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棣看着她陌生抗拒的眼神,真正领会到什么叫心如刀割,就是当日皇兄手持利剑刺穿他胸膛之时,也不曾如此疼痛。
他花了好几个月时间,用了无数心思才令自己在她心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就因为昨夜的事而被统统抹杀,他不甘心!
他不信秦悠悠感觉不到他对她的真心诚意,严棣越想越是不忿,长臂一伸将躲得远远的小妻子一把抓回来紧紧禁锢在怀中,低声道:“悠悠,不要这样看我。你不高兴要怎么出气都可以,不要躲着我,我们是夫妻,要白头偕老相伴一辈子的夫妻。”
秦悠悠挣扎几下发现一点用处没有便不再动了:“如果我不答应你,你是不是就要用夺魄牵魂之术将我炼成一个活傀儡了?”
严棣浑身一僵:“别说气话,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对你。”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什么时候又打算利用我。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我的机关术,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秦悠悠涩然道。
严棣沉默片刻,低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道:“留在我身边,我一件一件慢慢告诉你。”
他的小妻子心软而且不太善于记仇,将她留在身边,日子久了她自然会软化,变得跟之前一样依赖他信任他。
秦悠悠垂下眼睛:“我可以说不吗?”不说她现在人就在他的地盘,他不肯放,她很难跑得掉,就算能跑掉,外面还有江如练和旭光圣子师徒在等着。
最重要的是,大嘴和小灰两个重要“兽质”都押在他手里,她自己可以想办法脱身,但大嘴和小灰晋级之前轻易挪动不得。
严棣轻叹一声道:“悠悠。我等你想通……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王妃,唯一的妻子,我们要在一起一生一世的,我会试着学会不再对你用手段,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如此软语相求的妖怪相公让人很难狠下心肠去拒绝,但是秦悠悠想到自相识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只能扭过头去不说话。
严棣也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让她不念旧恶,只得摸摸她的头发道:“我皇兄只怕不会轻易放弃,府里有问题的人我会换掉,你没事的话不要接触陌生人。乖乖在府里待着。”
秦悠悠仍是那副无声抗拒的姿态,严棣的话等于告诉她,她如今是囚犯了。除了王府,哪里都不许去。
严棣知道秦悠悠现在不想理会他,只得起身离开。他宁可秦悠悠哭闹发脾气对他拳打脚踢,都好过如今这样一副死心了不理不睬的模样。
算了,还是先解决皇兄那边的问题再说,悠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有一生的时间让她回心转意。
严棣离开不久,杜韦娘就送了早饭过来。眼看着新婚燕尔,一对小夫妻却成了这般模样,她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心里把绿意与纪公公两个恨到骨子里了。
她想劝秦悠悠几句,不过想起严棣交代过尽量不要在她面前多话惹她心烦,只好勉强忍住。
石院昨夜出事。绿意随纪公公一道回宫,其余三名侍女也被严棣送返宫中,就是皇帝与太后派到王府里的一干亲信也被尽数遣返。
王府里头的人一下子又少了一大截,显得更加冷清。
梁令另外带了四名侍女前来伺候秦悠悠,这四个女子看上去修为最差的都是四品武者,个个沉默寡言,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秦悠悠也无心多话,绣楼里常常一整日听不见人声。
秦悠悠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花园地底宝库里对着沉睡的大嘴和小灰发呆,严棣虽然也在府中,却只是远远看她,又或者等她睡熟了才会到绣楼去陪在她身边。
他有些不敢面对她空洞迷惘的神情,害怕她气愤之下会说出什么让他锥心难过的话。
皇兄的担心也许不无道理,连他自己都不曾意料到,就这样一个对他而言弱小娇气的女子,竟然能让他“不敢”、“害怕”。
晚上一个人躺在石院的床上,脑子里想的都是小妻子的娇嗔笑靥,想她温暖甜蜜的体香,玲珑曼妙的身子,想得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最后不得不摸到小石院绣楼去看一看真人,趁着她沉睡将她拥入怀中,才能稍稍平复心中的烦躁空虚。
