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恨不知所踪,一笑泯之。
胸口剧烈的疼痛是深埋心底的根在她血肉里生了根、发了芽,那无数树根的触角在她身体里盘根交错,吸血腐肉般地试图碎裂她每一寸皮肉。她若不知道情蛊的危害也就罢了,如今她切身体会到那种剧痛,她便再也不忍让楚白歌去尝试。她爱的那个人呐,她要好生保护他,即便不为她自己,为了天下苍生她要他好生活着。裕国的天下还需要他去守护,而他,就由她来守护好了。
楚白歌见藤芷烟还是不说话,他以为她还在生他的气,他伸手捏了捏的脸蛋,满眼都是宠溺的笑容,连话语都藏不住笑意:“丫头,你呀,真是个醋大的姑娘。以后我可不敢招惹其他女人了,有你就够了。”
“丫头,你知道吗?我好高兴你吃醋,这样我才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丫头,你真狠心呐。我虽不曾来进这碧渊宫来看过你,可每次都会故意绕道从你宫门前而过。可你呢,怎么就不见你按耐不住性子地想见我呢?”
“丫头,真没想到过去的那些年我都不曾为你动情,短短的几个月相处,你竟成了我的生死劫。”
“丫头......”
“够了!”藤芷烟再也受不了了!她受不了他满嘴宠溺地叫她“丫头”,她受不了他温润的嗓音。他该对她狠心的,那样她就不会眷念他的温存。生死劫,他若生,她便只有死,这才是真正的生死劫。藤芷烟的胸口好似无声地炸开了一道口子,那里面有汹涌而腥红的血液流淌,那是怎样一种痛呢?她描绘不出来,只知道她如蚁噬骨,生不如死。
在楚白歌错愣的时候,她佯装冷漠地转过身子,瞅着他那张俊容,声音僵硬地如同这天地间最坚硬的冰块:“皇上纵使再喜欢臣妾,也冷落过臣妾一段时日了;皇上纵使再不喜欢淑妃,也让淑妃怀了龙种。”
楚白歌怔怔地问她:“你很在意这个?”
藤芷烟看着他那双凤眼,曾经他那双眼就如同幽深的谭,吸引着坠了进去,一坠就渴望是一生一世的轮回。可如今那双眼却她不敢直视的,她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坚持下去而撇开了实现,她说道:“臣妾的意思是皇上纵使将臣妾强留于宫中,也无法让臣妾已死的心复燃。”
楚白歌彻底愣了,身子僵在那里久久没有任何动作,只听得他问:“什么意思?”
藤芷烟握紧拳头,她怕不这样她会退缩,她会再没有勇气说出那些话来。“意思就是早在臣妾坠入绝命崖的那天,臣妾就已经死了。臣妾有幸被离曜救活,可臣妾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这次楚白歌彻底听懂了,同时他嘴角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握着她肩头的手都在隐隐颤抖,他心里莫名地产生了恐惧,因为他怕,很怕她给的答案是他不想要听到的。可即便怕,他还是问了。“那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淳于然。”出现在藤芷烟世界的也就那么几个男子,她本是想说玄梓宸的,可一想人家玄梓宸本就被自己气得病倒了,如今还不知身子是怎样一个状况,她若是再将他拉下水,她就真该被拖出去砍了。不厚道的事情,她对玄梓宸做一次就够了,毕竟玄梓宸也不是欠虐型的,总是被她虐,委实有点邪恶。所以思虑再三,只有公子然最合适不过了。一则他死了,她就算拉他下水,顶多是他在另一个世界多打几个喷嚏;二则他理论上差点就成了她的夫君,前任未婚夫啊,要不是楚白歌抢亲,他就晋升为她的前夫了。如此暧昧又纠缠的关系,她不管跟谁说,别人都会相信她跟公子然有无数腿。
楚白歌也是人,自然也信了。他后退一步,哑然失笑道:“呵,果然是他。”他眼底有忧伤一闪而过,转瞬即逝,他抬头看她,他质问她:“他有什么好?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惦记,就连他死了都不愿意忘记他?”
“在我看来,他哪里都好。他会护我性命,而你不但差点害我失了性命,还不见得留我全尸!”藤芷烟说谎了,她已然知道绝命崖那次并非楚白歌所为,而是靖炜易容成他的样子,如此才导致她恨了他那么久,而这一切的阴谋都是淳于夜所为。淳于夜已经将事实告诉她了,她原以为误会解除他们之间就可以心无隔阂地长相厮守,到头来她却要利用这误会将他们彼此拉开,拉得越远越好。
上次他们争吵的时候就已经谈及过他将她推入绝命崖的事,那次他已经说了不是他做的。眼下她又将这件事拿出来说,他却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了,她的心都不在他这里,她哪还会在乎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楚白歌冷笑几声,自嘲地点了点头:“是啊,如今在你心中任何一个男人怕是都比我好吧。”
藤芷烟扬嘴一笑:“那是当然。”
☆、第34章 就这么被非礼了?
