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倒是省了她很多功夫,她还以为要挨上老头好几句骂,让他骂的过瘾了,再把景故渊搬出来压他才能顺利的给他诊治,原来老头是文痴。
走这一趟,倒是抓到了老头弱点。其实也不用等她说了,光看老头子能精神抖擞的坐着阅览,就知道她的药有效。她故意在孔公晏耳边道,“以后见到我不许给我脸色看,要和颜悦色。”
孔公晏点头,却不是回应她的话,而是对那文章里的伟大抱负给予肯定的反应。
孔叔继道,“别戏弄你爷爷了,要是吵到他……你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伤到的。”她笑着,不着痕迹的悄悄把手背到身后,刚才遇见陆庭淞时手上还没这条帕子,被陆庭淞见到了,会不会心生疑惑。她快快的转了话题,“我本来还在想我开的药,要哄老头子喝下可要废一番功夫。这几天叔叔都是以文章做饵哄老头子乖乖服药的么。”
孔叔继教导她道,“他是你爷爷,就算暂时还叫不出口,也不能没大没小的叫他老头子。你爷爷的兴趣就是下棋和品文。”
她依旧是我行我素,“这癖好不好,要是以后有人要害老头子,想喂他喝毒连哄骗都不用,只要一篇文章就好了。”她刚才叫老头子伸手他就伸手,难保哪一天有心人要老头子张嘴喝毒药他也照做。
孔叔继笑道,“不是什么文章都会让你爷爷如此沉迷,这个写的人得要有惊世的才学。”
辛恒和林初一听出孔叔继的夸奖,站起来作揖朝他行礼,礼仪之邦,就是有事没事就拜上两拜,展现一下泱泱大国的君子风范。所以孔叔继回礼了。
两方一同弯腰,像是要比赛一下谁的腰肢更柔软,弯曲的角度更大
她道,“身体看着是没事了,但还是不能马虎,饮食和休息都要注意,最好早睡早起,让他多走动走动。”
孔叔继隐忧道,“皇上下了旨要你爷爷做监考。只怕近来上门拜访的人会增多,况且监考前也要做些准备,可能要费不少心力。”
“监考?”所以陆庭淞是特地带这两个书生走后门的?她见陆庭淞正襟危坐,专心的品着孔家的香茶,不管是言语或者眼神都不想与她有接触。
辛恒像是读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多得陆公子的引荐,只是来拜访孔大人,绝无贿赂的意思。”
“是不是贿赂我管不着。”她对孔叔继道,“等老头子从那锦绣文章里清醒后,叔叔你告诉他,功利心再重也该退位让贤了,若是不然,那些所谓的后起之秀又哪来机会报效朝廷?”
她知道辛恒和林初一从她出孔家门就一路跟在后,如此拙劣的跟踪技巧,她不想发现都难。“再不出来我就喊人了。”她要挟着,等那两个人讪讪的从小巷里拐出来,“我叔叔刚说你们是人才,人才的行径都是这样偷鸡摸狗?”她讽刺道。
辛恒彬彬有礼,想要一改那日在客栈她对他的醉鬼印象。“不知姑娘原来竟是孔大人的孙女,这夜路姑娘一个人走实在是不安全,我们只是想安全护送姑娘回落脚的地方。”
“要是我生得貌丑,肤色黑得像墨汁,眼睛小的像绿豆,鼻梁像塌陷的山地,嘴巴是血盆大口,你们还会当这护花使者么?”她反问,世上哪来那么多无所求的好心人,有个景故渊她都觉得是奇葩,铁树开花,六月飞霜那般的奇了。“有你们两个以貌取人的家伙跟着我更觉得不安全。”
林初一帮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品行之前,多的是凭着外貌就决定喜恶的人。怕是只有圣人才会首重贤德,只是我们暂时还办不到罢了。”
伊寒江道,“你倒是诚实,至少敢作敢当承认自己以貌取人,这比你朋友可好多了。”她先是一笑,然后脸色一转,像是六月的气候变化无常。“不要再纠缠不休,要不是答应了人这阵子不闹事,我早就把你们连骨头都化了。”
她撂下狠话,随即走人将他们甩掉。
王府中婉转的箫声本是无人舍得去打扰。景故渊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孤寂里,却被伊寒江由后头抽掉了玉箫,硬是打破了那份孤寂。“我上次扔了一支,现在又有一支,你到底有几支箫啊?”
