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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良婿 (意千重)



  曾经她想过不再追究,她有秘密,他也该有自己的秘密,但既然机会就在眼前,既然这是许杏哥的一片心意,许樱哥便没有理由不去听。于是她又坐下来,静听许杏哥言述:“那次去林州,虽是为了办正事,正事也办得极好,但据任老师傅所言,三爷曾特意去了一趟蒲县。在蒲县夤夜见了崔家那位年纪最大的崔二奶奶,与其说了大半夜的话后便将其一家子人全都做了手脚弄将出来,改头换面送到那安宁富足之处做了良民,不但给足了钱财,还使人悉心照料……之后那段日子,他便似换了个人,一时狠得不要命,一时却又感伤多愁。这件事,他自己和老任师傅解释说,是受了王怀虚所托,老任师傅却不信,只当是你吩咐的。”

  许樱哥静默不语,蒲县所发生的这件事虽然匪夷所思,但在她听来却似是早就在意料之中一般。毕竟前情后事一连贯起来细想就会想起张仪正的许多不合情理之处,尤其是他对于崔家这件事的执着太过,委实让人想不通和想不透。有谁会因为远远的看了那一眼,便为一个毫无交集,且与父兄一道因谋逆而问斩的崔成鸣起了不平?鸣了不平,却又心心念念、手段百出地将她硬生生娶进了家门?娶入家门后又日日追究她对崔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各种生气别扭闹腾,却又在关键时刻对她百般照顾。即便他是个受虐狂,精神病重症患者,也不能解释这其中的原因。

  许樱哥由不得的就想起香积寺中的那几个无字灵牌,再想起张仪正莫名就知道了的那些前尘往事,想起他对许扶的矛盾态度,再想起挂在城墙头上的赵璀的那颗头颅,想起那对银葫芦,有个念头将要破土而出,却又被她强制压了下去。

  许杏哥事多,说完这一席话便有人来寻,公公惨死却是忠良表率,婆婆病倒却是未来皇后最信任的族妹,丈夫不在,身为长媳,里里外外都是事,来来往往的人更是为数不少,即便再想多留许樱哥片刻,也容不得她任性。

  她是来辞别许杏哥的,不是来添乱的,许樱哥敛了心神站将起来,强笑道:“姐姐你先忙着,我回去了。”言罢恍恍惚惚地出门与静立廊下的秋实等人汇齐了,登轿换车,静候张仪正。

  暮色四合,晚霞翻滚了半边天空,风吹过武府茂密的树林,有晚归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许樱哥歪靠在车上,眼看着身姿挺拔的张仪正由着几个表兄弟陪了,稳稳重重地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恍惚间,她竟似是看到了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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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而出


  康王妃忙着,许樱哥在表示要去请安却被婉拒之后便一点纠结之意都没有的回了随园。里里外外都忙着,张仪正送她回来便又匆匆离去,许樱哥独自用过晚饭,洗浴之后便歪到窗边歇凉想心事。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越想便越复杂,越想便越让人不安,越想便越让人忍不住好奇,许樱哥心烦意乱地将手里那对银葫芦摩裟了又摩裟,那些已经逐渐黯淡模糊了的往事渐渐的又清晰起来。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完全不同的两个身份,看似完全不一样的性情和举止,此刻却是越想越充满了诡异感和熟悉感。这叫什么事啊……她想用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来表示即便是真的也没什么,自己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但挤出来的却满满都是苦笑,比哭还要难看。

  灯花爆了又爆,秋实几番在帘下张望,本想进来剪剪灯芯或是添一下水,但看到许樱哥沉默的背影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许樱哥便独自一人从傍晚一直坐到了三更时分,直到张仪正踏着夜露归来,她看向他的目光里少不得就带了些审视。但在看到张仪正眼下的青痕和疲累的模样便又化作了不忍,心情复杂地起身拉他坐下替他捏着肩头,柔声问道:“累么?可吃过饭了?”

  张仪正舒适而放松地靠在她怀里道:“不累,早前和大哥一起吃过了。”又握住她的手:“不要这么累,咱们说说话。”

  许樱哥将下颌顶在他的肩头上轻声道:“你说要同我一起走,怎么走?”

  张仪正往后微仰,亲昵地将脸贴着她的脸:“还有许多事要安排,总要走得安心,不然功亏一篑,不如不走。”

  二人呼吸相缠,许樱哥的声音也由不得的软绵了几分:“你总要让我心里有个底才是。”

  “你先走。”张仪正微闭了眼睛,贴在她耳边犹如讲情话般的轻言细语:“崔湜即日便将动身前去同梁王盟誓。贺王麾下又有一名大将带兵投诚,故其必败,要不了多久战况便可平稳,到时我便安排你走。我有个计划,你且听好了……”

  如若这计划是真的,那果然是走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恋。对着亲生父母兄长,这般繁花似锦却比她这个无所依靠。走投无路的孤女还要决绝些……许樱哥看着张仪正翕动的嘴唇,有句话险些就要冲口而出,为什么?

