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鸨特别殷勤地握住她的手,笑得鱼尾纹如刀刻似的,在她那张久经年华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子:“姑娘,你是不是想明白了?你要知道跟我兰姨混,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呐!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啊!”
藤芷烟一看来来往往的调情的男男女女,根本不知乌七在哪个房间。藤芷烟一急,对着老鸨就说:“我想明白了,兰姨,你这么好的人,谁不跟你,那都是傻子。可我毕竟是第一次接客,难免有些不适应,今晚不如就让我跟我同伴服侍同一个客人可好?也好让我学习学习观摩观摩。”
老鸨一见她的青楼即将迎得一张新面孔,喜得合不拢嘴,立刻应了藤芷烟的要求,派人给了藤芷烟弄了一把古琴,在丫鬟的领路下,她找到了乌七所在的房间。
还没开门,藤芷烟就听到了乌七那杀猪似的哭号声。藤芷烟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正好看见一个黑衣男子背对着门而立,兀自饮酒,乌七就躺在床边哇哇大哭。
藤芷烟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黑衣男子把乌七给玷污了,所以她抓着古琴就砸向了那个男子的脑袋:“你阿玛的!老娘的姐妹也是你能欺负的么?死色狼,去你大爷的!老娘毁了你命根子,让你再出来糟践姑娘!”
那个男子显然没料到会遭到突袭,身子愣了一下,在藤芷烟第二次砸下去的时候,那个男子机警地起身。转身就握住了藤芷烟的手腕,微微一用力,藤芷烟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人折断了,手上再也使不上力,古琴一下向下坠入,那个男子眼尖地抬起脚。顷刻间,那把古琴就被他给踢断了。
“你是谁?”那个男子冷眸凌厉地扫视着眼前这个女子,却从不记得有见过那个女子,更谈不上过节。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一生树敌无数,难免不会是仇敌的亲友。
藤芷烟闻声,才抬眼细瞧眼前这个男子。他如刀削般的轮廓,完美到毫无半点死角,紧抿的嘴角僵硬而让人觉得寡情,更让人震慑的是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一汪黑潭,很深,瞬间就能摄人心魄。忽地,有血痕自他发丝里流了下来,刺目的猩红,以及淡淡的血腥味,让他凌厉的眸子瞬间多了一份仇恨。
“再不说,我就杀了你!”那个黑衣男子无情地吐出那几个字。
藤芷烟被这样的震慑的眸子给吓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到时惊呆了的乌七恢复了理智,连忙跑了过来,扯住那个黑衣男子的衣袖,哀求道:“师父,她是我的好姐妹藤芷烟,她以为我被欺负了,所以才会误伤了您,师父,求您,放过她吧!”
那个黑衣男子眸子紧缩,听了乌七的话,也不见他松开藤芷烟的胳膊。坐在桌旁兀自饮酒的那个紫衣华服的男子一直关注着他们,看着藤芷烟时,嘴角一侧上扬,琥珀色的眸子露出探究的目光。
藤芷烟见到乌七的师父眸子冰冷到有嗜血的目光迸射出来,她吓得一得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识时务者为俊杰。藤芷烟为了活命立刻就换出一副讨好的模样:“漂亮哥哥,你说你长了双这么漂亮的手,若是沾了血多可惜啊。而且我会误伤你,都是为了救你徒弟啊,你徒弟跟你是一家人,我跟你徒弟是一家人,所以我们也是一家人。家人之间何必动粗伤了和气呢,是吧?再说了不打不相识,漂亮哥哥,你是不会滥杀无辜的对啵?”
说着,藤芷烟还冲着乌七的师父眨巴了两下眼睛,尽一切可能地告诉他,她真的是无辜的,比花儿还惹人怜。不过她这副模样若是被柳墨浅看到了,估计气得执起青玉箫就要敲破她的脑袋了吧。
乌七的师父依旧是冷着一张脸,扬嘴轻蔑地冷笑:“贪生怕死之徒!”说着,他就用另一只手掐住了藤芷烟的脖子。
“师父,不要啊!”乌七惊得爬起来就要抓她师父的胳膊,却被她师父抬脚踢开。乌七被踢到在地,眼底尽是悲伤,她终究是高攀不上她师父的吧……
藤芷烟被人掐住了脖子,整张脸都憋得老红,撇撇嘴,艰难道:“是啊,我很怕死啊,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对人家这么凶啊?”