景故渊笑道,“只剩下这一支了,所以希望姑娘手下留情。”
“要我手下留情就不要总吹那些哀曲怨调的,我最讨厌那种要死不活的曲子了。”像是出殡一样,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次次都郁郁寡欢。“这种晦气的曲子越吹越晦气。”
他道,“只是想到什么曲子就吹什么曲子了,并不会特意去挑。”
她哼笑道,“那更糟。不是说乐声能反应一个人的心境么,心情愉悦的人弹奏曲子自然而然也会是愉悦朝气的,你的心境得有多糟,才会每次吹奏时只能想起一些哀乐。”
他不回答只是笑的更是柔和,眼睛弯的跟新月似的。她骗他,他笑,骂他,他也笑,看似真诚无害,但笑得多了,那笑容廉价了,也就感觉不真实了。
让她想去一种虫子,天生弱小不敌天敌,就伪装成枯枝残叶掩饰自己。
她用力掐起他脸颊子的肉,像是麻花一样的拧。疼的他眯眼出声。她道,“好在你不是连痛都在笑,还有得救。”
“姑娘请手下留情。”他轻声求饶才使得她把手放开,脸颊已经红肿一片。
她恶质的笑道,“你成天待在宅子里,肤色苍白,现在红肿一片有了血色,看起来健康多了。”
他只能无奈的笑道,“姑娘的手是怎么了?”
她解开手帕,举起给他看,“都怪陆家那只该死的戒指。”
景故渊倒也认得那戒指,“这是陆家的信物,怎么会戴在姑娘手上?”
她道,“我去找濂溪,见到这戒指就戴上去玩玩了,哪知道戴上去挺顺手的,想要脱却是脱不下来。不想让老头子知道,只好假装是手指受了伤。”
她想硬拔,景故渊制止道,“这样会伤到手的。用冰和油能把戒指取出来。”他让下人去地窖取来冰块,再拿了碗油。
往铜盆里冲了水,加了冰,景故渊看着她道,“把手先放进去。”
既然他说的这般有效,试试也无所谓。她把手放进铜盆,一瞬间却是冰凉刺骨,冻得她鸡皮疙瘩都起了,想缩手,景故渊却是把手也伸进了水里,压制住她的手。“再等一会。”
伊寒江取笑道,“一开始碰到你的手,你还会脸红扭扭捏捏的,现在倒是主动得面不改色,你已经从不适应到适应了么。”
他一听,耳根子泛红想把手抽回,“冒犯了。”
“做朋友应该是甘苦与共的吧,我受不了冰水,你要是把手抽走,我也要抽回手了。”她看着他的为难,心软的人注定被她吃得死死,她笑道,“你这么肯定冰和油能把戒指取出来,是不是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
“……”他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里不再只有与她两手碰触的不好意思,还多了其他。
她道,“还是一样,你要是不想说实话,编个故事告诉我也可以。”
他柔声道,“姑娘真的想听我说假话么,若是我随意编的故事,若是假的,听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卷一缘起第十九章 他的题(五)
为什么要去追求什么意义呢,人生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听得高兴就好了。何必硬是要追究真伪,我日子过的一直是随心所欲,等到哪一天我假话听得腻了,我就会和你说,我要听真话。”
他笑问,“那姑娘要怎么分辨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这是秘密,哪里有这么容易从我嘴巴里套出来。”她问道,“你有说过假话骗人么?或者被人骗过?”
他道听着编造的故事没有意义。却不知道一个人在说故事的时候,脸色,眼神,甚至身体上一些细微的变化也是能看出许多东西来的。感觉他顿了一下,她进一步追问,“那是后者了,骗你的人是女的么?”
他拿过干净的帕子为她擦手,仔细的抹干她手上的水,“一会抹上一点油就能把戒指取出来了。”
她不依不饶,“她骗了你什么?骗财骗色还是骗了感情?你不说,我可是会一直缠着你问的。”
她把手伸到他面前,不太想去碰那油腻腻的油,只想他代劳,她要集中精神听他说。他苦笑,捧着她的手,指尖沾了油,轻柔的抹在戒指处,样子专注。“不过是一个朋友和姑娘一样戴上了戒指脱不下来,我帮过她而已。”
她好奇道,“后来呢?”
他抬头看她,释然的笑道,“没有后来。有后来的人都是极其幸运的人,或者千万个里面也只有一对,比如姑娘的父母。”
她不解,“为什么不想尽办法把她留在身边。”
他不是王爷么,有权有势。若那女子不过是平民百姓,以权势相压总会屈服的。若是名门的闺秀官家千金,也没关系。店小二说他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那么只要他求他老爹开口下旨,圣旨一下,那些匍匐在地仰望鼻息靠着他老爹升官发财的官吏,哪一个又敢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