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五说,地主之谊大致有两种,一种是让被款待的人宾至如归,这种通常应该用来招待小娘子……尤其是年少美貌的小娘子;另一种么,那就是索性款待到宾至永归罢!
当然了,前者是归家的归,后者嘛,是归入黄泉的归……嗯,对于本世子来说,白子谦这小子归到后者比较顺眼啊……
卓昭节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要乱来!”
“我怎的就乱来了?”宁摇碧用心被她道破,有点恼羞成怒,哼道,“不过一顿便饭罢了,你想多了!”
时五说……时五!昭节她居然不相信本世子了!这怎么办?!现在该装可怜还是指天发誓还是……?
卓昭节完全不信:“你上回对温五娘子她们就凶着呢!”
时五……你不是说在昭节面前,对其他小娘子、尤其是长的略具姿色的小娘子态度恶劣、言语藐视,昭节嘴上不说,心里定然欢喜得很吗?为什么现在昭节反而因此推断本世子会对白子谦那厮不利?!
宁摇碧心中狠狠的给时五记了一笔,嘴上道:“她们欺负你带去的谢娘子,显然没把你放在眼里,我怎么能轻饶了她们?”
未婚夫毫不掩饰的维护自己,卓昭节心下甜蜜,眼中微露笑意,嗔道:“但如今白六郎君又没欺负我,我想他也欺负不了你,你这样处处与他作对为什么呢?”
宁摇碧幽怨的看了她一眼,道:“昭节你当真不知道?”
嗯,看来时五也不是全灵验的,到底还是要本世子随机应变啊……
“我怎么知道?”两年前宁摇碧把白子谦打了的事情,因为发生在吕老夫人寿辰当日,加上宁摇碧的身份,传了出去,一则扫兴,二则旁人还以为白家得罪了宁摇碧呢,所以白家另外寻了理由把事情遮盖过去了,卓昭节也不是对白家很感兴趣的人,是以只道宁摇碧在那次寿宴上,也只是说了白子谦几句“芭蕉叶子”、“绿蝇”之类,猜测着纵然有冲突事情也不很大,根本不知道他居然还打了人,自然好奇宁摇碧到底为什么隔了两年还对这白子谦念念不忘。
她这么一说,宁摇碧脸色更难看,半晌才哼了一声,道:“两年前……他主动陪你说笑来着?”
被宁摇碧提醒,卓昭节大概记得这么回事,道:“那天我和三表姐得了外祖母的吩咐,要看好了四表妹呢,结果四表妹不想在园子里多待,我只好陪着她去见外祖母,因为白家的园子新修过,路径都改变了,白六郎君所以给我们引了路。”
虽然如今两人已经定亲,提到与其他异性亲近的事情总归有点不好意思,但卓昭节自认在白子谦的相处上问心无愧,一来也就那日见了两回,二来宁摇碧所言的陪同说笑,当时使女下人不算,游灵可是在旁边的!
再说白子谦的追逐之意卓昭节当时就委婉的拒绝了……
但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并不能说服宁摇碧,在“时五说,小娘子家最爱风仪潇洒之辈,譬如时雅风乃是其中翘楚,我辈楷模,因此即使情敌当面,也应不失风度翩翩,须得以吾等之潇洒风采,衬托情敌的粗鲁野蛮;以吾等的气定神闲,衬托情敌的狗急跳墙;以吾等的智珠在握,衬托情敌的愚蠢可笑”和咆哮着充斥脑海的、简短有力的“情敌必须死”中,只用了一息,宁摇碧就果断的倒向了后者……
敢和昭节说笑!敢在信里提起来就让昭节嫣然而笑——姓白的,你绝对是罪该万死!!!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时五挨打
满心妒火的宁摇碧打定了主意要款待得白子谦宾至永归,问题是白子谦不是金燕,顾忌到卓昭节拿他当亲戚看待并且没什么恶感的态度,宁摇碧决定识一回大体,暂时按捺住向时五问其主意中失灵之罪的恼怒,让鸾奴请了时采风过来商议一个永绝后患又不至于影响了与卓昭节之间感情的好对策。
不想鸾奴去了一回时相府,没把时采风请过来,却带回了时采风被其祖父时斓打得卧榻不起的消息。
宁摇碧听说之后十分惊讶:“他最近又惹了什么事情?居然会被打得起不了榻?华容姨祖母竟然没有阻拦?”
