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神思恍然,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逼迫在胸口,痛楚难挡时。悠扬的潇声嘎然而止,断了声息。这突然的一变,使她猛的打了一个激灵,将心智从恍思中拉了回来。
"雨已停,夜将深了。"左虎注意到她苍白而紧张的神色,手执玉潇起身抱拳沉声道:"云妃是否要早些休息?"
"哦,雨停了。"她语气轻飘,面带茫然的抬眸望向门口,似不曾将他的话走心。款款的就起身,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一股凉嗖嗖,湿润润的风,快速卷旋着刮进屋里。身子不禁一颤,悠悠道:"好一阵急风骤雨,将这万物都冲涮了个干干净净!
左虎听着她万般感慨之语,心中隐有所动,嘴角不禁轻轻蠕动,像是有话要说,可须臾之后,面色一沉,终是忍了下去。
"左虎,陪我到院中坐坐。再吹一曲"云落仰面迎着夜风,举目遥看着黑漆漆的天:"吹罢这一曲,你便回宫去吧。皇上他自会明白我的意思。"
左虎面带疑惑,而后沉声一凛应道:"是"
两人走到院中,云落自在凉亭之中,正坐在石桌旁。左虎远立凉亭之下,执潇而吹,潇声浑厚绵长,穿透夜空,在空气中萦绕盘旋。
云落努力睁大着闪亮水灵的眼眸,眼前却是漆黑一片,睫毛微扇,眼皮轻跳,她明白,蒋司南给她的药没了效用,体内的毒性压制不住,已然发作了。
悲凉无助的情愫在心底油然而生,她面无表情的,深深的闭上了睛情。思及唐贤为报她伤冷依依之仇,狠心亲手下毒,将她推入这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之中,一刹之间,由她六岁时在宫中桃花林中初遇唐贤,到现在双眼失明,她与唐贤之间的点点滴滴,皆狂涌而起,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
她的殿前求爱,她的喜待迎娶,她的风光大嫁,她的新婚之夜,她的甜蜜娇宠。突然,脑海里的画面停格在新婚第一日早晨,喜婆由大红被褥中摸出那要块,落红锦缎。身子狠狠一晃,她突然冷笑起来。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绝不碰她的身子吗?可笑,她还一度痴痴傻傻的盼着能与他生儿育女,想要用孩子拉回他一丝一点的爱,。撕心的绝望夹带着不甘,懊悔和沉痛的悲伤。她觉得心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瞬间碎片四处飞溅,伤痕漫天遍野的飞舞。
抬起头,她怔怔的望向屋里亮灯的方向,在潇声中,她试图再度确认,眼睛睁得不能再大,眼底仍是黑蒙蒙的一片,"唉,"她出声叹息,冲左虎摆摆手。"罢了,我累了"
左虎欠身示意,在她眼前伸展身姿,轻轻一跃,飞至屋顶之上,迅速消失在湿意浓浓的夜空之中。
站起身,她小心翼翼的迈着细小的步子,一点点的估摸着住屋里走回。对黑暗里的未知,她恐惧而极不适应,甚至不知不觉的伸出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摸索。尴尬而可怜的境地,令她暗暗嘲笑着自己。当失去生命中最后一道光她才醒悟过来。原来十几年的相思,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对他而言,甚至抵不过那人心头的一块疤。他的深爱柔情,从来没有降临到她的身上。
063 树欲静而风不止
更新时间:2013-5-28 15:46:02 本章字数:3336
三天时间里,白云落一直在学习适应黑暗,靠她一个人的力量,这显然是个困难重重而无法逾越的障碍。眼瞎后的第一天早晨,她似以往那般起身下床,整个人就直接从床上滚到地上,因为眼睛看不到,她紧张惶慌而忙乱的,连平日里最熟悉的,根不要需要用眼睛去看的,床沿到地板的距离,都拿捏不准,伸脚猛一用力去踩,把脚给歪了。
"来人,来人呐。"她也不挣扎,索性坐在地上,高声呼喊,寻求帮助。
门"吱"一声被推开,侧耳,她听到急促略带慌乱的脚步声,步调不是很重。她猜估着出声唤道:"沈婶?是你吗?"
本已快走到她身边的沈婶,见她跌坐在地上,惊讶又紧张就要冲去。突然又听她这样奇怪地问,就紧急上前跨一大步,探视般伸头去瞧她的脸,很快,她疑惑的目光聚焦在她那对毫无焦距且目光涣散的水灵双眸上。"王妃,是老奴。"
扑身跪在她面前,沈婶眼框湿润,饱含疼惜和怜悯的注视着她。"您的眼睛……"伸手在她眼前来回一晃,泪就流下来"看不到了吗?"
