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内,齐曦炎正在批阅奏折,闻听此事,不由蹙了蹙眉。“李浅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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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晚上杀的人太多,才会做那个噩梦。她素来信因果报应。鬼神之说的,今夜再不敢亲自动手。
傍晚时下了场小雨,淅淅沥沥的好像小孩撒尿。她站在屋檐下听着春雨敲打窗纱的沙沙声,看着雨滴从檐下滑落,如串串珍珠点在地上。血水偶尔混着雨水流过,也只当老天爷往下扔了把颜料。周围的惨叫声对她没任何影响,能做到充耳不闻,对她来说已是很大的进步,当然前提是耳朵里得塞两团棉花。
正兀自沉浸在雨中美景中,突然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腕,冰凉的手指带着丝丝寒意,惊得她打了个冷颤。
低头一看,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妇人,趴在地上一点点向台阶上挪来。她的左手抓着她,右手却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孩子哇哇地哭着,妇人则焦急的看着她,嘴一张一合也不知在说什么。
李浅只好蹲下,挖了耳中绵团,此时才听到妇人在低声祈求,“大人仁慈,请救救这孩子。”
她到底哪只眼睛看出她是仁慈的?李浅摇摇头,忽然有些得意,或者她天生该是善人,长了个善人脸。
“稚子无罪,求大人开恩,为吴家留一点血脉。”妇人磕头不止,“咚咚”地响声震的石阶都微微颤抖。片刻间抬头,已满脸是血。
或者同样是女人,能体会到母亲对孩子的那份心,李浅心软了。这次抄家的吴家乃是敦王的老师,吴尊与,似乎还和吴逸沾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她也不知在这乱糟糟的院落中,为什么妇人独独找上她,可既然人家慧眼识英雄,又怎么拒绝的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在心里不断劝着自己,就当给自己的心软找个理由。
望望四周,似并没人注意到这里,她俯身接过孩子,一纵身越过高墙,穿过几条街道,把孩子放在一个看来还算殷实的商家。
孩子的哭声惊醒了商家的主人,看着女主人焦急四顾张望,时而怜惜的望向稚儿的目光,让人微觉放心。
转身几个纵跃又飞了回来。院子里的杀戮已经停止,紫衣卫们正在清理地上的血污和掩埋尸体,孩子的母亲早已混在尸堆里找不到了。
李我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微微一笑,“首领,你上哪儿了?”
“觉得心里憋闷,到外头喘了口气。”
李我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可那笑容让她忽然觉得很不安,窝藏朝廷钦犯,这罪名可不小的。
她小心地问,“你刚才看见什么?”
他笑,“我以为首领是去如厕了,所以问问。”
李浅:“……”
他多半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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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里已是第二天早上,李浅刚回宫,就听说皇上传她,要她即刻去见。她匆忙换了衣服,往上书房跑,却又听说皇上移驾去了帝阙。
帝阙是皇上宫宴和接见满朝文武的地方。一共分九层,最底层是宫女太监平时待的地方,二层是宫里有品阶的女官,越往上品阶越高,到了五层六层,宫里有职司的官员都在此办公,像李浅这样的职位高的,一般是在第七层,距离皇上最近的地方。不过自她上任以来,还从没在这儿办过公就是了。
齐曦炎这人一向公私分明,有什么私密事或者接见亲支近人都在上书房,而有公事皆都在帝阙之上处理。李浅就在上书房见过他两次,这回被召到帝阙倒是第一次。
她也不是没来过,以前他做雍王时也登过帝阙,可那时觉得台阶太多,走得脚疼。多半会偷个懒,就在第一层的太监房里候他出来。而这回真的拾阶而上,才领略到帝王之威,是多么的高不可攀。皇上就是上天之子,他待得地方就该是九天之上,站得越高看得越远,整个国家都在他脚底下,整个皇宫,整个京都尽收眼底。
登上第八层,远处的房屋、街道、行人,更远处的山脉,溪流都映入眼帘,甚至民户家里燃起的炊烟也看得格外清楚。而看见这烟,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很要命的问题,那就是居然忘了吃口饭再来了。
“希望今天他心情不错,管顿饭吃。”喃喃自语着走上九层,一眼正看见守在殿门的小路子在对她挤眉弄眼。
这小子眼怎么了?她狐疑地看他,再转首望向殿门,忽有些惴惴不安。停下脚步,在心里把最近做的事琢磨一遍,也想不出来做错什么。
这时殿门打开,里面传来司礼太监的声音:“传李浅觐见。”
李浅夹着屁股慌忙走入,撩袍跪倒,口称:“李浅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说实话自她认识齐曦炎开始,还从没行过这么大的礼,也不知头伏得够不够低,屁股撅得够不够高,动作标不标准。
半响没听见“免礼”的话,偷眼向上望去,却见齐曦炎也在看她,神情颇为严肃。
“李浅你可知罪?”
