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锦 (雨婀娜)

　　“太太！”任妈妈唤了一声，禁不住叹息道：“太太就是要见碧云也不是这个时候，得选个合适的时间才行；欢少爷如今已经外出读书的年纪，太太怎么好如此不谨慎？若是有心人在欢少爷或是老爷面前说上两句，太太就逃不过‘蛮横专权’几个字了。再说，刚才奴婢过来的时候，远远瞧见宁心斋的素银往月下阁去了！”

　　叮咚，瓷间撞击的一声脆响，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第二十三章 拜见祖父

　　“祖父，蕙雅这个时候来没有打搅您吧？”虽不知自己进屋以后祖父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但三娘子想，这应该是祖父太在意她徒步走来的缘故。

　　“哼哼，要过来也该早些让下人通知祖父一声才对，还有，你这一大清早的，怎不叫辇过来？”好半天，她身侧才传来祖父的声音，虽是带着不满，却掩不住里面浓浓的关心。

　　“蕙雅昨晚上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白胡子的老爷爷一直对我说他好寂寞；蕙雅觉得那个白胡子的爷爷跟祖父很像，所以特意到祖父这里来凑凑热闹的。再说平日里蕙雅就只是呆在屋子里哪儿也去不了，也只有到祖父这儿来，蕙雅能够稍稍放松些，祖父便不要责怪蕙雅了好吗？”三娘子故意撒娇道,她来时倒没有想太多，只想着要到这敬怡居里见见祖父，所以便这样走来了；而且因为平时很少出门又没有消遣的乐子，她的确将这种出门拜访当做一种放松。

　　其实在三娘子心里还有着对这个身份的太多抗拒、陌生；可是在面对这个的老人时，她便有种不自觉的亲切，心里一点也不想让老人担心，所以她便决定在老人面前大大方方的接受这个身份，因此便有了她撒娇的这一幕。

　　听到三娘子那句“呆在屋子里哪儿也去不了”，老太爷便有一种心酸的感觉；三娘子这可不是说谎，她从小就因为眼睛的原因，过得要十分的辛苦。好看的东西看不到、好玩的东西玩不了、想去的地方也不定能方便去；再加上那庶女的身份，在府里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又听着三娘子说来自己这里凑热闹，心里的暖意就更多了；他一个老头子住在这敬怡居，虽是仆从如云，可又哪有什么热闹可言，这三娘子要来陪着自己这个老头子，也算是十分有心了；再说了一路风尘仆仆，他也舍不得再怪这个孙女。

　　于是他便笑道：“既然来了，祖父自然不会再怪你啦！只是祖父这里倒没有备下好吃的零食，也不知道你在祖父这里呆不呆得下去！”在他印象里，小姑娘都是喜欢吃这些甜甜的蜜饯的，可是他回来的匆忙，自家老婆子也没回来，自然没有这些东西存在。

　　三娘子笑了，用力嗅了嗅鼻子，一股清新甜香冲入了鼻腔，那似乎是某种粥类的清香；便道：“祖父可不能这样小气，蕙雅鼻子可灵着了，这不是有粥香么？我来得这样早，祖父应当不介意留蕙雅一起用个早膳吧？”

　　“嗯，你这鼻子倒是灵光，这是熬的荷叶粥，我还叫人做了些粗粮饼子，看来要是不叫你一起吃，我这个祖父就是个小气鬼了！吴妈，给三小姐备碗筷，叫人上些凉菜过来，我记得蕙雅可是喜欢吃凉菜的。”老太爷无奈道。

　　“还是祖父疼蕙雅，这下不用饿肚子了！”三娘子高兴的说道。

　　粥食小菜端上来，那股清甜的香味愈发的浓烈，带着荷叶独有的清香，让人闻之欲醉；三娘子摸索着想拿起调羹喝粥，却听得祖父咳了一声。旁边的红樱立马走上来，三娘子听到红樱的呼吸有些紧张，瓷器间相撞的声音十分清脆，她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手已经飞快的按照想像伸了出来。

　　刚刚好抓住一只手腕，肌肤间的温热感让她的心松了松，“祖父，让我自己来试一试吧！蕙雅真的很想试试自己吃饭的感觉呢！就算看起来一点也不文雅，但是祖父也不会怪我对不对？”

　　“你……”老太爷觉得有些什么喝斥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这是一个多少简单的要求？却是蕙雅用这样祈求的语气在恳求自己，他还有什么力气来阻止呢？

　　见祖父没有拒绝，三娘子却是雀跃起来，天知道这么些天她是多想自己动手，她多怕自己再不动手，以后会连握汤匙的力气也会没有呢！只是因为眼睛的缘故，这一番尝试的确是些难度。好几次她差点把粥送进鼻子里，可即便这样，她仍是坚持了下去。

