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活着下去,她说不好,但她很清楚自己不想被晒死的时候,脸上黑红黑红的还翻着干皮……
又挺了一会儿,实在熬不住了,爬起来蹲到香案前,撩起软帘,把里面的一个葫芦拎了出来。里面还有四个,是风野昨儿半夜跑上来藏好的,葫芦里面是他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碎冰,方才临上台前才趴在耳边告诉她的。
这会儿葫芦外已经挂了一层凉凉的水珠,阿紫也没浪费,用另一块帖子将之都擦了然后敷脸上……真凉快,阿野这小子真是个可心的宝,怎能不疼~!
脸上凉气散尽,阿紫将帕子搭在颈间,拨开葫芦盖,抿了一口冰水……含在嘴里,温了后才缓缓咽下,然后搂着微凉的葫芦坐回蒲团上。
裙摆都散开,是跪是坐,猛一看也分不清……阿紫侧耳听了听,没有钦天监的脚步声……也是,还没到吃饭的点儿。
好不容易混到天黑,不再酷热难挨了,喝过汤水的阿紫方便后又回到蒲团上,继续……静坐。
她就纳了闷,以前听闻真龙天子有祈雨之说,难道还真的有用?不是看云彩差不多了才上来的吧?再这么下去,不出三天,准成肉干~!
实在坐累了,她侧蜷在蒲团上,头枕着胳臂,支出蒲团,脚尖也耷拉出去,如胎儿在母体内的姿势……睡着了。
风野如困兽一般在台下转着,拓拔翰亦沉着脸坐在旁边椅子上,钦天监抖若筛糠,却牢牢地横在上梯口处,摆出一副杀人不过头点地,本人老命一条但谁也不能破坏了神明的规矩……
风野几次冲到他跟前,咬牙切齿地举起拳头,却都被拓拔翰叹惜着喊了回去。
风野瞪着在夜里比一般人都亮的双眸:“连件披风也不能送上去吗?冻着她可怎么好?她还怀着身孕呢?”
拓拔翰何尝愿意阿紫在上面受苦?他只恨自己不能替代!只是他明白,这是为阿紫验明正身人最佳机会,若真能求得雨来,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
他冷冷地横着钦天监,“你能上去送吃的,就不能再送件披风?”
钦天监顿时觉得身子被冰住了,颤着老声回道:“陛下,长公主殿下此时或许正与诸神在神交之中,老臣实不敢上去打扰。殿下历经各种磨难都平安无事,可见是福泽深厚之人,还请陛下与驸马不用太过担忧……”
三更一过,空气里渐渐泛起湿气,钦天监突然似打了鸡血一样,“起雾了起雾了,果然是长公主殿下啊,老臣夜夜出来,没一次在这个时辰起雾的……若是有雨落下那就更好了……”
随着他的话音,风渐起,却越来越大,刮得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了。
风野急了,将钦天监一推就欲上台,却被倒在地上的他死死抱住双腿:“驸马爷不要啊,雾起了,风也起了,说不准这雨就要下来了,您千万别在这个时候上去添乱啊……”
风野气得胸口高高地起伏着:“风这么大,她自己在上面怎么行?让开,再不让开,爷一脚踢死你,管杀不管埋!”
拓拔翰却上前拉住他,“再等等,或许……”
风野气得冲他瞪起了眼:“你也听他胡说八道?”
拓拔翰一脸挣扎地看着他,“我比你还心疼她~!可万一真让她白辛苦了一场……你难道想看着她明天再接茬儿晒?”
风野喘着粗气,瞪着拓拔翰半晌,突然仰头“啊”地大叫了起来……
拓拔翰抬指点上他的哑穴,冲着憋得满脸通红的他歉意地说:“别惊了她。”
风野似被他气着了,也似后悔一般,自己也不解穴,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一脚将钦天监踢了下去。
好在台下平整,不然得把老头儿摔个好歹的。他爬起来,见皇上也一屁股坐在了驸马身边,抹把老汗,悄然退后。这位驸马爷的脾气果然……是魔教出来的,还好皇上尚算理智……是非之地应远离。
风越起越大,台阶上竟有些坐不住了,拓拔翰硬拉着风野回到帐篷内。见闾丘归正坐在小木凳上看着小火炉上的砂锅,帐篷里泛着香,而他的眼神却是呆呆的,没来由地一起笑了起来,只是一个有声,一个干笑没动静。
拓拔翰回手将风野的哑穴解开,“你也是个痴的,他也是个痴的,一动一静,倒也齐全。”
风野听出他的隐意暗指,笑容一收,哼了一声,返身站到帐篷门前,探头向外张望着……“好像真起云了,星星都不见了呢。”
拓拔翰跟闾丘归都凑了过来,“真的……太好了……”
台下依旧坚守着的钦天监已经自发地三叩九拜了,虽风太大听不真切他说的是什么,但那嘴似乎没停过。
风野三人几乎同时抬头往台上看,虽然看不到阿紫,却一直盯着,似乎这样就能将心与她贴近……
终于一道闪电划破了夜幕,豆大的雨滴如金珠般地砸了下来,风野第一个冲到钦天监身前,一把拉起他:“雨都下来了,能上去了吧?”
