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有人将此事报给世子妃同王氏知晓,世子妃沉吟片刻,微微欣慰:“由得她去,前头一旦有消息了立刻来报。”
皮鞭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呛鼻的血腥味儿,张仪正趴在春凳上,死死咬着牙关,豆大的冷汗不住地从额头浸出又滴落,他却始终也没有发出一声求饶或是叫喊。
康王打得累了,将鞭子扔进水桶里,桶中的清水顿时晕开了无数朵绚烂的红花。有小厮战战兢兢地奉上茶来,康王掀开碗盖一饮而尽,随手将茶盏扔到小厮怀里,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下,俯瞰着张仪正道:“这一年多来,你着实令我失望得紧。我竟不知道,一个莫名其妙之人的请托便比你母亲的命更重要,便比这一大家子人的命更重要。你,姓张,还是姓崔?”
一滴汗水滑入张仪正的眼睛里,刺得他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握紧了春凳凳脚,死死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康王疲累地道:“我来告诉你,为何崔湜不肯帮你。去年秋天我便知道此事,是我让他不必理睬你的。崔湜为什么又不肯对崔家伸以援手?因为他的妹子便是死在郴王府里的,而他的老母至死也认为女儿被崔家帮忙嫁去了好人家。你要逼着一个同崔家有仇的人去帮崔家,你可真想得出来!”
张仪正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康王,康王叹口气,摆摆手:“你太令我失望了,日后要做事,也当先弄清楚前因后果才是。蠢笨如此,如此莽撞,这一家子人迟早要送在你手里,要死,就早点去死,不要拖累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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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乱,我等虾米只能对读者负责。
第139章 执着
天还未黑,室内便已点上了灯烛。半裸的张仪正趴在榻上,气息奄奄。许樱哥将蒸煮过的帕子蘸了水,小心翼翼地在他背上纵横交错的鞭伤上拭过,擦净了血水,清理干净,才又将玉簪挖了清凉消炎的棒疮药轻柔涂上。青玉几人在一旁有条不紊地或是递药,或是递布巾,待得将张仪正的伤口包扎完毕,外面已经尽黑了。
许樱哥疲累地靠在椅子上,轻轻吐了一口气:“王妃那边如何了?”
铃铛忙道:“还是老样子,只是适才这顿药要好喂一些了。世子妃和二奶奶刚使人来说过,让您安心照料三爷,其他的有她们。”
紫霭见机命人摆桌子:“奶奶多少吃一点。这照料病人最是熬人,得先把自己个儿给照顾好才是。”
许樱哥点点头,接过碗筷慢悠悠地吃了两碗饭,又喝了一碗鱼汤才放下了碗,问道:“三爷的粥和药熬着了?”
绿翡轻声道:“药是雪耳领着清夏在熬,粥是早就得了。隔水温着的,随时都可以送上来。”眼角瞥了瞥一旁昏睡不醒的张仪正,沉重地叹了口气。
许樱哥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廊下半躺在藤椅上闭上眼睛休息。张平家的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弯腰低声道:“奶奶,世子妃使人过来问三爷的伤势如何?”
许樱哥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疼痛,累得不想回答,青玉忙端了个杌子过去。小声道:“三爷就醒过一次,喝了药便睡过去了,这会儿还没醒呢。”
“能睡就好。只要下半夜不发热,那便是算妥妥的了。养个十天半月。也就好了。”张平家的侧着身子在杌子上坐下来,也不多话,安静地陪在许樱哥身边。
半晌。许樱哥觉着有些精神了,方轻声道:“平嫂子,和我说说今日外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早前听得不太真切。”
张平家的本就是候着等她问话的,立即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来:“朱贵已是招了,他前些日子竟依着三爷的安排悄悄跑了一趟林州……”
许樱哥将手抚住额头,总是和崔家有关。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便直指她和赵璀是奸夫淫妇。之后多次在她面前提过崔成如何,反复追问她与崔成当年之事并多次嘲讽挖苦她。就算是对崔成之死心有隐恻,就算是感动于王书呆的侠义,以他康王府嫡子的身份来说也做得太过了。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对崔家的事这样执着?她真的想不通。
不远处避风之所,雪耳守着在药炉子前拼命摇着扇子。胆战心惊地偷偷打量许樱哥,不知道那一棒子什么时候会落下来砸在自己的头上。专司茶水,也顺带着帮忙煎药的清夏见状,低声宽慰道:“姐姐放心好了,我瞅着奶奶不是不讲道理的。若要发作,早就发作了。”
雪耳心中本就烦躁不安,这些天看众人对自己的态度又微妙,只觉得此刻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自己倒霉,平常一句话里硬生生听出了若干意思。当下冷笑着将手里的扇子猛地一扔,冷笑道:“是呀,左右奶奶要发作也是有发作的理由。总是我替人传信,把三爷哄出去的。你放心……便是我倒了霉,这里头也没你什么事儿。有四大金刚横在前头,你们倒是想呀。怎么都便宜不了你们。”
清夏怔了怔,红了眼圈将筷子去拨药罐子里的药渣,对着那快要溢出来的药汁轻轻吹了一口,不防雪耳猛地将她一推,厌弃低骂道:“恶心,这是要让爷们吃你的臭口水?”