  张仪正却已说完,睁眼看定了她:“都记清楚了?”

  许樱哥默默点了点头,张仪正对她明显心不在焉的态度很皱眉头,却没责怪她,只转换了话题:“你今日都看清楚了么?”

  许樱哥知他问的是许扶,犹豫片刻才下了决心:“我们都觉着不像。”

  张仪正看了她两眼,叹息一声,也不质疑她是否看错了或者是痴心妄想。只拉她入怀轻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许樱哥抬头看定了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要找到他。你不知道。家破那日我险些被人活生生摔死,眼睁睁看着姐姐和母亲因了救我而惨死在面前,肝胆俱寒,只记得藏到死人堆里去……是他把我背出来的,一路逃亡,吃尽了苦头,什么他都是见紧着我来。从聊城到上京,这么远,他背了我一路……就是最后也可算是为我而死。我这辈子欠得最多的人就是他。所以我只要心中有疑虑,便要去寻他,直到心死或是我死。”

  张仪正并不与她对视,只垂着眼默默听她叙述,偶尔才“嗯”一声。待她说完,便只轻轻问了一句:“那我呢?和他比起来算什么?”崔成不敌许扶,那是因为其中还包含了崔萧两家的血仇,不能不报,不能不死,那他张仪正呢?

  “你是我的丈夫。我说过,你怎样待我我便怎样待你。”许樱哥捧起张仪正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我知道你自来不喜他,但他是我兄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张仪正静静地看着她,琉璃般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剔透中又带了几分沉静,表情似是有些无奈却又似是隐忍:“我便是不喜欢他,但我可否害过他?”之前是想狠狠弄死许扶,但始终差了那么一步。后来是不想和个可怜之人计较,现在许扶不死也相当于死了,便是计较又能如何?

  许樱哥一时无语。不拘他是否真是那个人,也许一开始他对她含了恶意并且是为了报复来的,但他始终没有把她怎么样,他们就那样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天。她始终安然无恙,他也曾尽了力想要替她兄妹遮掩这要命的身份,到底,他还是那个心软良善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委实不容易。即便往最坏处、人性最恶处去想,若他心底深处其实不是真正原谅她、真正想与她过这一生,她也且将这一次还了他,从此梦中不必再掩面。

  许樱哥思虑至此,便压下所有的不确定与烦躁,坚定地伸出手搂住张仪正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轻声道:“还有件要紧的事情,我需得与你说。你还记得当初在宫中,那个带我从延寿宫密道通过的人么……”

  张仪正惊讶地抬起头来:“什么?”

  外间传来一声轻响,许樱哥抬眼瞟了瞟,往张仪正怀里更贴得近了些,缓缓将自己与那人的约定说了:“算来当是明日夜里,但他当时不曾答应,我也不知他是否会来。”话音刚落,便见张仪正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她,于是蹙了眉头:“看什么?”

  “没什么。”张仪正听她说了这一席话,心情稍微好了些:“我在想,你能同我说这个,是考虑了多久才下的决心?我若不告诉你我要随你走,你是打算不告而别吧?”他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却带着那么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忿恨与不甘。

  许樱哥不肯承认:“事情没弄清楚,谁敢乱说话。”

  张仪正将她鬓边的碎发理了理,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今日虽是去查探你七哥,却也是去辞别了!便是此刻,你看似什么都告诉了我,却也是两手准备,是也不是?”

  许樱哥迎着他的目光瞪了会儿眼,突地笑了:“三爷可否告知我,你是何时并如何得知我兄妹身份的?你何故为了崔家一事不依不饶?你去林州蒲县都做了些什么?何故回来后便似完全变了个人?香积寺中的无字灵牌祭拜的又是谁?这般富贵,父母宗族,你何故就能轻易便舍弃得下?”

  她的嗓子又干又哑,声音极低,低到几乎听不见,却一字一字都直如重锤击打在张仪正的心上,震得他失神的同时又十分慌乱。这些问题他都不能回答,或者说是一时之间不能回答得顺畅自如,更不能随便就让自来奸诈的许樱哥信了他。害怕秘密被拆穿的惶恐害怕和不安定感突如其来、却凶猛无比地袭上他的心头,压得他心乱如麻,无所适从。最佳的防守就是进攻,他睁大眼睛,凶狠地瞪着许樱哥道:“你什么意思?我对你好你还不满意?你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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