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只能她来办,你可不行。”采筝笑着指了指窗外:“她去见庄咏茗了。”
“嗳?”碧荷吃惊的道:“她、她不是要和二公子……”怎么跑到庄咏茗那里去了,不过这和她没有关系,只要少奶奶知道鸣绯去做什么就好了。碧荷搔了搔额角:“那我,我回去睡了,就当鸣绯还在。”见少奶奶点了点头,碧荷慢慢退了出去。
之后,她接连三天都没见到鸣绯。府里进进出出的丫鬟何其多,少了谁缺了谁,若是没人禀告,上面的也不会查,况且鸣绯离开院子,是采筝默许的。更没人找了。
等第四天晌午,碧荷回屋拿东西,猛地见床上睡着个人,仔细一看是多日不见的鸣绯,她一惊:“鸣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鸣绯累的不想出声,哼哼唧唧的道:“刚刚。”
“你去哪儿了?”虽然知道她去了哪里,但碧荷还是又问了一遍。不想鸣绯一听这话,脸上荡开笑意,撑着身子坐起来:“好去处。哎呀,以后我不在了,伺候少奶奶,你可得加倍用心了。”
碧荷怎么听这话怎么别扭,重重哼了一声:“还用你说,我自小咱家少奶奶,哪一天没用心了。”鸣绯得意的笑了笑,按捺不住显摆的心思:“我以后不能跟你伺候少奶奶了,但我一定会把少奶奶装在心里供奉。咏茗说了,我哪怕赎了身,少奶奶还是我的主子,我也是这么想的。”
“……”碧荷惊讶的问道:“庄咏茗给你赎身,你最近几天就是……做这个去了?”愣怔后,难掩鄙夷的之色,心道怎么这些丫头都这样,颜家的人虽然整日吵闹,但可没有这样恬不知耻爬床,之前的鸣翠就够倒胃口的了。现在看,鸣绯也不差,都是一条藤上的瓜。
鸣绯呵呵笑了两声,把被子拽了拽,闭眼休息,不再跟碧荷说话。碧荷斜眼等她:“哼!”端着手里的东西出去了,才到门口,就听里面有说话声,敲了门进去,便见除了少奶奶和少爷外,还有个男子,端着面熟,想来就是那庄咏茗了。
“碧荷,你看到鸣绯了吗?”采筝坐在圈椅上,碧荷一进来就问她。碧荷低声道:“见到了,在休息。”采筝笑道:“好,你等她醒了,帮她收拾收拾东西,先送她回娘家,对了,再从帐房咱们这边的帐面上支二十两银子,给她老娘送去。”
碧荷听这吩咐就知道鸣绯说的是真,这庄咏茗是来赎人的:“是,少奶奶。”
等碧荷走了,采筝瞥了眼丈夫,见他挽着玉佩发呆,就知道这家伙又打算请观其变了,话得她说。采筝便朝庄咏茗笑道:“你看,这点小事,还让你跑一趟,都是一家人,来话说一句便是,何劳你亲自过来。”
庄咏茗没了早年的张狂劲儿,牢狱之灾让他长了不少记性,荣华富贵没那么容易得到,哪怕有真才实学,别人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庄咏茗对自己没治好叶郁枫,反倒被栽赃下毒害了他的事,心有余悸,此时颇为警惕的看着郁枫,低声道:“我本没脸来见少奶奶与少爷,今日前来,更多的是为了请你们饶恕我。”
郁枫抬眼看他,但随即就低下头:“哼!你差点害死我,还要我的丫头。”
庄咏茗道:“小医真的没想过害您,小医以为那些药一定会把药到病除。但是……唉……”如果叶郁枫真的按照他的吩咐在服药,没理由治不好他。可偏偏怪事就发生了,不仅没治好,反倒咳血中毒了。
“不说这件事了。”采筝阻止继续谈下这个:“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只要你能治好侯爷,将功折罪不说,还有赏赐,别说一个鸣绯了,再给你讨个十个八个的做小,又有何难?”