清夏不忿之极,将筷子一扔,高举两手掩住脸便哭了起来。这反抗来得突如其来并十分猛烈,全不似之前的忍气吞声和委曲求全,雪耳先是一怔,随即又羞又怒,压低声音威胁道:“嚎什么嚎?还不赶紧闭嘴?叫人听见了是想找死么?”
清夏却是横了心,兀自哭个不休。
许樱哥听到了动静,冷厉而沉默地看向这边,雪耳心中害怕,想了想,索性走到许樱哥面前跪下去拼命磕头:“奶奶,婢子知错了,婢子不该瞒着您给三爷传信,但婢子实不知会这般……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婢子再不敢瞒着您的,求奶奶给婢子一条活路。”
这话似是在求饶,却更像是许樱哥只是因她瞒着许樱哥给张仪正做了里外相接的传信人,所以看她不顺眼才要借机收拾她。许樱哥听得明白,淡淡地道:“这件事的起因的确怪不得你,但王妃病重,三爷在屋里养伤,都经不得闹腾,你本是这屋里最持重之人,却不思认真办差,在这里闹得不得安宁。王府规矩重,不用我多说,因你是三爷的房里人所以我才多说两句,你自己去找袁嬷嬷领罚。”
雪耳怔住,想起袁嬷嬷这人一张脸又冷又黑,走路都能带起一股阴风,让人先就退避了三舍,高嬷嬷此人看着倒是和气,但更像一只笑面虎。彼时她倒想着这高、袁二人陪在许樱哥身边,许樱哥怎么也不敢抖威风,更不敢轻易向这房里的老人动手,还暗自幸灾乐祸了一回。谁想这二人竟像是早就被许樱哥收买了的,如今更是有变成许樱哥手里鞭子的趋势。不由暗道一声许樱哥好手段,不但借机收拾打压了自己还落个公允坦荡的名声,却也不敢再强辩,痛哭流涕地膝行上前要抱许樱哥的腿,低低切切地央求:“奶奶,求您大慈大悲饶了婢子这遭。婢子日后再不敢了的。”
张平家的见许樱哥的眉头蹙了起来,满脸的不耐烦,慌忙上前拦住了,劝道:“快快住口!吵着了三爷有你受的!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敢哭?”
许樱哥并不多言,直接站起身来掸了掸裙子就往屋里走。张平家的眼瞅着雪耳这顿罚是绝对脱不掉的。只好叹了口气低声劝道:“你往日是个聪明伶俐的,如今怎地这般糊涂?袁嬷嬷是皇后娘娘给的,最重规矩,处事有分寸。你吃不了大亏。你要晓得,这时候奶奶先罚了你,等王妃好起来追究下来你便松活了许多。”
转眼间便人人都道许樱哥好了。从前讨好自己的也敢陷害自己了,对自己和颜悦色的也尽说自己不是了,雪耳苦笑着起身往外走,低声道:“不敢有劳平嫂子。总之都是我的错。”许樱哥刚进门,肯定要立威,自己不小心落了她的手,也怪不得人。恨只恨这些肮脏小人捧高踩低。也罢,罚了就罚了,张仪正总有好起来的时候。
已过三更,灯芯猛地爆了两下,许樱哥困倦地睁开眼睛。看到一直趴在床上没动静的张仪正动了动,忙起身下榻端了温水过去:“三爷可要喝水?”
“嗯。”张仪正困难地往上仰了仰头,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许樱哥探了探他的额头,觉着有些低热,却也不多言,只将一根麦秸插入杯中,放到他嘴边轻声道:“喝吧,不冷不热。”
张仪正一口气喝了整整一杯水,有心还要却忍住了。许樱哥也不勉强。又喂了汤药,道:“三爷想解手么?”
张仪正有些难堪地点了点头。许樱哥利索地取了夜壶,沉默地帮着他解决了问题,替他盖好被子,走到一旁边洗手边问:“三爷可饿了?备得有好消化的吃食,立刻就可以送过来。”
张仪正沉默地看着她。不知她一个学士府千金,伺候病人的事何故做得如此利索,不抱怨不嫌弃,仿佛是做了很多遍似的。许樱哥等了片刻不见他回答,心想他大抵是面子上过不去,便不再多问,直接唤了值夜的绿翡把清粥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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