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丫鬟个个都低下了头,耳根火辣辣的烧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曾打过小心思的,还是被方氏吓的。
一个婆子走了进来,淡定地说:“已经断气了。”那语气好像在说已经吃过饭了一样平淡,喻歆心头不禁紧了下,她知道古代的女子不值钱,比蝼蚁还要贱,她不知道香茜做了什么大恶的事情,只是无论如何,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正值青春年华,这样就没了。
方氏摆摆手,让人将尸体丢到乱葬冈里去。屋子里的人都煞白着脸,古人最讲究的就是死后入土为安,香茜生前可是尽心的服侍过方氏的,死后却只能喂野狗,让不少人心里都拔凉拔凉的。
随后方氏发了话,让所有人都散了,喻歆扶着老夫人回了松鹤堂,老夫人边走边与她说话,问她生活可以短缺,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就先派个人回来禀报一声,也好让她放心。
喻歆都一一点头应下了,老夫人是真心的关心她,她是能感觉得出来的。只是不晓得老夫人在隐忍着什么,对方氏,对苏老爷,她一直都处在隐忍的状态。喻歆叹了口气,这都是长辈的事儿了,她一个后辈也不好插手。与老夫说了一会子话便回西苑了。
还没进西苑,红棉就迎了上来,面上是满满的担忧,“阿弥陀佛,总算回来了,真是吓死奴婢了,你们两个也忒大胆了,也由着小姐逛这么晚。”流云和红菱撇了撇嘴,今日的事本来就让她们难受着了,小姐不打不骂也不责怪她们更让她们内疚,如今听了红棉的训反而好了不少,便也不回嘴。
红棉伏在喻歆的耳边轻声地说着:“她今日去了太太的屋子里一趟。”出门前喻歆交代过红棉要好好的看着她,果不其然,这么快就行动起来了。喻歆轻轻地点了下头,吩咐着继续跟着。
这个“她”自然是指方氏新送来的张婆子了,她可不认为方氏会这么好心无缘无故送她一个婆子,她巴不得挑自己的错处,好把她的婚事退了去,或是让喻晴顶替而上。明的不行,那就在她身边安插一个眼线,喻歆冷笑,还真是异想天开。
喻歆眼尖地瞧见了后头的张婆子,这话题就此打住,喻歆提着脚就往苑子里走,张婆子笑着迎过来:“姑娘可是回来了,今日累着了吧,快些来坐,喝口茶顺顺气吧。”
喻歆也客客气气地坐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慢慢地喝了起来:“张妈妈是前辈,喻歆是后辈,张妈妈无需拘谨,你也坐下吧。”
张妈妈眼神一凝,没料到喻歆会这么大方邀她入座,连忙摆着手:“老奴不敢,天色不早了,姑娘怕是饿了吧,老奴这就下去摆饭。”
张妈妈走后喻歆又问起香茜的事情,红棉听了不由的感叹一声,才细细道来。方氏的病仍未全愈,送走了宾客后便回房歇下了,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悠悠转醒,觉得头重得很就让人去请了大夫来,倒是无甚大碍,多些休息便是。这时方氏又想起香茜有了身子也没正经的把过脉,便让大夫顺道去看看,这一瞧就瞧出了问题,香茜根本没怀身子啊,方氏得知了消息后气得不轻,当下就让人绑了香茜来质问。
香茜直说不可能,硬不肯承认,直说她是怀了老爷的孩子,还说大夫被方氏收买了,把伪脉,气得大夫吹胡子瞪眼的,甩袖而去。方氏不肯听她狡辩,命人去香茜房里搜查,一个婢子敢借假怀孕上位,肚子显怀时她同样也可以做假,只是十个月后她拿甚来交待,不就得要趁早让自己怀上么,只是如今老爷不在家,就算在家她有了身子也不能同床。
果然,方氏的预料无错,婆子就在香茜的房间里搜出了一双鞋垫还有一身男式衣裳,布料是方氏之前作礼送的,方氏一一比对过,鞋垫的尺寸比苏老爷的还要大,衣裳的尺寸也是不对的。如此真相便大白了,香茜爬老爷的床,怀孕不成便买通了大夫把假脉,借着怀了老爷的孩子上位,殊不知背后竟然在偷人,还意图混乱苏家的血脉。
香茜吓白了脸,直说这都不是她的,她没有做鞋垫没有做衣裳更没有偷人,她的的确确是怀了老爷的身子的,但方氏哪里还信她,证据确凿,容不得她抵赖。方氏当着老夫人的面就让人将这心肠不正的贱婢拖下去打死。
老夫人觉得太武断了,还想再请个大夫来把把脉,先不提偷人不偷人的,单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不该将她打死,这一把就是两条人命了啊。方氏听了却是大哭了起来,说对不起老爷,对不起苏家的列祖列宗,差点就让贼人得逞尔尔,闹得老夫人头疼不已,也就遂了她的愿,交给她处理了,这毕竟是苏老爷房里的事,他们虽喊她一声老夫人,但并不代表她的手就可以伸得远。
喻歆听得直摇头,这一切都太凑巧了吧,方氏绝对是容不下人的喻歆很肯定,发现香茜怀孕后她还想卖了她呢,如今却会好心的请大夫给她把脉?喻歆打死她都不会相信方氏是良心发现了,只怕这是一个局吧。