她迅速伸出手循着她说话时喷出温热气息的方向,准备无确的扶住沈婶的手臂。"快,扶我起来。我的脚……好疼。"
"嘶"呲着牙,用力抽着气,痛得她小脸扭成一团,沈婶扶她躺到床上后,拔脚就出门,赶紧去寻了个大夫。大夫医术不错,扳住她的脚用力向前一错,一股难耐的刺疼过后,脚已经可以稍微落地而不感觉到疼痛了。
敷着药膏在床上呆坐半日,下午,她要沈婶扶着她从西院到大门口来来回回的走了个无数次,直到天色黑沉,起了凉风。
"好了,扶我回屋吧。"抚摸着大门口的粗大的柱子,她扑扇着纤长黑密的睫毛,明亮而水润的眼睛里,清晰的倒映着门前街道上的影子。
有个墨绿色衣衫的男人正从门前路边,行色匆匆,像是急着赶回家吃晚饭,气派而阔大的门楣本就显眼,又站着一位不曾梳妆,披着一头顺滑黑亮的及地长发,一身纯白素雅衣裙,相貌清丽而身姿纤纤的美女,这太容易引人注目,让人感到心生疑惑。
"有人在门口吗?"她眼瞎心明,耳朵也变得格外敏感,方才急促而匆匆的脚步,这会儿突然停止。她想,是有人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是,有一位路人。"沈婶扶着她的手,抬眸与那绿衫男人对视一瞬。轻声回答着她。然后扶着她转身跨过高高的门槛,缓缓向西院的方向走去。
"原来是个瞎子。"驻足侧目凝视的路人,脸上尽是可惜又惊讶的神色。无意识的,感叹出声。抬头望望天,又黑沉了些,天色不早,要赶紧回家了。不再停留,脚步又匆匆急促起来。
第二天,她就可以扶摸着走廊边规则分布的廊柱,气定神闲的,缓缓走到大门口。一站就是半天时间,她喜欢站在那,耳边总是热闹烘烘,人声熙攘。早些时间还有小贩的叫卖声。
"雪梨,又大又甜又多汁的京华大雪梨来……。""新鲜的黄瓜,茄子,豆角来……""包子来,皮薄肉馅多,香喷喷,热呼呼刚出锅的包子来……"
高亢的吆喝声,怪腔怪调,却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好听韵律。一阵过去了,接着又一阵接上,过住的人似络绎不绝。认真的侧耳倾听,她甚至怀疑王府门前是不是变成了集市?这许多日子来。她从不知道,这门口每天都会上演一出这样热闹的场景,这些叫喊的人们,声音中带着满满的高兴和希望,令她不禁地想像着他们脸上洋溢着怎样幸福而又满足的生动笑容。
她以前是极爱安静的,不过现在,她变了,心里爱听这样的吵闹声,因为它可以排解心头挥这不去的寂寞和难以压抑的惧怕。
"哎,你瞧,那个女人又出现了。"第三天,她听到有人在轻声议论。她猜定是两个极年轻的女人,那声音听着清脆而尖细。
"是哎,接着几天了,她每天都是这样一副打扮。""这不是七贤王旧府吗?她会不会七王爷以前收的侍妾?"
"我看像,听说七王娶了先皇生前最宠爱的云公主。人都搬到新王府去了。"有一个中年妇人粗壮的声音加入讨论。
"哎,王掌柜,今这么晚才上柜头去啊。"中年女人突然扬高粗粗的嗓门嚷着喊。
"哦,李大姐,是啊,今天去得晚些。"一个充满喜悦且浑厚的男性声音,很响亮有力。
"你这晚点是应该的,听说,你家月娘给您添了胖小子哦。恭喜。恭喜。你可不得在家多陪陪着点儿。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夹着几声低低的窃笑。似是有一群人聚在了一起。
"是哦,是哦,多谢了,多谢了。"男人语调轻轻上扬,自然的夹带着几分得意。"不知诸位在这看什么呢?"
"哪,看那位美人儿呢。看来是个怪可怜的人儿。惨兮兮的在这站了好几天了。"
"哦,是她!"男人沉声顿悟般说,似知晓原由般。"怎么?王掌柜认得?"女人奇怪而惊讶的怪叫着,引着一群人的唏嘘。
"那倒不是,只是知道,她眼睛是瞎了的。"云落心一凛,忆起前日,天将黑时,那忽忽而急促的脚步声。这男人定是那天的路人了吧!她想.
"哦,原来这样。""怪不得,这样的天天晃悠在这,是瞎了的哦。""是哦,是哦,我也见了她好几日待在这.好生可惜啊,这样一个俏人儿。"
"我说啊,还是最是无情帝王家,瞧人王掌柜家的月娘多好啊。这娘子定是被那王爷给嫌弃了。留了一个人在这守着。哎哟,好生惹人怜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王爷娶的可是云公主,白老将军的女儿!人家可是娇纵朝堂,宠冠天下的人物,这小女子如何与人比得!......"
一群人七嘴八舌,热情高涨的泛滥着各式各样的同情心夹带着千奇百怪的估测猜想.云落听得脸色惨白,心绪烦乱,当真没有料到,自己的默然驻立,会引来这班人的驻足观立,甚至热烈的讨论之风。转身探手去摸索支撑物,手不禁有些颤巍巍的,很快,扶摸着门廊,脚下快速移动,蹒跚而踉呛的躲回到西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