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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 (繁朵)



“莫使帐中苏合空,
蒲桃早斟夜光盅。
因怜牡丹不胜力,
薄纱裁扇疑太重【注3】!”

众人闻之,纷纷大笑出声——古人江总的《闺怨篇》中有“池上鸳鸯不独自,帐中苏合还空然”之句,时采风头一句就是“莫使帐中苏合空”,俨然是直言宁摇碧早就迫不及待要共入锦帐度春宵,而第二句的“蒲桃早斟夜光盅”显然是在说接下来的合卺酒,这首诗大致就是在说,宁摇碧已经迫不及待要体验春宵一刻值千金,所以催促着快快食过“同牢盘【注1】”、饮了合卺酒,好把闲人打发了办他的正事,而且第三句“牡丹不胜力”,知风月的人自要想起新妇初承恩泽之后娇慵无力之态……

这诗如此香艳、如此暧昧,如今围观的人中多是知文擅诗之流,自是心领神会,笑过之后,都纷纷起哄,让卓昭节去了宫扇,卓昭节亦听出此诗中的意思,羞恼万分,然而被众人再三催促,只得轻轻放下宫扇,露出千娇百媚、容色倾城的一张脸来!

她本是拔尖儿的美人,今日作新妇格外用心的上了妆,又穿戴着八等花钗礼衣,如今端坐帐下,含羞带恼的向四下里一望,观者但觉她眼波如春水,所看之处,无论男女,都情不自禁噤了声音。

宁摇碧方才在敏平侯府行奠雁礼时已看到过卓昭节今日装扮,当时就被惊艳得几乎忘了行礼,如今再看,越发觉得心中喜悦难耐,被傧相提醒,才在众人哄笑声中,一一完成接下来的礼仪,如此众宾退出,只留数人含笑为两人解衣去饰,按着祝祷之辞分别为宁摇碧与卓昭节宽衣解带、去了博鬓首饰,最后这几人终于也退下——这场盛大而繁复的婚礼至此乃成,也不知道是累是紧张,还是惶恐与陌生,卓昭节心里松了口气,但坐在榻上,却还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她正自发呆,腰间忽然一重,却是宁摇碧从身后拥来,紧紧抱住了她,将脸靠在她面颊上摩挲片刻,方轻笑着附耳道:“这礼可算成了!”

“是呢!”卓昭节原本被他一抱,正有些手足无措,只觉得隔了薄薄的一件中衣,宁摇碧的身体格外灼热,想到昨日游氏支开旁人,私下教导之事,不免一阵心慌气短,听到他说话,倒是镇定了些,心想不管怎么说先说一番话好了,就道,“我之前听五姐说……”不想她话还未说完,宁摇碧忽然侧过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嘤咛!”卓昭节大惊,下意识的挣扎,然而宁摇碧双臂犹如铁铸,紧紧抱着她,不使她避开,顺势将她按倒在榻……

青庐外,几个促狭欲听房者窃笑声起,百子帐中,初试人事的两人却无暇注意到,低垂的帐帘下,琉璃榻微摇,粗重的呼吸声与娇.喘声交替响起——

【注1】奠雁礼、障车、同牢盘等:都是唐代结婚风俗里的步骤,有兴趣者可以自行度度,在此不详细一一赘叙,作者参考的是森林鹿整理的资料为主,另外度度具体步骤为辅。

【注2】这个障车诗需要解释下,在我找的资料中,只提到障车文(推测应该是赋的形式),偶尔提到过障车诗,但没有范文,所以我只能把找到的障车文资料反复揣摩,有这么一段“明张萱《疑耀》云:‘世知有催妆诗,不知有障车文。唐天祐中,南平王钟传女,适江夏杜洪子,时及昏暝,今人走乞障车文于汤员,员命小吏四人各执纸笔,倚马而成。其文不传,想亦催妆之类也。’余谓催妆诗婿氏为之,障车文母氏为之,味其名义可见”,因为催妆诗的主题是“老婆你已经很美很美很美了,不用打扮也很好看了,快点出来咱们回家成礼吧”,那母家所作的障车文(诗)的主题(我猜测)大致该是“我家女孩子很好的,嫁的老公也好,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美满的婚事,你们别捣乱让他们快点去成婚”,好吧,最后一句话我用皇帝赐婚表示了——这个婚是皇帝钦赐的,你们再拦小心点!

附:说障车文的地方比较多,障车诗的很少,我估计赋文的可能比较大,不过现在在拼字啊,肯定没办法去试试赋了。

【注3】我看的资料,合卺用的是蒲桃酒,哦,就是葡萄酒,蒲桃就是葡萄嘛,不过这个酒是用个瓢喝的,没错,就是那个葫芦切两半的那种,所以这里夜光盅是不对的,很明显,我这么写,是为了压韵……

第八章 悲剧的敬茶

婚礼即昏礼,亲迎是黄昏才出门,到了岳家千辛万苦的才能到新妇闺阁下,催妆须得耗费诸多辰光,然后奠雁之礼、别岳家父母、辞家庙,回来时还要应付障车之人,再入庐进帐行礼——也就是说,众人都退下、让新郎与新妇单独相处时,距离天明也没多久了,这时候又是春日,并非冬季日短的辰光。

卓昭节在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轻轻摇晃自己,只道还在镜鸿楼,便不满的道:“阿杏莫吵我,我还想睡会来着。”这么嘟囔着,她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那摇晃倒是真的停了。

一直到约莫半柱香后,卓昭节猛然惊醒,低叫一声,就听宁摇碧在身边带着笑意道:“怎的了?”

