗心如在冷风中嗖嗖下降,降到他难以预测的深渊,霍木兰惶然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头如银的发,颤声道:“你的白发……是因为这个,对不对?”

沈未已看着她眼中窜动的泪雾,哑声道:“木兰,你听我……”

“听你什么?!”霍木兰哭着打断,激动地掉头跑开,沈未已忙唤道:“木兰!”冲出厨房,却见霍木兰双膝一软,在残阳中猝然倒下。

******

朔风凛冽,耳边忽忽大响,手足冰凉得像被冰石封住。

霍木兰用力睁开双眼,看到的竟是漫天飞雪,天地之间全是白茫茫的,没有山水,没有树木,没有房屋,有的只是雪,大雪,苍白的雪。

还有站在雪中的白衫银发的男人。

他背对着她,负手而立,雪白的头发和衣袂在寒风中来回激荡,是她最熟悉的颜色。

霍木兰蓦然惊醒,大喊道:“未已!”

未已,沈未已,那竟然是她的未已!

霍木兰心惊不已,拔腿奔到那个白影人面前,探手去握住他风雪中的臂膀,一触及到那温度时,又赫然一震。

冷!冷到令人寒栗!

霍木兰胸中一凛,飞快撒开手来,抬头去看沈未已的容貌,又忽然大叫一声,惊恐地跌倒在地。

没有脸!

有的只是雪,飞雪,像银丝缠绕一般的雪!

……

霍木兰被梦魇缠身,手足不住颤抖,猛然间醒来后,看到的却是沈未已垂散在她眼前的银发。她胸中大震,尖叫着推开他道:“别过来!”像躲避妖魔一般,惊惶地退到一边去。

沈未已心下一揪,皱着眉探近她道:“木兰,是我,别怕!”

霍木兰哆哆嗦嗦地睁大双眼,看清沈未已面容后,才定下神来,没再喊叫。

沈未已松一口气,对旁边的睿儿道:“睿儿,把娘亲的药拿来。”

睿儿抿唇答应,捧着温热的汤药走来,霍木兰一看,登时又变色道:“把药拿开!”

睿儿一怔,霍木兰大口喘息,看着沈未已道:“从今日起,我不会再喝药。”话说完,拉着被褥扭头睡下。

沈未已全身僵硬,隐忍着抿住双唇,垂眸调息一阵,才又对睿儿笑道:“睿儿乖,先把药拿出去,我和娘亲说说话。”

睿儿眨巴眼睛答应,端着药走开两步,又回头来对霍木兰道:“娘亲要乖乖喝药,这样病才会好噢。”嘻嘻说完,这才笑着走出卧房,搁下药碗后,自个爬到桌案处去看书。

沈未已起身去关上屋门,垂眸时眼中有一瞬伤痛,但看到霍木兰时,又笑起来,道:“听到没有,睿儿让你好好喝药。”

霍木兰背对着他,坚定道:“我不会再喝的。”

沈未已还是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别再这么任性,生病就要喝药,这道理睿儿都懂。”

霍木兰闭紧双眼,猛地掀开被褥坐起身来,泪雾婆娑地看着他道:“沈未已,我是任性吗?”

沈未已登时一震。

霍木兰颤颤道:“我不让我的丈夫为我自残,为我去死……这是任性吗?!”

沈未已微微敛眉,道:“只是放一些血,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霍木兰嗤的一笑,眼中落下几颗泪珠来,“你才三十四岁,头发就全白了,我爹五十岁那年都没有你这么多白头发!”

沈未已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哑声道:“有白发又怎样?区区一些头发,有你的命重要吗?!”

霍木兰大声道:“可这不只是头发,也是你的命啊!我是你的妻子,怎么能容忍你为了救我,就不断地伤害自己啊?!”

沈未已胸中大震,惶然看着霍木兰,只见她哭着续道:“你为我断臂,为我被废武功……如今又为我白发满头……难道你以后,还打算给我陪葬吗?!”

沈未已用力吸一口气,垂下双目道:“对,如果你死了,我会为你陪葬。”

霍木兰落泪道:“那睿儿呢?睿儿怎么办?!”

沈未已闭上眼睛,没再回答,霍木兰登时一凛,幽声道:“所以你一早就打算着抛弃睿儿了,是吗?”

沈未已抿起双唇,低声道:“我们可以等到睿儿长大。”

霍木兰心下一阵失望,气极反笑道:“沈未已,我是该谢你无私相救,还是该说你冷漠自私呢……”

沈未已隐忍着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能看着你死。”

霍木兰坚定道:“如果你再如此,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沈未已厉色道:“霍木兰!”

