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不懂医术,本还指望着大夫们评判,他们不说话,他也无法判断出究竟是谁赢。
正在思量解决之方,一个娇嫩的女声传了过来:“我看,是这位小姐赢了。”
众人循声望去,诊厅右下角一个小门被打开,两位先入的身着粉色罗裙的婢女一左一右挑开珠帘。
旋即,一位翠色衣裳、身身形娇小玲珑的少女踏着莲步走入厅中。
少女显然不是一般角色,灵枢身边的大夫们纷纷抱拳施礼,参差不齐的唤着:“大小姐好!”
隔得远,灵枢还看不清少女的容貌,只觉得那一袭绿衣在这一片灰白的装束中犹如荷叶一般清新动人。玉满堂的大夫们唤她大小姐,来的估计就是玉满堂的少主了。
江安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脸上的表情非常的温柔:“不慎吵到大小姐的休息,实在是对不起。”
“小安子,干嘛和我这么客气?”少女一边说话一边轻笑,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肆意的洒落在厅中的每一个角落,“方才在外头将情形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事要判断输赢简单的很,这位病人他相信哪位大夫,愿意用哪位大夫的药,不就结了?依我看,这位病人肯定会采用苏大夫的办法。”
王钦摸摸头,不好意思道:“是……”
少女莲步踏至李大夫跟前,璀然笑道:“李大夫,愿赌服输,你当道歉才是。”
李大夫愤愤的咬紧了牙关,眼前是玉满堂的少主,他也没法躲,只能硬着头皮道:“对不起,苏大夫。”
少女知道他从医已久,也不是误人的庸医,今次只是对不熟悉的方式采取了否定的态度,便不想让他太丢颜面,只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苏大夫也不会怪你。苏大夫,你说呢?”
她笑吟吟的转向灵枢,灵枢也无意和李大夫计较,略一颔首:“无妨。既然事情解决,我……”
她话没说完,眼前的少女突然一声尖叫,雀跃的扑向她:“灵姐姐!居然是你?我早该想到了,女大夫那么少……”
“啊?”灵枢急忙后退几步,伸手拦住她热情的拥抱,皱眉,“你是……”
少女气得跺脚:“你连我都记不得了,你救过我的命啊!你仔细想想,我们以前可要好了,你怎么会忘掉我?”
我救过的人可多的数不过来啊!灵枢无奈的一面伸手拦着她,一面努力的从回忆中抽调关于这少女的信息,水灵灵的大眼睛,随时挂在脸上的笑容……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不过十岁,那是在军队的时候,她拾到的一个和父母走失、满身是伤的战争孤儿。那会战争如火如荼,朝不保夕,她给那个小女孩治好了病,送到后方托人给女孩寻找父母,之后也就断了联系。
小女孩的模样渐渐和眼前这张鲜活的面孔重叠,尽管衣着打扮彻底换了个样,依稀还是能认出来一些轮廓,灵枢迟疑半晌,才试探着问道:“蝉……蝉儿?”
“终于想起我了!”白蝉高兴地一把扑进灵枢怀里,“灵姐姐,我好想你……”
旁人都讶然不已,这位苏大夫居然还曾救过大小姐的命!
江安更是愧疚道:“惭愧,原来是小姐的救命恩人!”
白蝉的热情让灵枢有点招架不住,她实在不是喜欢和人太热络的人,被抱着尴尬不已,等白蝉平复下来了才道:“你怎会在这里?”
