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道:“你不后悔就好。”
她话说到这里,白蝉能否明白就看她自己了。苏墨并没有那么喜欢她,灵枢看得明明白白,也想提醒这个自己视为亲妹妹的姑娘,可是白蝉似乎浑然不觉,也许,是她根本不想明白吧。
两人到了府门口,白蝉上了马车,又撩开车帘,灿烂的笑道:“灵姐姐,改天我再来看你!”
灵枢点头:“好。”
*
苏墨起身也准备要走,苏夫人突然叫住了他,开始对他一系列的举止指手画脚:“阿九,你刚才是怎么回事?让你送送白小姐你动也不动,没看见白小姐脸上有多失望吗?白小姐是白司世子唯一的养女,白家的亲事对我们苏家意义重大,你这样不冷不热的对她,倘若婚事崩了,你要怎么办?对得起你爹吗?……”
苏墨刚迈出去的步子停了,回头看着苏夫人皱起了眉。
这个女人居然还来教训他?
苏夫人没发现苏墨面上的不满,她持续指责着苏墨的不是,苏墨脸色愈冷,嘴唇轻轻一动。
苏夫人看不懂,徐静却变了脸,显然被吓到了。
苏夫人喝道:“徐静,阿九说什么?”
徐静为难的看向苏墨,苏墨露出无所谓的表情,还有那么一丝轻蔑。
他这才敢翻译:“少爷说,他不会娶白蝉。”
苏夫人眼皮一跳,当即怒了:“你说什么?!这件亲事我们双方已经定下了,由不得你不同意!”
苏墨再次动唇。徐静硬着头皮继续翻译:“你们的安排与我无关,我从没承诺过娶她。”
苏墨当面顶撞苏夫人!好生事的苏娆立即抓住了爆点,她怎会放掉这个挑拨的机会,立即道:“我说九弟,就算你有异议也可以好好和娘说,为什么对自己家人一副很不客气的样子啊?你是不是不把娘放在眼里?”
苏夫人被苏娆几句话说的怒火中烧,脸都发白了,指着苏墨怒斥:“好你个苏墨,你成天在外头花天酒地,惹是生非,惹的声名狼藉,败坏自己的名声,也败坏苏家的名声!我作为你的主母,从来都不怪你,还替你收尾,替你打点,对你尽心尽力,你现在是不把我这个主母当回事了吗?”
没有半点对不起?苏墨冷冷的勾了勾唇角,双眸冰冷如霜。入府第二天的中毒事件他记忆犹新,那天他几乎要活活痛死,苏夫人不要撇的太干净!他查过西河郡所有断肠草的来源,并通过源头追溯到了苏夫人!至于所谓的替他收尾,替他善后,他可不是苏朗那傻子,苏夫人无非是想把他培养成第二个苏朗,愈纨绔就愈合她的心意,毕竟,哪个儿子都不能盖过她的亲儿子苏格,不是吗?庶子们一事无成最好不过了!
相较于二姨娘的张横跋扈,大夫人的算计更让苏墨厌恶。他最后动了动唇,一拂袖转身往外走去。
“苏墨!站住!”大夫人的命令丝毫不能阻止苏墨的步履,一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苏夫人气的吹胡子瞪眼,徐静急忙跟上,苏夫人喝道:“徐静!”
徐静停了步子,紧张的腿脚都哆嗦。
苏夫人怒道:“他最后说了什么!”
徐静战战兢兢:“少爷说……你不是他娘,没资格管他……”
说到末句,他几乎腿软,不敢看苏夫人的表情,追着苏墨的脚步跑了出去。
苏夫人的表情已经不能用臭脸来形容了!她气的冒烟,怒目大张,嘴角不停的抽搐,完全没了平日那个端庄的贵妇形象,实在压不住心里的怒火,竟破空训斥起来:“好个没资格管你!苏墨,你真当自己是苏家独苗?说到底就是个贱胚子,和你娘一个德行!等你爹下个月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苏夫人还有许多难听的话在嘴里没骂出来,她知道这些暂时还不能骂:比如别忘了你娘当初是为什么离开苏家,就是因为嘴太贱;比如倘若不是因为怕白蝉不高兴,她这回就直接把苏墨给赶走了。
但是即便是关系到白蝉,她也只能容忍一次,倘若还有下一次,她决不轻饶!
苏夫人口出恶言,厅堂里的婢女低着头不敢作声,心中苏夫人的形象崩塌的彻彻底底!
苏月好多年没见母亲动怒,忙在一旁安慰:“娘,你别和九弟生气,他就是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夫人连对女儿也没好脸色了:“你还帮他说话?不用认这个弟弟了!我们走!”
