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被他说得一愣,随即苦笑:“心里,净想着你们王上的事。”
不知为何,夏玉在那一刻,竟是想说一句“不是”,只那句话到了喉咙口,却依旧是被生生地咽了下去。他的心里释然一笑,这辈子为了王上十多年,剩下的生命,还是全部为王上,也许就是他是宿命。
而璇玑,这个女子,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一朵昙花。
此去鄢姜,他们也许便再无再见的可能。只因她不是鄢姜公主,而他却是鄢姜王最信任的臣子。
在她床边又坐了片刻,他才起了身:“我还要过前面去和皇上打声招呼,一会儿,便走了。”话至最后的时候,他不免顿了顿,可依旧还是说全了。
“师父……”见他转身,璇玑急急地叫住他。
他的身形一怔,终究是回眸,又看着床上的女子,他蓦地一笑:“璇玑,好好为自己活着吧。他……会对你好的。”
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又转身,身后的女子到底是开了口:“师父,清宁走了,你六年前做的也够了。你能不能……也为自己好好地活着。”不要再为了清宁,为了公主,为了鄢姜王……
扶着珠帘的手顿住了,他没有回身,因为这一句关心的话,叫他的心神一荡。略吸了口气,他的音色温和:“璇玑有时候,人会身不由己。”话,他没有说得太透彻,可他深信面前的女子那么聪慧,是会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的。
璇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到底是说不出话来。
是啊,诚如他所说的,有时候会身不由己。
这十多年,他为鄢姜王做的事已经很多,那么多的事,她不能一一细数,可就四年前鄢姜那宫变她便已明白许多。他如今是鄢姜王最忠心的臣子,这么多年,他手中不握兵权,不过是怕功高盖主。还有苍都,也不止他一人,夏府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人,等着他去照顾。
随着珠帘碰撞的声响,璇玑再看时,面前男子的身影早已经不见了。她的心头从未有过这般的苦涩,为了这个从不曾为自己活过的男子。
圈起帕子,她微微咳嗽几声,蓦地,似是才想起一件事,忙唤了思昀进来。
夏玉出到外头,起风一阵寒风吹过,在他的脸颊,似是刀割一般的疼。他抬步下了台阶,这几日,心里的郁结怕是一辈子都难散去。他深吸了口气,离开这个地方,也许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八年,这段痛苦的回忆会渐渐地减轻……
从钟元宫走出去,外头是一片辽阔的白皑皑的景象,夏玉的眼睛看出去,有那么一瞬间,竟像是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他轻阖了双眸,忽听得有脚步声自后头追出来,接着,是思昀叫他的声音:“夏大人!夏大人——”
回身,见宫女跑得气喘吁吁,看他并未走远,她似是松了口气,上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开口道:“夏大人,这是我家小姐说给您的。前些日子皇上派人送来的,专用来调理身子的,小姐说,您不愿多留,就将这个带在身上。此去鄢姜路途遥远,小姐怕夏大人在路上又病了,您要是病了,兴……兴平公主可怎么办?”璇玑的话,她是一字不漏照着说的,可在说到“兴平公主”的时候,到底觉得有些异样。
夏玉怔了片刻,不免又越过宫女的身子看向后面的钟元宫,在这里自然是瞧不见璇玑的,可他心里一片清明。伸手,接过了宫女手中的瓷瓶,略一笑:“回去和你们小姐说,叫她放心。”
思昀应了,看他走得远了,才回钟元宫去。
璇玑见她入内,忙问她:“东西给了么?”
“嗯,给了。”思昀上前,掖好了她身前的被角,才轻声道,“奴婢也看夏大人这几日感觉怪怪的。上回,从乾承宫出去的时候,他还一个人在外头愣愣地站了好久。”她转身倒了水,奉了玉盏过去给璇玑。
璇玑却摇着头,其他的什么她都不担心,只担心他的病情加重。他是最不顾自己身子的人,四年前她与他去苍都,正值鄢姜宫变前夕,他分明就已经劳累过度,连站都站不起来,却还不肯回府去休息。她还狠狠地骂他“愚忠”,此刻回想起来,竟全是剩下心酸了。
思昀将手中的玉盏搁下了,小声劝着:“小姐若不想喝水,就歇会儿吧。”
她应着,却依旧没有动。
思昀叹息一声,只能守在她的床前,也不说一句话。
少煊下午来时,说夏玉和兴平公主午时不到便离京了。他派了人护送,让璇玑不必担心。她笑了笑,他安排的,她又怎么会不放心。
思昀替他脱下裘貉来挂在一侧的架子上,他上前坐了,璇玑才觉出他身上的寒气,他直笑着说外头太冷,手也冻僵了。思昀闻言,忙碰了暖手炉给他,开口道:“皇上快些捧着,可别冻坏了。”
璇玑握了握他的手,果然冰冷一片。他却缩了手:“可别冻着了你。”
璇玑凝视着他:“我这里头暖的很,怎么会冻着?倒是你,外头风大,就别来了,在那边待一会儿,也留秦先生多待些时候岂不好?”