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孤枕独眠的滋味是如此难熬。
王府里头人人都知道王爷王妃为着不明原因在冷战,没人知道该怎么劝也无人敢劝。
关于秦悠悠父亲出自金氏的消息既然已经败露,严棣也没有继续刻意隐瞒,吩咐梁令带同完整的卷宗前去找秦悠悠,将关于她父母的消息巨细靡遗禀报了一遍。
鬼三台金氏号称三大机关世家中最神秘的一家,乃是因为他们族里大部分人都是终老于鬼三台总舵,而鬼三台的位置就在横云山一带,那里是妖兽聚居之地,等闲人根本不敢靠近,更别说在横云山中找寻鬼三台金家的具体位置了。
外人对于金家的真正实力所知有限,自然就觉得他们神秘了。事实上,金氏至今还能名列三大世家,与这神秘作风有很大关系。
可是光会装神秘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金家的人也有一部分会到大陆上各处行走,旁人从这些金家子弟的实力也能渐渐判断出一个大概。
而金家的颓势在最近几年越发明显,已经引起了西河风氏与夏云峰文氏的注意,鬼三台的地盘引人垂涎,而金氏也确实有不少机关秘籍足以让另外两家眼热的,所以金家如今的形势可谓岌岌可危。
最先发现金家弟子青黄不接的自然就是金家自个儿,他们为此商议了许多补救方案,其中之一就是挑选族中的资质不错的年轻弟子,让他们改名换姓潜入另外两大世家去。
136 现在回头不算晚
这些年轻弟子将来能够成为风氏、文氏的核心弟子骗取对方的技术秘密自然最好,就算不成,也能打听到这两家的动向消息,让金家及时防范。
而秦悠悠的父亲金胜常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被派到了风家。
风瑶姬应该是很早就知道金胜常的真正身份,不过因为两人有了感情,一直将这事暗藏心底,秘而不宣。
秦悠悠想起风归云对何满子说的,连他的父亲都不知道妹妹的心上人是谁。
以父亲金家细作的身份,难怪母亲不肯对兄长与其他人多提,万一家人不谅解,等待金胜常的就是死路一条。
想来他们两个人暗中相恋也十分艰难,如此很容易想明白为什么娘亲逃离奉神教后就直接失踪,甚至没有再跟风家的人联络。
她多半是希望脱离风家,与父亲双宿双栖去了。
金胜常由始至终只是一个名声不显的小人物,相月国的皇家密探原本不可能去查探他的消息底细。卷宗上提及他的事完全是因为当年他与风瑶姬主动与严氏皇族接触。
风瑶姬可能从江如练口中知道了一点他们父子与相月国皇族的瓜葛,所以曾想以部分被江如练先祖盗走的严氏圣祖传下的机关图纸,换取严氏的庇护。
可惜严氏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却迟迟不见他们出现,于是画下他们的图形让潜伏在风家的密探暗中打听他们两夫妇的背景,才无意中发现了金胜常身份的秘密。
卷宗内记录,密探最后得到的消息是这两夫妇同时落入奉神教之手,再无消息。
秦悠悠明白这等于是说,爹娘多半在多年前已经遭遇不测。
她这几天听到的坏消息已经太多,眼睛涩涩地流不出几滴眼里,木然看完卷宗上关于父母的每一条记录,然后便将东西全部交还给梁令,自己又跑到花园下面的宝库里对着大嘴和小灰发呆。
只有在这个地方。在她熟悉信任的伙伴身边,她才能保持平静,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把自己从认识严棣开始发生的每一件事仔细想了一遍,其实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她自个儿也要负很大责任。
她不是不知道严棣品性有问题,只不过因为师父不在身边。她吃了许多苦头,突然出现一个人对自己很不错,而且又非常强大可以保护她,于是便忍不住将对师父的依赖转移到了他身上。
只要跟着严棣,她就不用担心奉神教的追杀。甚至不用担心如何恢复修为,她想偷懒,于是在严棣的温柔陷阱中越陷越深。在他有计划的蚕食之下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身心都交付了给他。
她何尝不是存了利用严棣的心思?不过魔高一丈,最后是她反被人彻底利用了罢了。
师父说得对,人品有问题的男人其他再好也不能要!她如果牢牢记住师父的话,现在也不必如此伤心难过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从前还奢望着严棣为了她而改变,如今却完全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
她虽然被骗得很惨,现在回头也还来得及,她做不到一辈子装聋作哑当个任人摆布利用的傻瓜。不想为了成全严家兄弟的野心而再做那些违背自己本心原则的事,不想一次次被欺骗一次次伤心又一次次心软原谅,不像一辈子活在对枕边人的怀疑猜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