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雎鸠声声 完结+番外 (宫人草)



他举目四望,见每一张脸都是喜气洋洋,笑意融融,连一向端肃的君父,在今晚也显得那般蔼然和善。

子南无法按捺住内心的跌宕,可主事已经按部就班地主持着婚礼,他和新娘,拜天地,拜高堂,对拜,恍惚中礼已成。

新娘被拥进了洞房,他却被光陆拉住,被一帮高朋贵友纠缠,君父和各位娘娘都在,他也没好意思退席。令尹,大将军、司徒、司空、司马、太宰、太史、太祝、太宗等等,轮番来给他进敬酒,这样大喜的日子,谁敬的酒,不喝都说不过去,尤其是光陆,老是在那儿起哄,说他等着喝这爵喜酒,等得太久了!说什么也要子南,一口气喝三爵,子南近前低声说:

“你不赶紧救急,还在这起哄,什么居心呀?”

“我能有什么居心?就是高兴!怎么不给面子。”

子南白了他一眼,说道:“算你狠!”

光陆噻笑道:“以后你们小两口的日子还长着呢,可是这婚礼就今晚,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来!一爵,情深一口闷!”

“两爵,双喜临门!明年喜得贵子!”

“三爵,生生世世,恩爱缠绵。”

“我不行了,我的肚子是皮囊,不是深潭。”

“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说自己不行,犯忌讳,罚酒罚酒!”一个青年调侃地笑道,一帮人把子南推来闪去,怎么也不肯放过子南。

国君虞展成今天格外温和,对一帮人的吵闹,丝毫没有干涉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既然国君都能发话,下面的人也就不好劝说什么,任由他们闹去。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礼堂里,闹哄哄地,充满了欢乐,直到子时,国君才摆驾回宫,大臣和公卿也有的相继回府,可是光陆领着一帮年经的军官,说什么也不肯轻饶子南。

子南喝了足有一坛,量是海量,也经不住。

子南趴在桌上,冲着大家,口齿缠绵地,反反复复地嚷嚷道:

“ 喝,喝酒,来,干一爵!今天如果谁不是抬着回去的,谁就是孬种!”

嚷嚷完,趴在桌上,头一歪,竟然睡着了,还打着呼噜!

光陆啪啪子南说道:“殿下,殿下!”

没有回应!

光陆看着大家,说道:“真喝醉了!”

“殿下,来,再来干一爵!”

子南睁开迷糊的双眼,似乎很费力地抬起头,说道:“来就来!”

他伸过手去拿酒樽,手一晃,整尊酒,都倒在了案几上,低头,喃喃地又睡着了!

“看来真是喝得不省人事了!”

“殿下,走,回房睡去!”

“睡觉?睡什么觉,来继续喝!”子南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光陆一伙把子南搀着送回洞房。

子南被大伙扶进洞房,他怎么忽然闻到丁香的味道,丁香只在仲春时节开花,花朵簇拥,小小的,淡淡的白色或淡淡的紫色,娇美却柔弱。丁香伴雨残逝,是感伤的。那种感伤是立尽秋风,彻守西窗,辗转复回,爱恨交织,他想他的宛若肯定不是这种花,宛若应该是青莲,亭亭玉立,灼灼其华。

可是他为什么会忽然闻到丁香的味道?那种味道,执着地弥散着。

47今我来思 雨雪霏霏(四)

光陆带着一伙人,架着子南往洞房走,子南心里窃笑,真当我是倭瓜呀!我再不装醉,我的春宵良辰得耽误到什么时候,宛若已经等了我好久,我已经慢待她,我怎么还忍心让她洞房夜,独守空房。为了把醉态装到底,他故意跌跌撞撞,嘴里还不停地嚷嚷:

“我没醉,再来一爵!来来来,谁怕谁,谁怕谁就是熊包!”

几个人一路哄着把装作烂醉的子南掺进了过来,门打开,一股冲天的酒味迎面扑来,问心目光转向进来的人,不禁皱了皱眉头,新娘子在墙角的案几边,低头静坐,默不作声。

子南被扶上卧榻,四仰八叉地躺着,珠帘摇晃,发出清脆的沙拉声。

光陆对问心说道:

“殿下喝醉了,你好生照应着,有事吱一声,外面候着人呢。”

问心含着泪花,欠身道:“奴婢明白!”