他倒是笑了:“我倒是想留,长夜与灵犀认了秦先生做干爹,先生现在记挂着他那孙女儿,这就过孟府去了!”
璇玑吃了一惊:“是么?”
他点点头,手因为捧着暖炉很快热起来,这才敢坐过去接近她。这几日不上朝,他成日穿的都是常服,面料柔软,靠着也舒服。伸手,稍将她扶起一些,他低语着:“躺了几天一定很不舒服,辛苦你了。”夏玉还说,要躺那么久啊。他的掌心抚上她的背,轻轻替她揉着。
璇玑忙拉住他:“少煊!”
他“唔”了声,又言:“这几日得了空,就好好陪陪你,等新年一过,又忙起来,到时候只盼着你心里不要怨我。”
璇玑心头一动,忙开口:“说的什么胡话,你是西凉的皇上……”
“凡事要以民为主,要做个好皇上。”他很顺然地接过她的话,都说了不下几十遍了,他早烂熟于心了。可每次想起来,他也不觉得不开心,反而是有种高兴的因素在心底。
他的动作轻柔,酸痛的身子渐渐地舒服起来,璇玑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咬着唇道:“我不舒服,思昀会照顾着,你还不停下来?”
他却认真地开口:“思昀是思昀,我是我,思昀迟早也是要嫁人的,只有我能照顾你一辈子。”
眼圈微湿,璇玑握着他的手随之一颤,那时候她在心里想,少煊的爱是她想要却不敢奢望的,可如今,他就这样明明白白地守在自己身边,她心里不该高兴了么?可不知为何,听他提及一辈子,她的心就狂跳不止。
一侧的思昀听了,慌忙跪下了:“皇上可别急着把奴婢嫁出去,奴婢还想着和多留在小姐身边几年!”
少煊轻笑着:“你今年也十九了,朕再不放你出去,你不急,朕怕你们小姐跟朕急。”
“小姐!”思昀看着璇玑,竟是磕着头道,“小姐可别这么早赶奴婢走啊!”如今小姐有着身孕,若不是她在身边照顾着,怕旁人不能够尽心。
璇玑吃了一惊,欲撑起身子,却被少煊按住了,只听他浅声笑着道:“还不起来,你再跪着磕头,朕明儿就找了人去给你定亲事。”
思昀被他这么一说,到底是吓住了,慌忙起了身:“皇上不要!”
他依旧笑着:“罢了,等璇儿的孩子出世再说吧。”
思昀像是暂时逃过了什么大劫似的,长长地松了口气。又闻得皇帝道:“这里不必伺候了,先下去吧。”
宫女出去了,璇玑才抬眸看着他,轻声道:“你心里有人选么?”
“倒是有几个。”他点着头,“我想到时候,给她封了郡主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他的话,叫璇玑不免想起了那时候穆妁出嫁的时候,薄奚珩也是给封了郡主的。
“想什么?”看她不说话,少煊不免皱眉问她。
璇玑忙回了神,摇着头:“没什么,我替思昀谢谢你。”
他却认真地开口:“是我要谢谢她,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她将你照顾得这样好。如今,再留她一段时日,到底也是我自私了,怕别人在你身边,伺候不周。”璇玑也只与思昀要好,他只希望她怀着孩子的这段日子,可以开开心心的。
璇玑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心思,握着他的手略略收紧,早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新年过后,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竟是恢复了平静。
只那贴在外头的通缉榜,依旧没有韩青的踪影。
整个西凉一下子都平静了下去,宫里的嫔妃们也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少煊也禁止她们来钟元宫吵着璇玑,只穆妃得了空的时候会来,与璇玑坐着说会儿话。
少煊从御书房回来时,总会找时间替璇玑揉捏着身子,只怕她长时间躺在床上,日后走起路来就困难了。后宫的人都只道是皇上宠爱贵妃娘娘都到了骨子里,宫里的女人嫉妒的,敬畏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
时间如流水,一晃便至四月初,天气已经渐渐地转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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