流云和红菱听了也不由的叹息,她们做婢子的不求荣华富贵,只希望能跟个好主子,许她们嫁个实城的汉子,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心里也庆幸跟了喻歆,日子是苦了点,比不上跟着喻晴的冬瑶和新雪,单是头上戴着的就比下了她们全身上下,只是喻晴的脾气,对她们随手打骂,只能说鱼肉与熊掌不能兼得。相比较,还是她们运气好,喻歆待她们不薄。
张妈妈摆了饭,喻歆几人也是饿坏了,放在平常她肯定让她们坐下一起吃的,如今多了个张妈妈,她可是方氏的眼线。才扒了两口饭,那头一个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喘着粗气说着:“不好了……老爷……老爷堕崖了……”
喻歆一口饭噎在喉咙里,憋得脸蛋通红,流云倒了杯茶让她喝下,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激动地跳了起来追问:“你说什么?到底是甚么回事?说清楚。”
那个丫鬟哆嗦着身子,脸上有哀色:“奴婢……奴婢不知……与老爷一同去雷州的许掌柜回来了,他、他说老爷堕崖了。”
喻歆听了饭也不吃了,让流云和红菱休息着,带着红棉就往前厅走。远远的就听到了一片哭声还有方氏的嚎叫声,喻歆的头突突地跳着。一走进去,看见中央站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袍脚边还有些淤泥巴子,垂头立着,肩膀也可见地抖动。
其他人也闻讯纷纷而来,抱着地团呜咽哽咽地哭,喻歆看着,见刘姨娘泪水如同散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看上去哀恸之极,喻歆张了张嘴,愣是哭不出来。红棉在一旁看着,拉着喻歆走到一边去,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瓶子,往喻歆的帕子上倒了几滴。
喻歆闻了一下,两眼就开始泛红,鼻头也痒痒的想打喷嚏,又用帕子死死捂住,这一吸,眼眶更红了。喻歆抬睑看一眼红棉,她红着眼眶地对喻歆笑笑,那是她出门时流云交给她的,说是辣椒水,她开始也不知道有何用,没想到真是用上了。喻歆心生佩服,感激地嗔她一眼便走了上去。
老夫人正坐在主位上,见喻歆来了便拉过她抱着,不时地拿着帕子抹眼角,喻歆打量着许掌柜,那边刘姨娘哽咽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老爷怎么会堕崖?你不是跟老爷一道的吗?出门前你还应承了太太会照顾好老爷。”
许掌柜也神色哀痛,立即跪了下来,哽咽着道:“奴才该死,没照顾好老爷,雷州昨日雷雨,山路湿滑难行,但往雷州就只得这一条山路,老爷原想今日偏晴走慢些该是无事,谁知山墙突然坍塌,将马车冲下了悬崖,奴才因为晚老爷一个脚程才幸免于难,奴才愧对太太的交待,愧对老夫人,呜……”
说着说着,许掌柜就痛哭了出来,其他人听着哭声也更大了。老夫人抹了抹眼泪,深呼了一口气,“你起来罢,这不能怪你,只恨天灾人祸,旦夕祸福,都是天意。”
那头方氏就不认同了,嚎得久了声音有些沙哑:“什么天意,就是这该死的奴才没看好老爷,都是你,是你害死了老爷,拖出去打死,快些拖出去。”
喻歆拧紧了眉头,这方氏做事真是从来都不经大脑的,老夫人这是护着苏家的生意呢,许掌柜是跟在苏老爷身边十几年,苏老太爷在生时也让他打过下手的,若是没一点本事怎能跟在两代家主身边。苏老爷如今不知生死,但生意乱不得,许掌柜最是熟悉苏家生意,护着他那就是护着整个苏家,这个方氏倒好,一开口就要把人打死,她以为她有那个本事打理好这盘生意?
许掌柜一听也是一震,却没有露出不善或是不满,喻歆细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应该是个实诚的,心里难免欣慰,好歹不是个白眼狼,不会因为家主出事就心怀不轨。
老夫人也不满地瞪方氏一眼,这个蠢货,她也是商户人家出来的,怎的就想不明白呢,喝斥道:“你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
方氏从没见过老夫人这么大声喝斥过谁,不由的愣了眼,却也没再反驳什么,只是低着头呜咽着。
老夫人让许掌柜先下去休息妥当,雷州的路受阻暂时去不得,就先留在天宁城打理着总店,叮嘱着苏老爷堕崖的事暂时不得外漏。生意场上瞬息万变,同行如敌国,苏家的香品历来都是佼佼者,苏老爷在时也不乏同行攻击的,若是苏老爷出事的事传了出去,那不是乱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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