　　用完早膳，老太爷终于忍不住对三娘子道：“蕙雅，我知道你很希望自己亲力亲为，但是有些事也不要操之过急；你父亲一直没有放弃帮你找更好的大夫，你的眼睛一定有希望治好的！”

　　三娘子点了点头，心里掠过感动，“祖父说得对，蕙雅一定不会放弃希望的，而且蕙雅最近也总是感觉眼睛有些恢复的迹象哦！会有些模糊的光掠过，说不定蕙雅的眼睛真的很快会好！”这个说的倒是实话，随着伤口的好转，她的眼睛也时不时有异状，只是她从未跟丫头们提起罢了。

　　“真的？”祖父有些激动的变调声，似乎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太过重要；三娘子还没来得及点头，便觉自己的手被一双苍老的大手握住了，祖父这是太激动了么？

　　她赶紧重重的点了点头，便觉得握着自己的手传来了颤意，更有祖父的喃喃之声：“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声音渐渐的小了些，大概是祖父在慢慢的平息自己的心情。

　　一会，便听得祖父平静的说道：“丫头，若是你的眼睛能恢复，那我心里也就满足多了；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让浅明闭门思过半月，在没有将《礼记》背诵完全之前，他不得外出。”

　　三娘子一阵呆愣，她大哥是犯了什么事，竟是让祖父给罚思过了？可祖父却没有想要解释的念头，而是松了手走开了，嘴里又带上了一丝兴奋道：“前段时间，祖父的朋友送了一些东西来，里面有块玉璧，今日祖父将它找来送给丫头戴着！我那朋友可说这块玉是稀罕物，带在身上定是强身健体，丫头的眼睛也一定会更快好起来！”

　　三娘子一边的惊讶还没有散去，又被自家祖父的关心给感动得不行；心想着祖父确实是赶忙疼自己，这块玉璧也定不是普通的玉类，否则祖父何致于特别说是送给她呢？

　　听着祖父的脚步声进到侧室，渐渐的听不到声响，满怀期待的三娘子还未笑出来，便被门外的脚步声怔了一下，轻巧又带着迟疑，似乎来人年纪不大，心里也有着犹豫。

　　来的会是谁?

　　第二十四章 巧相遇

　　“祖父，欣雅来给祖父请安了！”脚步声到了门口为之一顿，这个三娘子记忆里有些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娘子微微咂舌，来的竟是自己那个大姐！意识到她先前那犹豫的脚步声，想来心里是有些不大欢喜来这里才对，不过她要是看到自己在这里……

　　犹豫的江欣雅见屋里没有反应，站在门外的她哪里沉得住气，头往门内一探，一下便发现坐在房中圆桌旁的三娘子，眼睛里的诧异顿时冒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三娘子无奈笑笑，本来还想着要避开，看来是用不着了；便道：“是大姐姐么？蕙雅也是刚刚到这里给祖父请安的，祖父刚才有事进了内室，大姐姐不如先进来吧！”

　　听到祖父不在的消息，大娘子心下一松，面上的拘谨一下扔个干净，心里对于三娘子却是恼了起来；她以为自己这个时候跑到祖父这里来请安算是早的了，哪想到三娘子会比她更早？因此她袖一甩，气呼呼的走了进去，径直的坐在三娘子的对面，狠狠的瞪起了三娘子。

　　大娘子的视线三娘子当然感受得到，那两道跟激光线一样的目光，若是实质的话，她估计已经千疮百孔了！就是心里有些小疑惑，就算嫡庶之间自古无好事，但是敌对关系应该还没有到这样实质化的地步吧？何况她这个小庶女破坏能力应当排末位才是。

　　“碧柳，给大姐姐倒茶！”为了缓一缓这屋子里的气氛，三娘子于是率先开口吩咐道。

　　大娘子一听，心里想着前两天遇到三娘子时，三娘子一副嚣张的模样理都不理她，今天竟然还想喧宾夺主吗？便傲声斥道：“不用了，这是祖父的敬怡居，可不是你那月下阁！红珠，你这死丫头，不知道给我倒杯水吗？”

　　尖利的声音一下子传开来，似乎对三娘子的这句话十分的不满。

　　她身边的红珠身子一抖，赶紧上前帮大娘子准备茶水，心里无限怨念脸上却是一脸的平静；红樱见此心下又是庆幸又是担忧，两个丫头一时间都是脸色不佳。

　　三娘子嘴角止不住抽了抽，她不过是随口一句话，这位大姐却是这般反感，还以为她是在炫耀；看来她最好不要说话，免得徒惹争执，最难过的是身边的丫头，红珠便是受她连累啊！

　　三娘子打定主意不开口，大娘子又不满意了，在她心目中这个三妹就是一根利刺，不见到也就罢了，一见就牵出许多的痛意来，她也忍不住不去为难她；“三妹妹这么一大早来祖父这里，又是来告黑状的吗？还是你头上那道大伤口又扯痛了又流血了？还是又看上了祖父这的哪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