庄咏茗摇头:“少奶奶允许我把鸣绯领走,我已是感激涕零了。额外的万万不敢奢求,侯爷的病,小医能力有限,恐怕并不能治好,只能短暂维持着,最近的几天,侯爷虽然开口说话了,但是……说句得罪的话,只是回光返照……”
郁枫松了一口气。采筝亦暗暗庆幸:“天啊,这可如何是好。”
庄咏茗看着颜采筝,焦躁不安,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之所以没有拒绝投怀送抱的鸣绯,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不如及时行乐。至于来见颜采筝,是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欲言又止:“少奶奶,我……”
这时郁枫哼道:“你最好把父亲的病治好,否则还把你抓进大牢。”
庄咏茗的心事被郁枫戳破,不禁两眼一黑,这正是他担心的,他已经跟严夫人说过,只能让侯爷最后一程走的不那么痛苦,并无能力挽回性命,可是严夫人仍旧让他治病。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觉得,他这一次,还会做替罪羊,把侯爷不治身亡的罪名按在他身上,再被投入大牢。
他不由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叶郁枫和颜采筝深深作揖:“少奶奶,能否发发善心,救小医一命。”采筝等的就是这句话,慢悠悠的道:“那得看你愿不愿意被救了。”
庄咏茗是个上道的,赶紧道:“全听少奶奶吩咐。”
采筝端起茶盏,朝他招手:“请大夫上前一步说话。”庄咏茗明白,自己去听的绝不是什么善良的好话,但他还是先前走去,认真听颜采筝说出她的吩咐。
“我听说侯爷最近脾气不好,爱骂人,你知道的,大吼大叫对身体不好。”采筝道:“有没有一种药物,能让侯爷不再大喊大叫的呢。安安静静的,多好。”
庄咏茗一愣:“您的意思是……”让侯爷变成哑巴?
采筝轻轻点头:“慢慢来,千万别让人发现蹊跷。”
“……”庄咏茗想了想,一咬牙:“好。”
一番吩咐后,采筝将庄咏茗打发了,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要来得及啊。”
——
三更过后,躺在床上的叶显德猛地睁开眼睛,见床榻周围有守夜的丫鬟,破口大骂:“滚——滚——你们是在等我死吗?”
有的丫鬟才说了声:“侯爷,息怒。”就被叶显德抄起床上的枕头砸了过去。众人皆知侯爷病得厉害,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离去也不敢不走,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就听侯爷哑声道:“去、去把郁彬叫来,马上……”
“夫人说……”
“叫你们去,你们就去!”叶显德恼怒,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凸显的清晰可见,吓的丫鬟们不敢怠慢,已经有人跑去找二公子了。叶显德倒回床上,一口一口的喘息,一声比一声弱,直到听到丫鬟说二公来了,他才诈尸般的坐了起来。
“郁彬——郁彬——”叶显德看到郁彬,情急之下,竟然从床上掉了下去。他的腿,早就不能走了,他现在是个瘫子,所以他明白他真的时日无多了,有些事,必须要坐。
“爹——爹——”郁彬被勒令不能来看父亲,这么多日来,父亲难得再见一面,虽然你之前没甚感情,但此时此刻,忽然有种难言的悲凉,让父子两人不由得想一起痛哭。
“郁彬,你一会把家里人全部叫到议事厅去,全部,我有话跟他们说。”
郁彬猜道:“是……郁枫的身世吗?”
“对,没错,还有这个家究竟该给谁……是你的,郁彬,你快去叫人。”
郁彬深知这次把大家召集的分量,想了想,背起父亲:“您不能在这里,您先去我那院,咱们天一亮,就去议事厅!”
叶郁枫,你完了!
—
采筝身子特殊,是小辈里,唯一坐着的。议事厅不大,她看着满屋子的人都站着,而她自己则坐着,说不出的别扭。但更让她心里不安的是,一大早,就被唤到议事厅来,据说侯爷有话要说。
老太太一直和严夫人耳语,看得出来,她们也不知道侯爷要做什么。
“侯爷来了。”这时听人小声议论,采筝循声望去,便见侯爷由郁彬推着走了进来。他坐在轮椅上,形容消瘦,可眼神竟神采奕奕,里面藏着一种可怕的光彩。尤其是看向郁枫的瞬间,仿佛投射出一道野兽般要吞噬一切的恐怖眼神。
采筝惊觉不好,想要站起来,此时严夫人却按住她的手,问自己的丈夫道:“侯爷身子不好,有什么话想说,等身子康复了,再说不迟呀。”
“康复?我还好的了吗?”叶显德咯咯冷笑:“我好不了了,但你们也别想好……”忽然觉得嗓子有点紧,十分不舒服,可能是早上起来没有喝水的关系,他朝郁彬道:“水……给我水……”郁彬赶紧去桌上倒了杯茶递给父亲。叶显德喝了水,嗓子好受了些,阴测测的道:“今天人都齐了,我要说一件事……我……”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嗓子异常的紧,他本来以为干渴所致,可是喝了水,反倒更难受了,他捂着嗓子,使劲咳了几下。
“侯爷不舒服,快叫大夫来。”采筝当机立断的吩咐下去。
众人的注意力全在侯爷身上,并没在意这次发号施令。
郁彬见父亲不舒服,忙让人抬着父亲坐到椅子上:“爹,您想说什么,快点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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