宰相时斓本身在大凉算得上是个传奇,他出身平平,富贵之后说一句耕读传家,实际上祖上三代都是寻常的农户,把远远近近的亲戚加上去算,在时斓之前成就最大的也不过是个秀才,放在江南也是不起眼的小门小户,然而世事难料,到了时斓却是一鸣惊人的中了状元又尚得公主,而且荣宠两朝都得重用,实在是天下无数寒门出身的读书人之梦想化身,就是士大夫子弟中羡慕崇敬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也因为时斓自中状元以来一路春风,连齐王叛乱里的态度晦明,因为本身才干,也被今上所宽容,在朝在野,风头比他更劲的臣子实在是没有的,所以时斓对子孙的要求一直很宽松。
这宽松倒不是说任凭时采风到处勾三搭四无恶不作,是对子孙并不抱着个个成材成器的指望。
毕竟时斓和华容长公主,这对老夫老妻里任何一个都足够荣耀三代门楣了,偏偏两人还是夫妻,一旦两人去了之后,太盛的荣耀没有相应的人来护持显然是不成的,时斓的三子虽然也都算个人才,但比起时斓为官的手腕来到底差得太远,并且时家也没有再尚到一位公主护家——所以时家有一个时雅风,风采翩然学富五车,保证门庭不至于在祖辈去后走向衰落,那就足够了。
对于时采风的不学无术好色成性,以及另外几个孙辈的默默无闻,只要他们不是作恶太过,时斓一点意见也没有,这也造成了时采风自恃祖父乐见子孙不是个个精明强干到了让人忌惮的地步所以一路往不学无术上走。
时斓不赞成子孙一个比一个出色,这是从整个家族来看的,毕竟他已经位极人臣,为了避嫌,除了幼子外,长子、次子甚至一直外放,几次有机会都被他拦阻没有调回长安做人所羡慕的京官,就是不想让政敌攻击他把持朝政只手遮天。
毕竟今上再宽容,一来年岁已长,太子自有东宫的一干属官陪同,二来圣心难测。时斓不能不谨慎行事。
是以时采风除了几次强抢民女之类的惹了时斓动怒责罚他外,平常逛勾栏捧行首招妓纳妾蓄养美婢,时斓根本不管,当然也不能说全不管,只是他的管束只在银钱上,每个月就给时采风那么一笔月例,时采风爱全花在了女色上头,时斓也不说什么。
自从两年前时采风因为调戏逼死了一名民女,虽然靠了宁摇碧顶罪没到衙门应诉,到底也被时斓重重的动了家法,时采风已经收敛了很多,这两年来往的都是勾栏女子,正经陪酒卖笑的——却怎么又激怒了时斓下重手?
宁摇碧心念一转,问道:“莫非他又犯了旧病……闹出人命了?”
当年民女羞恨自尽、其父母击鼓鸣冤的事儿,鸾奴自然也清楚,宁摇碧所谓的旧病,便是指这个,就摇了摇头道:“回世子,这一次时五郎君招惹的却不是民女,而是慕家三娘子。”
慕空蝉和时采风之间的勾连牵扯,宁摇碧也有耳闻,当下微微皱眉:“慕三娘子?怎的了?”
“时辰说,华容长公主有意为五郎聘慕家三娘子,但五郎却不愿意,然后就惹了时相大怒。”鸾奴道,“小的听了之后觉得十分奇怪,毕竟时家二郎君、三郎君都尚未成婚,怎么会直接轮到了五郎的亲事?所以小的把时辰拉到角落里问了,据说……华容长公主提起这门亲事之前,长乐公主打发人给华容长公主送过点心,而长乐公主送的点心乃是皇后娘娘所赐。”
“这么说来事情是出自宫中了?”宁摇碧若有所思,道,“皇后娘娘一向喜欢太子妃,难道是太子妃为慕三娘求了情?不过这也不对,太子妃一向精明的很,不可能随便插手娘家侄女的婚嫁,而且华容姨祖母可也不是太好说话的人,时家孙辈还无人成婚,即使皇后或太子妃出面,没个正经的理由她也不会提到时五的婚事……时辰没说别的吗?”
鸾奴道:“小的本来还想问的,但时辰被盯得紧,无暇说更多了,小的只好先回来禀告世子。”
宁摇碧思来想去总觉得蹊跷,索性振袖而起:“备马,本世子亲自去探望时五,问个究竟!”
这边宁摇碧满腹狐疑的去探问时采风因何被祖父打伤,那边卓昭节却突兀的收到了苏语嫣的请帖,名义是苏语嫣新学了一首曲子,请她前去一同鉴赏品评,这个理由不突兀,突兀的是时间,她早上收到帖子,辰光居然就是下午——游氏、赫氏看了都十分的无语:“怎么会这么急?”
下一句当然就是,“恐怕别有所图!”
但苏语嫣不但是长安第一才女,是长安贵女中拔尖领袖的人物,还是长乐公主的爱女,太师的嫡亲孙女,她亲自下了帖子,虽然处处透着疑点,思及卓昭节与苏语嫣虽然有些才女之争的小小不谐,终究没有大的仇怨,苏语嫣也没有不择手段掐尖的恶名,游氏与赫氏觉得头一次收帖,总不能驳了面子。
而且苏语嫣下这么份帖子,别有用心一望即知,倒不太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对卓昭节不利。
母亲和嫂子都这么认为了,卓昭节自然也是把自己管的家事临时交还给赫氏,匆匆赶回镜鸿楼里梳妆打扮,到上房请得沈氏同意出门,备车备礼的赶到安兴坊的长乐公主府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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