短短一句话吓得她冒出一身冷汗,难道东窗事发,她私救钦犯的事被他知道了?
“奴才知罪。”齐曦炎脾气古怪,有没有错都得先认下。脑子高速运转,想着怎么说才能为自己脱罪。
“很好,深夜搅闹皇宫,惊扰圣驾,你觉得朕该怎么罚你?”
一听这个,李浅嘘了口气,心道,幸亏她嘴没那么快,自己吐噜出来。
搅闹皇宫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必然不会深责,她心中顿时有了底,笑道:“皇上说的是,奴才确实可恶,惊扰皇上,还请皇上责罚。”
“你想朕怎么罚你?”声音淡淡地听不出是喜是怒。
自幼跟着他,知道他的脾性,他要是怒了还好说,若是平静无波可就叫人揪心了。所幸她还知道他的底线,眨了眨眼道:“皇上能不能不罚奴才,让奴才心里内疚,饱受内心谴责之苦。”
齐曦炎气急反笑,哼哼了两声道:“那朕要不要再赏你点金银珠宝,让你更加内疚?”
见他隐怒,李浅也有些害怕,忙道:“那就算了吧,奴才怕内疚太过,福泽浅薄,受不住。”
齐曦炎懒得再与她磨牙下去,抬手扔下几本奏折,“你看看吧,这都是弹劾你的。这才当了几天官儿,倒把满朝文武得罪干净了。”
李浅捡起来,随便扫了扫,都是说紫衣卫飞扬跋扈,罔顾宫规的。她咂摸着里面滋味儿,渐渐地也品出点什么。
第七十七章 酒楼乱示爱
这些朝中大臣针对的未必是她,想必是紫衣卫这个组织的设立,这些时日以来,紫衣卫横行无忌,在京里连杀几家名门,杀得人心惶惶的。朝里大臣们看着害怕了,有人怪皇上下手太狠,有人怕祸及自己。不管因为哪个,他们都不敢当面跟皇上叫板。
而也赶巧昨天李浅在宫里闹了一出小热闹,便众口一词拿她说事,一则教训一下她,二则也给皇上提个醒。告诉他凡事有度,切莫过分。
“可看出点什么?”齐曦炎眯着眼问。不知为何看她苦着一张脸的表情竟觉格外养眼。
李浅咧嘴,文武群臣这点弯弯绕,他又怎么看不出来。她明白,他更明白。这么问是打定主意不叫她糊弄过去吗?她干笑,“皇上,您想奴才怎么做?”
“你既然不要朕罚你,朕便不罚你,你自己罚自己,直到罚的让朕气消为止。”他说完,挥手令她退下。
李浅笑得更苦了,这话说的,还不如打她一顿呢。恐怕不止他消气,还得满朝文武消气,让那些憎恨紫衣卫存在的人消气。
想让这么多人都消气,那只有自杀一途了,没准她死了,他们也不见得就气消。而她自认没份勇气,做不出这么宏伟的事。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怎么办呢?一边迈着台阶往下走一边使劲挠头,幻想着能有一个既不伤身体,又万事大吉的好主意。
正这时,突然有人大叫一声,“李浅,你在这儿呢?”
她吓了一跳。瞬间脚底踩空,骨碌着就滚了下去,一直从第九层滚到第八层,撞在两侧的石护栏上,才勉强停了下来。
浑身上下又酸又疼,好像不是自己的。呲着牙爬起来。一抬头看见石阶上笑得肆意飞扬的楚天歌。刹那间兴起一种想破口大骂的冲动。
“你丫的没事喊……”
刚骂了一半,一柄折扇就狠狠地敲在头顶。楚天歌略显戏谑地声音道:“小浅浅,都是文雅之人,不可爆粗口。”
“文雅个屁。”李浅腹诽一句。到底没敢骂出声来。这里是帝阙之上,总要顾及点皇家颜面。
“你叫我干什么?”她呲牙问。手摸了摸屁股,总觉得已经摔成八瓣。也不知是学艺不精还是精神恍惚。刚才竟忘了她身上还有种东西叫武功。
楚天歌笑得很欠扁,“没事啊,就是好长时间没见了。有点想念。”
李浅恨得牙齿发痒,她从没对哪个人觉得无奈过,如果硬要算一个,那一定是他。也懒得跟他废话,扶着栏杆一点点往下挪。
他也不知今天是来干什么的,说是见皇上吧,却又不去见。反倒跟在她屁股后面直转悠。
“要不要我扶你?”
“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