钦天监颤着点头,老头儿实在被他吓怕了。
风野随手一甩就往台阶上跳,好在闾丘归随后跟出,扶了老头儿一把,才没让他跌得头破血流……
三人几乎脚挨脚地爬上了台,浑身上下,这么一会儿就淋透了,却立在台边都愣住了。
雨幕下,阿紫依旧蜷缩在蒲团上,睡得正香,只是一层淡淡的光芒笼罩着她,有如实质,她身上竟一点没被浇到……
那光罩泛着银光,虽飘渺却能清晰地看到雨滴打在上面被弹落的轨迹……实在太神奇了。
三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地一直看着,还是闾丘归最为细心,发现那光似从阿紫的小腹中透出来的,……难道这是神胎?
直到雨势微弱,那光也似弱了下来,越来越淡……闾丘归推了风野一把,“把她抱下去吧。”
风野哎了一声,却动手解着腰带……“你干嘛?”拓拔翰愣眉愣眼地问道。
“衣服都湿了,会凉着她的。”风野将湿衣往他怀里一摔:“拿着。”然后光着上身走向阿紫,蹲下身子,似怕惊醒了她,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抱稳后才长吁口气,敢情一直都憋着呢。
雨如细丝,扫上阿紫的脸颊,她却没有醒的意思,风野觉出不对,“阿归,快来……”
其实不等他出声,闾丘归就已经觉得不太对头了。
手搭在阿紫的脉上,拧眉细品……“脉相又极弱了,怕是又得睡上几天了吧?”
风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跟这孩子有关?”
闾丘归带了些深奥,“先回去吧,是不是,还得看她明早能不能醒。”
带夜踏着泥泞下了山,只有风雷等人跟了下来,阿紫被风野背着,一路颠簸都没醒,令他们几个心思沉重了起来。
回到住处,天已经微微泛亮,几个人各自洗漱了一下,换过衣服就聚到阿紫床前。
屋里的浴桶还没撤,阿紫已经被洗过了,头发还没全干,被风野抱在怀里正伤感着,一见闾丘归忙说:“快来,我怎么都唤不醒……”
“放下吧,等她自己睡足了自然就会醒了。”闾丘归似早想到会这样,倒是没怎么着急。
拓拔翰跟风野一样的反应,“会不会睡着睡着就再也不醒了?”突然瞪向风野:“是不是秋实还未全解呀?”
风野眨巴眨巴大眼,“不是吧?……阿归,你怎么说?”
“不应该呀,若是未全解,当日在魔教时,魔君一定会说的。”闾丘归再次抚上阿紫的脉,“我倒觉得跟她肚子里的小东西有极大的关联。”
风野又瞪起眼,“你是说我儿子是个怪胎?”
闾丘归好气又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孩子还小,我又不是神仙……不过这孩子注定不应是凡胎就对了。”
风野琢磨着他的话,脸上又洋洋得意起来,“那是,我儿子嘛,自然随我。我家老爷子说过,我在我娘肚子里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呢。”
闾丘归一笑,有些揶揄的感觉在内,起身道:“我去熬些灵芝,你给她喂进去。”
风野应了一声,“去吧去吧,多放些,她这一睡不定几日醒,自然要好好补补的。”
拓拔翰亦起身,“那我也回去睡了,你辛苦了。”
“去吧去吧,应该的。”风野美得头也不抬地盯着阿紫看,自然没看到闾丘归跟拓拔翰之间的眼神。
在闾丘归的房间里,拓拔翰拧着眉头,看着他用勺子舀出砂锅中的沫子,“你的意思是阿紫这胎真的有问题?”
闾丘归想了想,摇头道:“或许称不上是问题,总之现在来看,应该是好事,至于灵异之事,陛下知道我了解的并不多……但这孩子定然是不凡的。”
“也像阿野那么……”拓拔翰似有些接受不了地问道,“跟跳马猴子似的?”
闾丘归扑哧一笑,“真那么活泼也挺可爱的。”
拓拔翰一脸难色地看了他一眼,忽地想到了什么,神情倒是愉悦了些,“倒也是,看他为了阿紫跟疯狗似的看谁都想咬上一口,是挺可爱的,难怪……你就这么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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