“我们入内去谈,这儿人多。”白蝉亲热的挽住灵枢的手臂,“你们,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就从玉满堂打包滚蛋。”
从玉满堂的侧门出去,是一个繁花似锦的花园,在春日里繁花盛放,美不胜收。
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往花园深处,走上一会就能看见一间清幽的别院矗立在花丛中,边上有一条涓涓的小溪和一方八角亭,这儿正是白蝉的住所。
白蝉径直带着灵枢几人入屋,正厅不大,陈列也很简单。几张古朴的四方桌和高椅,桌面上摆放着整套茶具和一些古玩,墙面上悬挂着各色乐器和字画,空气里飘荡着清幽的留兰香气,从窗口往外看可以看见零零落落的桃花洒落,意境美到极点,踏入其中就如来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灵枢由衷赞道:“这种简单舒适的桃源就是我心心念念想要生活的地方了!日后……”
她话没说完,脸上的笑却满满的溢了出来,这儿的每一处布置、每一寸空气都恰是她喜欢的模样。
就在不远处的苏墨听到这话,也不由认真的打量了一圈四周的布置,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白蝉端坐在方椅上,娴熟的端水沏茶,欢快的笑道:“这儿是你想要的样子?那你过来和我义父住好啦!他最爱的也就是在这桃园里喝杯酒,看书,舞剑,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是我义父亲手布置,这些乐器、字画、古玩,都是义父在外收集来的珍宝,每一样都价值连城呢。他还说,以后老了就去隐居。”
026 少女心意
更新时间:2013-4-24 21:15:43 本章字数:3549
在白蝉鲜活的描述里,灵枢的脑中自然而然勾勒出一位谦谦君子的剪影。
他应当是温润如玉的气质,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也许带着一柄剑,或者一支萧,容貌不用太张扬,五官标致,入眼舒服即可;办事稳妥,能让身边的人安心依赖;不问世事的恬淡性情,关心喝酒、品茶、舞文弄墨,或者亲自下厨做一份甜蜜的晚餐。
这样的人,在这个乱世,简直比金子还可贵。
“当初我和叔叔回到城里,没两日黔城就沦陷了。我和叔叔在混乱中分散,我自己到长巷郡寻我的父母,从邻里口中得知他们都在战争中死去,哥哥姐姐也不知所踪……机缘巧合被义父所救,他收养我为他的女儿,随后我来到西河郡替他打理玉满堂。三年了,真快。”
想起过去的事情,白蝉叹了口气,脸上浮起一丝和年龄不符的老道:“若不是义父,我恐怕早就死了。姐姐,日后有机会,你和我义父见个面,我时常和他提起你呢!他每个月会回一次西河郡,下个月看他有没有空……”
灵枢不置可否,她相信这东西都是上天注定,有缘自会相识,无须强求。
白蝉看她神情淡淡的,伸手来抓了她的手:“姐姐,你还和以前一样,话这么少!光听见我一个人在说这些年的事,你这几年在做什么?怎么会来到西河郡?”
灵枢微微浮起笑意:“行医呗,我还能做什么。去年来到西河郡给人治病,没想到还能遇上你。”
白蝉诧异道:“谁那么大面子特地将你请来西河郡?你不是最不爱走动了嘛?”
灵枢道:“城中苏家,因为是我姑姑的旧友,所以就出来一趟。苏家老爷是我的义父。”
“原来如此,这么算来咱们也算一家人了。”白蝉神秘的轻轻一笑,灵枢正欲问她家与苏家的关系,白蝉突然歪了身子凑到她跟前,小声道,“云哥哥呢?”
灵枢心一沉,脸上的笑意慢慢沉默下去。
白蝉俏皮的伸手指向在屋中四处晃悠的苏墨:“莫不是姐姐有了那个人,抛弃云哥哥吧?”
打从苏墨进屋,白蝉就偷偷摸摸瞄了他好几眼,早想问问苏墨的来头了。
灵枢顺着白蝉的手指望向苏墨的背影,平淡道:“他是我的病人,苏家九少爷苏墨。”
“他像画里的人,飘飘似仙,钟灵毓秀。”白蝉对着苏墨的侧颜赞叹道,又望着灵枢娇笑,“不过云哥哥也很好,又厉害又聪明,姐姐你不能见异思迁。云哥哥去了哪?”
“他……”灵枢的眼神变得甚是迷离,半晌没突出下一句话,神情也哀切起来。
白蝉眨巴着眼睛望着她,望着望着心里冒出一个不好的想法,急忙道:“难道他……”
灵枢轻声打断她:“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白蝉脸色微微一白,小声喃喃:“很远的地方,那儿一定很美很美。”
“大概吧。”灵枢垂下眼帘,深深吸了口气,“你的茶好了吗?喝了茶我该回去了。”
白蝉赶忙道:“好了好了,来,试试我的手艺,我跟着义父学了好久的茶道,锦娘,你也试试。”
锦娘端了一盏茶,客气道:“多谢白小姐。”
灵枢也默默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脑中的思绪瞬间缠绕起来。
两世的医者,却救不回最想救的人……
正当她愁绪满肠之时,一曲清婉的琴音突然辗转缠绵地流淌入耳际,刹那击中她的心弦。
灵枢惊讶地抬起脸,望向声音的来源——苏墨在抚琴。
屋正中摆放着一面墨色的古琴,苏墨盘坐琴前,双手覆在琴面上,指尖灵活的跳跃着,琴音便如涓涓小溪流淌而出,琴音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虽极低极细,每个音节仍清晰可闻,这等琴技与感情,饶是灵枢对弹琴一窍不通,也能听出精妙之处。
苏墨居然弹得一手好琴,他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灵枢静默的望着苏墨思索着这个问题,也从伤感的情绪中抽身而出。
这琴音一响,叽叽喳喳的白蝉也立马闭上了嘴。这几年她跟着义父也学着弹琴作画,弹琴的造诣极高,苏墨的琴音听入耳中,优美的如夜莺的吟唱,她心中便是喜欢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