卓昭节张目转身一看,却见他居然也是尚未着衣,如今一臂交叠垫在脑后,另一臂正紧紧扣在自己腰上,锦被半褪,露出赤.裸的胸膛,胸膛上还有些抓痕,不问可知是谁的手笔,乌黑的长发散在榻上,与自己的长发交在一起,几乎铺了半张榻,宁摇碧本来因为其生母的缘故,肤色就白于常人,被两人这散了半榻的长发一映,越发显出他胸前那几道伤痕来,此时此景,整个帐中都透着说不出来的旖旎,这几道伤痕,自然也更增香艳之感,卓昭节怔了数息,双颊倏得通红!

她“啊呀”了一声,一把拉起被子蒙住脸,羞道:“你怎么还不更衣!”

“自是要等你一起啊!”宁摇碧散懒一笑,用力扯下被子,笑意盈盈的道,“你睡好了么?若是没睡好,咱们就再躺一会……”

许是为了提醒卓昭节,青庐外,冒姑的咳嗽声传来,她用无奈到近乎绝望的语气提醒:“世子、世子妇,今日乃是世子妇敬茶的日子,实在是……实在是该起身了!”

卓昭节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帐外,虽然天光经青庐和百子帐一阻,但如今帐中无须灯火就能看得清楚……她想了想去年秋天古盼儿过门时敬茶的时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如……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卓昭节顾不得害羞,一把抓住宁摇碧问道。

宁摇碧想了想,道:“嗯……大概……大概是辰中罢?”

“辰中!!!”卓昭节几乎没尖叫起来!

寻常新妇敬茶,虽然也是一家人等着的,但最多也不过卯末罢了!这已经是开明些的人家了,换作是规矩苛刻的舅姑……卯初就得过去院子里等着!

如今是辰中——卓昭节简直不能想象雍城侯此刻的脸色,更别说,按照规矩,他们见完了雍城侯,还要去旁边的纪阳长公主府拜见长公主,因为两人的婚事乃是圣人所赐,还得进宫去谢恩……

卓昭节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成为满长安的笑柄……

她现在终于醒悟过来,之前自己被轻轻摇晃,并非阿杏在叫自己起榻,而是宁摇碧想叫自己起来,然后……不……卓昭节觉得,自己可能没有然后了……

“莫急莫急。”宁摇碧笑吟吟的拍了拍她肩,顺势探头在她腮上亲了一口,这才若无其事的道,“就说父亲留咱们多说了会话,所以才耽搁了到祖母那里去。”

……若是申骊歌还在世,又肯帮着儿子媳妇遮掩,这么说倒还罢了,可如今雍城侯这边需要拜见的长辈只有一个雍城侯不说,宁摇碧是独子,连个妯娌都没有,雍城侯会与儿子、媳妇畅谈半个多时辰?这怎么可能!

见卓昭节一脸绝望,宁摇碧笑着揉了揉她面颊,道:“好啦,咱们先起来罢,你不用急,左右迟都迟了,慢慢的收拾就是,反正那边等都等了!”

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么?

卓昭节欲哭无泪,瞪着宁摇碧,恨恨的捶了他一下,怒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是是是,是我不好!”宁摇碧被她捶了下胸膛,不怒反喜,顺手握住她的粉拳,含笑道,“都是我不对,你莫生气。”说着又趁机在她颊上亲了几下。

“你方才居然不把我叫起来!”卓昭节不意他还有心情打情骂俏——摊上这么个夫婿简直是要晕过去了!但她现在无心和宁摇碧计较这个,误了敬茶辰光才是头等的大事!想到自己方才还以为自己在镜鸿楼——这么下意识的嚷了一句,宁摇碧居然就依了自己,虽然夫婿对自己千依百顺是好事,但也要看是什么事啊!

卓昭节痛心疾首的道:“你叫我如今怎么见人!”

“到时候就说是我拉着你到现在的。”宁摇碧随口道,“反正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卓昭节更加愤怒的看着他,怒不可遏道:“你!你说什么!?还嫌我不够丢脸吗?!”

什么叫做他拉着自己到现在!

卓昭节瞬间想到了一个词……那个词是——“白日宣.淫”!

她呻吟一声,待要继续哀叹,外头冒姑许是听到他们在说话,忍无可忍的推开守着青庐的伊丝丽、莎曼娜强闯进来,咬牙切齿道:“请世子与世子妇即刻起身!!!君侯那边已经两次打发人过来问了,方才,连长公主殿下也使了人来探问为何还未过去——据来人说,祈国公那边诸位亲眷皆已在长公主殿下跟前等候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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