楚白歌突然很想大笑,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荒谬。
他本就是个不轻易低头的男子,他更是一国之君。在这苍天之下,不说整个雍沧大陆,且说裕国的苍生对他都是敬重有加,他的生活环境根本就不需要他去为谁低头,因为从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
他放下了自己的尊严、骄傲,只为了挽回一个女人的心。
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被她践踏了自己的尊严和帝王的骄傲。他委曲求全,他低声下气,他百般求和,他要的不过是她对自己的那份情。结果呢,她说她对他早已没了感情,那他算什么?他曾经的忍耐算什么?
看着藤芷烟漠然的表情,楚白歌的眸子渐渐眯起,这样的神色他曾经没少在父皇脸上瞧过,以往只是害怕,现在却是憎恨!同样只是几个月的相处,公子然却能用一样的时间将他从她脑子里抹去。
他真的嫉妒了,嫉妒到抓狂,嫉妒到真想将公子然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
长久的沉默在一寸寸吸食房间里的空气,寒风吹打着窗框,狂躁的声音让人的心里更加躁动与烦闷。这样诡异的气氛让藤芷烟觉得窒息,她的心疼得快要休克了,情蛊之毒,源起情深。她真担心自己会支撑不下去,而倒在了他面前。
所以藤芷烟转过身子,淡漠地看着楚白歌那双犹陷沉思的俊容,她的声音堪比窗外的寒风,冷冽而刺骨:“皇上,天色不早了。臣妾要休息了,还请皇上移驾庆德宫。淑妃和她肚子的龙子都需要您的照顾,您何必还将大好时光Lang费在臣妾这里。”
楚白歌抬起头,目光清冷地望着她:“你这是在赶朕?”
藤芷烟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垂下眼眸,做出恭顺的模样,淡淡道:“臣妾不敢。”
“你不敢?”楚白歌仰头大笑两声:“你能伤我至此,你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藤芷烟听闻他的话,不由得借着摇曳的烛光细看了他几分,只见他那张白皙的脸蛋确实比以往要白,不是白润,而是苍白,那种泛着病态的苍白。她心下一惊,只得冷着声音催促道:“皇上若是不想被伤,就请皇上离开吧。”
“朕今日不走!你要休息是吧?那好,作为朕的妃子,伺候朕就寝!”楚白歌从不曾这般无赖过,他也从不曾这般狼狈过。可对方是他爱的人,他始终做不到狠心。他有自己的底线,可因为是她,所以他愿意放低自己的底线。他想他已经这般低头了,她总会心软,即便对自己再没有感情,至少名分上她会同意自己留宿在这里。可是........
藤芷烟压抑着自己那份疼惜,故作冷漠道:“皇上,臣妾本无意冒犯于您,可您今日的做法让臣妾实在是不得不说皇上在自虐。皇上您如此死缠烂打又如何呢?臣妾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淳于然,皇上这样做,只会让臣妾觉得好笑,觉得皇上您这是在.......犯贱!”
藤芷烟本不想用话语这么中伤他,可她若是不这样说,她做不到让自己狠心,让他们彼此断了对方的念想。特别是最后那两个字,是她最不想说出口的,这两字除了伤人,而且还大逆不道。
果然,就算自小不受宠,但也是身份显赫的皇子,楚白歌还不曾被人这样贬低过。他真的火了!暴戾的气息在他周身流窜,一点点密集,他一把扣住她的下颚:“淳于然已经死了!不准再拿个死人来气朕!你信不信朕真的会杀了你!”
“信。您是皇上,要生要死不也是您一句话的事么?况且我爹结党叛国,本该株连九族,臣妾死不足惜!”
“你!”楚白歌看着她说话的嘴,只觉得很想封住它,天真地认为这样她便再也说不出那些狠心的话来,再也伤不了他了。而他也真的这样做了,他用另一只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用嘴巴封住了她的唇,紧紧地贴着,生怕他稍微松懈一下,她就会继续说出中伤他的话。他吻着她的唇,他曾经想他和她的亲吻定然是很美妙的,她的唇一定如蜜一般甜。可如今他却觉得一点都不美妙,他只想封住她的嘴巴,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至少她这一辈子还是陪在他身边,即便只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