藤芷烟撒娇的模样终是惹得一旁置身事外的紫衣男子轻笑出声。藤芷烟闻声偏头望过去,这才看清那个自始至终都在看热闹的男子。
他的身子一半隐在昏暗中,一半显在昏黄的烛光下,所以朦胧的光晕将他那张俊脸衬得如梦似幻。他执起玉杯仰头一饮而尽的姿势不似平民百姓那般的随意,而是多了几分随性与高贵。他不过是坐在那里,不动不语,也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他就如同天之骄子一般伫立子啊那里,即便淹没在茫茫人海里怕是也能让周遭的事物黯然之色,瞬间肃穆起来。
那种强大的震慑力不是一朝一日能培养出来的,而是天生造就,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不可否认,那个紫衣男子定非泛泛之辈。
☆、第35章 她是个疯女人
果然,那个紫衣男子仅仅说了一句话就让乌七的师父放开了她。那个紫衣男子说:“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何须让离兄费心力取了她性命。离兄何不卖在下一个人情?”
离曜冷冷地扫视着藤芷烟那张脸,再次确认眼前这个女子确实不曾见过,才松开手,回头对那个紫衣男子道:“既然公子都开口了,放了她又有何妨。”
离曜一松手,藤芷烟才看见自己的手腕已经一片青紫了,忍不住趁着离曜不注意,偷偷瞪了他一眼,朝他吐了吐舌头。离曜没看见,不代表一直打量着她的那个紫衣男子没有看见。
那个紫衣男子又是一阵轻笑:“姑娘,在下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吧,不知姑娘想要如何报答在下呢?”
藤芷烟愣了愣:“一般救了我这种美人,不都该是不足挂齿么?”
紫衣男子替自己斟了一杯酒,拿起玉杯,他却不急着饮下,而是晃动着酒杯,看着酒水在杯里晃来晃去,但奇怪的是酒水竟半分都没有溅出来。
这个男子是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吧,藤芷烟心想。
紫衣男子抬眼看着她:“姑娘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藤芷烟讪讪地笑着摆手:“不了不了,你是英雄,可我不是美人,我就不祸害公子了。”
藤芷烟翻脸的速度让那个紫衣男子一愣,随即笑了:“方才还说自己是美人,这个时候又不是了?”
藤芷烟惊觉若是继续呆在这里,她就真该把自己不小心就卖了。所以她拉起兀自悲伤的乌七,回头对那个紫衣男子道:“公子的救命之恩,本姑娘无以为报,就铭记于心吧!再见,呃,不对,是永不相见才对!”
“你怎知你我不会再见了?又怎知你有一天不会以身相许呢?”
“因为我心有所属,此生不渝,除非我死了,不然不可能会变心。”说着打开门,但乌七却不肯走,看着她师父额头上渐渐凝固的伤口,担忧道:“师父,你的伤……”
乌七没说完,离曜就打断了她的话,冰冷的眸子,染了寒霜似的脸,说出来的话更让人心寒:“从你被赶出师门的那天起,你我师徒情分已尽。”
乌七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如果我救出你爱的苏凝若姑娘呢?”
“就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你要想死,没人拦着你,但我不会给你半分承诺。”
藤芷烟纵使畏惧乌七师父那块冰山,但见乌七被说成那样,她这个做姐妹的,怎可不管。她想也没想,拿起桌上的酒杯,冲着乌七师父说道:“你以为是谁啊!别顶着一张俊脸就四处招摇,我看你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仗着别人喜欢你,你很得意很嚣张是吧,就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了是吧?我呸!你丫的别以为你长了几株苗子,就真当自己是棵葱了!天下男人又没死光,你拽个屁啊!”趁着离曜被她说的一愣一愣之际,她借机将手中的酒尽数泼在他脸上,然后在他动杀气之前,连拖带拽地和乌七逃离了房间。
藤芷烟和乌七刚从房间逃离出来,就在门口遇见了上次那个乞讨的小男孩:“小弟弟,你怎么来这里乞讨了?”
小男孩脸红地低垂下头:“我……我不识字,我不知道这里是……我不该来的地方……”
藤芷烟“哦”了一声,回望了下身后,怕离曜追出来杀她,她不敢多呆,不再继续跟小男孩多说,拉着乌七就往外跑。
其实离曜根本没有追出来,只是盯着地上的碎片发怔。那个紫衣男子轻笑道:“离兄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这般对待吧?更别说是个女子了。”
离曜微一闪神,的确,自小见惯了杀戮,十二岁被推上教主之位,早已是无心之人了。面对他这样一个冷漠无情之人,无人敢不敬他半分,因为对他不敬之人,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所以没有谁会傻到去送死。这是他有生之年唯一的一次狼狈,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批评。
离曜冷冷地说:“她是个疯女人。”
紫衣男子笑了笑,颇为赞同:“的确是疯,不过倒是有趣。”
被拉出“温柔乡”很远后,乌七才挣开藤芷烟的手,失魂落魄道:“你先回客栈,我想单独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