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那天,我在鹿儿岛,虽然与大阪隔得很远,但我的心情还是很快乐的。
直子给我发了她在大阪拍摄的照片和视频。每一张照片下,每一段视频里,视线所到之处,百合花一样绽放在夜空里的烟花都夺人眼目绚烂无比。淡金色浅蓝色明黄色软紫色的烟花,每一朵都绽放到了极致。时间短促又急躁。夜空光明在一瞬间熄灭,然后留下了无尽的黯然。
于是向这个世界狗血的设定,我还是想起了他。说起来惭愧,即使是在这么一个灿烂的夜晚,我还是无可避免的想起了他。哪怕他伤我至深。但是我不后悔,那个女孩儿年轻的时候没遇上几个人渣。好在我及早悬崖勒马。
现在还这样没皮没脸的反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很蠢吧。
时隔一个多月的今天,大阪城里正在举行夏夜祭典。我刚刚从广场的商店里回来。
直子今天一整日都不见踪影,我只好一个人拿着货物单去商店里买过几天要远足的吃食和必需品。
在这个难得的好日子里,我在万千人中看到了直子和她那个腹黑的男友。两个人相亲相爱。在我乏善可陈的十五年里,我好想就这样买车票赶回东京去见他一面。为了那个在我沉寂十五年内唯一激起我浪花的那枚少年,我奋力的从人群里走开。
但是站在车站的入口处,我看着来来往往的大家上楼又下去,心里突然就冒起了一股酸水。然后我退却了。
我渐渐的发现了。那个人,原来我是忘不掉的。哪怕我释怀了生日当天的事,我也没办法放掉自己心中的感情。
田边君,像现在,我站在人潮拥堵的路口,无力的看着四周微笑的人群。
此时此刻的你又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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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邮件,田边君你说你遇上了知心的前辈,真是替你高兴。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都是向善并且美好的,长辈们有时候说的话,尽管不中听,但一定是为了我们好。所以我们一定要听话做个乖孩子。
能够遇上没有大人架子的长辈,田边君你真是太幸运了。
我记得以前父亲还没变成废柴大叔的时候,他跟我说过一句话:“不要轻易放弃知心人。那时候我不明白啦。这年头,能够遇上一个知心人,太少了。”但是说句不正经的,你和那位荻野先生,可以算得上是忘年交了吧。
哈哈,田边君不要介意。
不过说起名字姓荻野的人,我也是认识两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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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寿司店的门,我才发现外面真的好热。空气里感觉对流淌着热气,晚间橘色的路灯下,无数的飞蛾轻轻的扑过去,朦胧感渐生。我站在路灯下,用手大幅度的挥了挥,企图制造点风来散热。
我在寿司店打工,第一次外出给人送寿司。虽然热气扑面而来,但是第一次出外卖,怎么也不能丢掉爽约,要不然就太……毁形象了。
我从无数跟我接触的同学那里得知,他们都认为我是好相与善良的勤劳女孩儿。我问了原因,他们解释刚进学校那几天,我每日每日的待在教室里打扫卫生。我默默地在心里反驳:这其实是个美丽的错误。我每日打扫卫生都只打扫了我的附近眼睛能看见的位置,而我主动打扫也只是因为我令人发指的洁癖而已。
所以其实这种热得让我恨不得待在浴室里一天都不出来的人,根本和勤劳无关。我只是小小的自私。
到医院的时候,我都热得只能通过转圈来制造风。
半掩的门透出一小缕微薄的光,我轻轻的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道熟悉的声音叫道:“请进。”
屋子里的冷气让突然进去的我一阵不适应,鸡皮疙瘩满身起之后我哆嗦了一下,我拨开额间因为出汗黏住皮肤湿漉漉的头发,狼狈的抬起头。 对面坐在病床上的,果然是熟人。
少年靠坐在床上,病房里柔和的光线顺着他栗色的头发,俊秀的脸庞,纤细的锁骨挡开一层层的涟漪。看到我出神,他向前移动了一下位置,朝我招手:“你怎么来了?”
反应过来的我拎起手里的寿司盒子,对他说:“外卖,送寿司。”
白石君用那只缠着绷带的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却没有直接打开盒子,反倒是问我:“你送完寿司应该会直接回家吧?”