苏月跟着苏夫人出门,苏娆也默默的跟在她们后面,她脸上当然没有怒气,反而是幸灾乐祸。
她在苏家多年,把苏家众人的脾性也摸的十分透彻。苏夫人这人最重面子,还有她苏家主母的位置,任何人只要触动她的这两个方面,结局都只有一个——扫地出门,前车之鉴数不胜数。
苏墨触犯了苏夫人的颜面,若有下一次,他定会被苏夫人赶出苏府。
苏朗的别院里十分安静,方与苏夫人分开的苏娆推开门,探头看了看,未见人影。
走到后花园,远远看见一男一女在一个葡萄藤下面缠绵,这正是苏朗最爱做的事——泡妞。
苏娆轻轻叹口气,走到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轻咳一声,女子立正了身子,唤道:“苏娆。”
“周婷。”苏娆慢吞吞的走到苏朗身边,“我和哥哥有话要说。”
周婷乖巧的点点头:“我去那边的凉亭等你们。”
周婷走后,苏朗理了理衣襟,又弄了弄头发,把自己的形象恢复如初。单就样貌来说,苏朗也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当他不露出好色的表情,衣冠楚楚的时候还挺人模人样的,可惜这样的时候不多。
苏娆问道:“哥,你最近和苏墨怎么样?”
苏朗一提起苏墨这个名字就像死了娘,立即炸毛了,他的脸黑成了猪肝色,毫无形象的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的咒骂:“呸!别跟我提贱胚子,贱货,晦气,扫把星!提起他,我就来气!真不晓得贱胚子哪这么好的运气,赌场上十赌九赢,人家都称他赌必赢!赢了我的铺子、我的赌坊、我的豪华马车、我的大半身家、上次还把我的游轮赢去了,害得我最近出海都不方便!手气真被,尤其是认识他以后,我简直是一条道走到黑!我打算去请个大师来给他下降头,弄死他!”
苏朗生平两大爱好:赌博与美人。除了经营苏家在西河郡的药材生意,他还暗中经营城中几家大赌馆,原本也是一笔不错的灰色收入,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全部或者被收购,或者被输掉了。他现在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只能通过加大百草园的假药分量来谋取利润,维持原本奢侈的少爷生活。这一切,都是拜苏墨所赐。
哥哥满腹的牢骚,苏娆表情木然,极度无语,甚至产生了想掐死他的冲动。
据她所知,苏朗和苏墨赌钱,几乎没赢过。偶尔赢那么两把,也都是小钱,估计是苏墨让着他,故意给他点甜头,套着这条大鱼呢。赌钱哪有长盛不衰的道理?苏墨的运气能好到这个份上?肯定是出老千。苏娆多次提醒哥哥这一点,可是苏朗丝毫没有反应,总说我是盯着他的,没问题啊,但是结果就是一输再输,输的没脸没皮。
他们两又都好面子,每次赌的筹码都大的吓人,再这么下去苏朗连裤裆都要输掉了。
苏娆想说教,终于还是忍住了,今天过来不是说这事的:“哥哥你知道吧,上回我出钱聘了十几个杀手解决他,没想到反而全被收拾了。现在外头有人出重金保他,想走那条路估计行不通。”
“我听说过这事,血洗了听雨阁是吧。”苏朗道,“有人保他?这家伙才来西河郡几天,怎么有这么多人脉?”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只会花天酒地!苏娆无视了他的问题:“哥哥,想不想把你的游轮赢回来?”
苏朗眼睛一亮:“当然啊!你有办法?”
苏娆道:“我有一个保管让你赢的赌,但是,需要你牺牲一点时间。”
苏朗急忙道:“没问题,时间我多得是!快跟我说说怎么赢他!我再不赢他一回真的没脸在西河郡混下去了!”
苏娆招招手让苏朗贴近,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苏朗连连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西河郡城西有一处破庙,没有名字,因为年代久远十分破败。好在附近的灵隐寺僧人一直照看,这儿不允许乞丐们进去,只有平日偶尔有路过的和尚们在里面歇脚,所以打理的还算干净。此刻外面淅沥沥的下着雨,庙堂的顶上也漏着雨,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连和尚也不愿意躲在里头了,空荡荡的。
屋檐处依旧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她浑身上下都是血污,脸蛋已不复之前的美丽,散落的头发、破碎的衣服,狼狈不堪的模样,谁能想得到她是不久前还在听雨阁万金难求的紫灵姑娘?被锦娘几人丢出苏府后,她只寻到这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此刻可以说是……等死。
全身上下都痛,右手是断的,一咳嗽就是一口血,身无分文,这不是等死吗?
能怪谁?她年幼时被父母当做商品卖给青楼,就注定了这样的一生。在听雨阁时,她处处小心、处处谨慎,千辛万苦才爬上头牌的位置,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只有她自己清楚。戴着假面具,没有一刻真心的对待过别人,这就是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