几人掩门出去了,问心在盆里拧了一把热毛巾,想着帮子南擦把脸。子南见他们关门出去,脚步声渐行渐远,就张开眼,唬得问心吓了一跳。

子南笑道:“傻瓜,我那是装给他们看得。不然,他们整宿就别想让我回房了。”

新娘子听了忸怩地动了一下。

说着,子南一骨碌跳了起来,问心懦懦地想说什么,嘴皮子动了动,还是把话吞回去了,转过身,拭去即将掉落的眼泪。

酒意正浓的子南,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对问心说:“这里交给我,你下去休息吧。”

问心欠身下去,掩上门,捂着嘴,泣不成声向着后院跑去。

黑暗中一个人一把把她拉走,她本能挣扎喊叫,那人说道:“别嚷嚷!我是问荆,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问心负气地说:“要你管!”

一跺脚,甩头就走了。

问荆摇摇头说道:“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呀?莫名其妙!”

问荆本来是在南山牧场奉命保护宛如,今天他是代宛如向子南贺喜来啦。不过刚才在堂上,在大庭广众下,把宛如的祝福和礼物带给子南似乎不太合适,本想刚才过来看看有没有机会,发现殿下已经烂醉如泥,只好先把这事搁下了。

瑾瑜宫的洞房是国君亲自安排布置的,寝居的帐幔御幄、织锦绣缎、丽丝财帛,富丽堂皇、典雅、华贵,红彤彤的一片,红帐幔的白子图流光溢彩,生机勃勃。

洞房里这回很安静,静得连兰烛燃烧的“吱吱”声都清晰可闻。子南见新娘一直静坐在墙角,不言不语,烛光迷蒙,她的身后投下一个娇俏的影子,影子随着光照晃来晃去,煞是可爱。

子南走到跟前,跪坐在新娘的面前,柔声说道:“若,呆久了,闷了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揭她头上的盖头,新娘不由自主地向后躲闪。

子南说道:“若,你在生我气!我知道我犯了大错,我应该去武关迎接你,你到虞国人生地疏,我把你一个人撂着,直到垂暮才赶回来。刚才我心里急着回来见你,可是他们硬是不放,你知道,光陆是我的大表哥,我们俩自小情谊甚笃,我不好拂却他的面子,再说君父和宫中的各位娘娘都在,我也不好一个人开脱。你明白吗?”

新娘子依然没有应声,只是扭了扭身子,头低得更低了。子南又闻到一股丁香的味道,这是新娘身上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他感到陌生。他在心头很多次地告诫自己,君父是不会骗他的。

子南吁了一口气,揭开新娘的盖头,朦胧的烛光下是一张陌生的脸,她凤冠霞帔,垂首低眉,弯月眉,眉形很好看,可那是画的。

子南使尽晃了一下脑袋,他真希望这时他是喝多了,疑虑产生了幻觉。

可他真的不是在做梦,他很清醒,他走过去,擎着兰烛来到新娘面前。想是烛光晃眼,新娘抬起衣袖挡着光,子南定晴一看:她真的不是他的至爱宛若,她是宛若的异母姐姐宛晴。

子南内心震颤,八年来,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宛若,对宛晴的印象,就像一位邻家少女

他努力地去找寻关于这个和她拜堂成亲的女人的记忆,他模模糊糊地回忆起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一个怯怯懦懦的少女。

那一年子南见到宛若的时候,也见到了宛晴,她把手指头塞着嘴里,咋着,两个眼睛大大的,长大后也应该是亭亭玉立,但子南一直没有在意过,即使见到,她也是颔首顺眉。

可是就连这些记忆也朦胧不清,混乱不堪,就像哗哗流淌的河水底下的一块石头,闪烁不定,变幻莫测,不时涌来,又悠忽散去,终于构不成一个系统的印象。

他心想,我真的要跟她过一辈子的时光吗?想到这,他是那样的惶恐,那样的愤怒。

宛晴,怎么会是宛晴,我的宛若呢?偷梁换柱,君父,他最敬爱的君父,他真的忍心这样诓骗他,还有他的发小表哥,他们合谋设了一场局,就想着这么轻易地就把他套住了。

他一把把灯盏砸到地下,哐当一声,宛晴尖叫地跳起来,惊恐地往墙角处躲闪。

子南上前逼问:“宛若呢?为什么今天和我成亲的不是她吗?”

“宛若妹妹她,呜,呜,呜,”宛晴吓得哭得说不出话。

“宛若她怎么啦?”

“她,她,哇,哇,”宛晴支吾了半天,转过身嚎啕大哭。

子南本就心烦意乱,被她一哭,更是气得差点吐血。

他厉声喝道:“哭什么,我还没把你怎么着呢?”

宛晴怯怯地,回过神,饮泣吞声。

“你们什么时候到虞国的。”

“昨天傍晚。”

“骗局,彻头彻尾的一帮骗子。”

“宛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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