我惊讶他怎么会知道。他看着我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小得意,乐呵呵的笑:“我看现在天色已晚,你又没有穿寿司店的衣服,就猜想你一定是送完寿司直接回家。”
我点头对他的猜测给与了正面的支持。看着他一直绑到手肘上令人惊讶的绷带。我指了指那个地方,问他:“你是因为手臂受伤才住院的吗?”
白石愣了几秒,抬起手用力的挥了挥手臂,我着急得上前一步像拉住他,然后他就捧着肚子满床打滚。
他一直再笑,我傻呵呵的真在哪儿,特别的窘迫。
“喂——白石君——白石!”
老半天他都不回应我,我拉过板凳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据他后来告诉我说,当时我的表情真是好笑极了。
“我的手没有受伤。从国中一年级开始,阿修就让我一直缠着绷带。”
“洗澡的时候也带着?”
我的朋友们一向都对我的心直口快又爱又恨,然后不幸的是,白石君也遭遇了一次。他看我飞快的接过这句话,把绑在最上头绷带拉开。我探过身子想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伤。门在一瞬间被撞开,外面的人稀稀拉拉的走进一群人。
“哟,部长,原来你这是在金屋藏娇会美人啊。”
“什么金屋藏娇会美人,你什么时候学了这种怪模怪样的成语。”
白石无奈的苦笑,放在绷带上的手却还没拿下来。国中部二年级网球部那个叫远山金太郎的小家伙,看到白石的动作,啪啪啪三下就缩到了一个壮汉身后。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非常的不能理解。我以为是我的样子吓坏了这个年少的小朋友,所以起身就要告辞。
白石拉住我的手腕。
我惊讶的回头,大家也惊讶的看着我。白石脸上挂起笑容,声音里没有半点紧张:“小金是因为我才躲到石田背后的,与你无关。”
我再次为他细致的洞察力所惊讶。
“因为你?”
“对。因为我,他害怕我的手臂。”
后来我才知道,白石为了治住远山君,把自己缠了绷带的手臂演化成了类似毒手怪杰那个恐怖的会喷射毒汁的手臂。远山君因为这个说法害怕极了。
我不由的为他单纯的思维感到欣慰又可悲。我甚至不由的猜想,到底是怎么样的父母才能培养出这种怪胎。
当然,白石君能够降住这样的生物,真是个人才。
自从那天送了寿司,白石君住院的每一天都打电话让我去送外卖。我和他还有他的队友们也渐渐熟悉起来。其实第一次在知道白石君是网球部的之后,我就一直有心的避开他。原是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也是喜欢网球的。
我常常在听他说网球的时候失神,白石以为我不喜欢他说这些,特意问过我:“樱井桑对网球也有兴趣吗?”
“也算不上……”我皱着眉头,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那个人颀长的身影,“有个认识的朋……的人喜欢网球。”
只因想起他已经和我产生了矛盾,所以也不知道对别人说朋友这一次是否得到,我最后也没有把那个名词说完整。那一刻我心中,不是不遗憾的。曾经我想着两个人有了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就像我喜欢他那样,我在他心里也应该很重要的。只是现在走到这一步,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石藏之介不愧是能够当部长的人,看我神色有异,他也就打住话题不再继续追问了。
说起白石藏之介,是我在除了直子而外第二个同校的朋友。能够在那么多人的网球部当上副部长,说起来还真是惊讶。当然,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白石君的性格很好。
他对事物有自己的原则并且拒绝妥协。我认识很多这样的人,但是极少数的人能够在坚持己见的同时保持温柔的态度,与和自己意见相左的人温润的谈论。
我甚至丝毫没有夸张的猜测,他很可能在一件事物上与别人产生分歧的时候,哪怕别人不同意已经到了怒发冲冠的时候,他也能够一边倒着茶,一边跟人说:那我们在讨论试试看吧。
我非常佩服白石君那样的人。当然,我也特别羡慕和好奇他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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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阪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我很适应这样的生活。如果当初不是父亲为了让我开朗起来,我也用不着去东京上学。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冒昧的问一句:田边君,我曾经在冰帝就读,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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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
——“侑士,你一个人傻兮兮的笑什么呐?手机上有什么美女图吗?”
——“闭上你的嘴吧,向日葵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