霍木兰用力呼吸,看着他道:“沈未已,我爱你,也知道你很爱我,但你没有权利以爱之名来决定我们的生死。你不止是我的丈夫,还是睿儿的父亲,你不能让他变成一个孤儿。”

沈未已睁开双目,那眼神竟似严冬中的刀一般,一瞬不瞬看霍木兰道:“所以你要我留下来,一边看着和你那么相像的睿儿,一边日日夜夜饱受着想你念你却永远都不能再见到你的煎熬是么?”

霍木兰胸中一窒,沈未已蓦然苦笑,决然地转身离开卧房。

夜幕不知是何时垂降下来的,等惊觉时,天上已是繁星明灭,云月游弋。

沈未已站在溪中,任匆匆流水漫过他腰际,浸湿他衣衫,带着那蚀骨的回忆钻进他心脏里。

来到谷中时,他坚持把家安顿在这条溪边,在那棵大树附近,因为他对这条溪这棵树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这是当初他和霍木兰圆满的地方,是他们真正得到彼此,承诺彼此的圣地。可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地方还会变成埋葬霍木兰的坟墓,成为他时时刻刻思念她的冰冷的景物。

在那之后,他对这条溪的感情又会是如何。他不敢想。

没有霍木兰的无数个日子,他该怎么去度过。他不敢想。

回到当初失去白露,独守着满山大雪的那些时光,又一次说服自己放弃和绝望,那会是怎样的漫长的煎熬。他不敢想……

天边的明月越来越圆,如盘似玉后,又开始慢慢残缺。一天一块,一天一点,一天天的就这么消失殆尽去。

可惜破碎的月还会再圆,但霍木兰缺失的生命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还是固执如最初,拒绝沈未已送来的一切汤药。沈未已温言劝过,笑着哄过,甚至忍无可忍粗暴的喝下汤药后以嘴给她喂过。但她还是拼尽全力的抗拒着。

他没有一次成功。

“你的心真是硬如磐石。”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能不能为我想想?”

……

沈未已站在她面前,无力地说着,从最初的责备,到后来的乞求。

声音细不可闻。

人已极尽卑微。

霍木兰却像一块冰冷的石雕,像很多年前,他将跌落悬崖、万念俱灰的她捡回家里时那样。每天躺在床上,盯着床帐发呆,他若问她,她就说:“不。”

“不能。”

“不能为你想。”

沈未已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绝情而坚硬的人,他有时气恼得很不能将她撕碎,有时痛苦得想要在她面前跪下来嚎啕大哭。但他都忍了,每每情绪失控到难以自拔,就在抽身离开前的那一刻妥协说——

“好。”

“好,从今天起,我不救你。”

“好,我答应你,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好,我一定尽心尽力把睿儿养大,传他我毕生医术,虽然我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救不了。”

……

日月荏苒,大雪飘扬,山谷中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睿儿穿着霍木兰给他缝制的棉袄,哈着气奔进卧房里来,笑嘻嘻道:“娘亲快看,我和爹爹在院里堆了雪人!”

霍木兰卧病在榻,经过几年调养而红润的面色又开始苍白如灰,整个人总是精神不济,神色枯槁。

睿儿打开窗户,扭头道:“娘亲!”

那处景致正对着霍木兰床头,三个大小不一的雪人拥挤的堆在她窗外,挨得密不可分。沈未已站在雪人后,银丝胜雪,瞳眸如墨,微笑地着看她。

霍木兰对上他温柔的双目,莞尔一笑。

腊月,除夕。

大雪在漆黑的窗外静静地飘,没有声响。

夜幕宛如墨色一般。

炭火在室内烧得咔咔作响,火锅中的豆腐肉丸沸腾起来,冒出诱人香味。睿儿迫不及待地捏紧木筷,瞪大眼围在锅前,忽忽吹开面前热气道:“娘亲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夹!”

霍木兰靠在沈未已怀里,双眼微虚着淡淡一笑,道:“睿儿夹什么,娘便吃什么。”

睿儿嘻嘻而笑,夹住一大颗肉丸来,放到霍木兰碗里道:“娘亲越来越瘦了,要多吃肉。”眨眼看着霍木兰,又道:“娘亲的脸也白白的,要吃火锅肉丸红回来才好看。”

霍木兰胸中骤酸,却还是笑着说:“好,娘吃睿儿夹来的肉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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