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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年 (桂仁)



弘德帝听得点头,按说邓家富贵,要养活钱家一大家子又有何难?可钱灵犀的爹和兄弟还愿意出来做事,还做的是这种力气活,足见家中风气清正,并没有懒惰依赖的坏习性。

便交待韩瑛,“书香门第,不依靠亲戚,能自食其力是件好事。九原的好天气不多,回头去跟人家说一声,让他们照常做买卖吧。误了他们赚钱事小,但少给几户人家盖房子,就要多几户人家要挨冻了。”

韩瑛立即躬身道,“陛下宅心仁厚,臣一定把这话告知钱家人,让他们谨记在心。”

这马屁拍得弘德帝还是很受用的,不过说到马匹,他又想起葛沧海了。等了这些天,也该去会会此女了,“你派几个精干之人,随朕去一趟盐石滩吧。”

韩瑛一听,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那臣这就回去准备,陪陛下出行。”

弘德帝却摆了摆手。“你若一去,便太招摇了。朕虽已使人去大楚那儿传了话,却也还没想着要公布身份。你还是派几个有真本事,但等级又不太高的青年将领好。嗯——就这样吧,去把民间的马场征集几家好的来,就以试马的名义过去。”

韩瑛一听心里就有数了,此事他回去立即就办,但也没忘差人通知了钱家一声。

消息传来。钱家人有些莫名其妙。案子还没完,怎么就对他们宽大处理了?

但韩瑛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差人含蓄的提点了一下。还是钱文仲先咂摸出些滋味来,立即表示服从指挥,一定会好好做事。

钱文佑上前讨教,“那房子既能盖了,马场的兄弟们能来帮忙么?”

他们两家生意本就相关,时常互帮互助的,眼下他们能出去赚钱了,自然也想拉拨着那边。

这下连林氏都忍不住横了直脾气的男人一眼。“要是不能,韩元帅怎会特意打发人来说这个话?反正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穷苦人。又怕谁来查么?”

钱文仲点头微笑,“弟妹这话说得很是。反正我们一不逃逸,二不惹事,老实做事又有何不可?让扬名赶紧去任上复职,扬威去灵犀那儿报个信,让她听了也安心。”

回头钱灵犀接到家里的消息,自是欢喜。又听说军里点了马场的马,她不便过去,便格外拜托大哥去交待一声。一定要好好表现,尤其得把最会伺弄马的老周带上。

转头钱灵犀喜孜孜的捧着肚子去向公爹报喜,可邓瑾只是笑,在他看来,这媳妇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他是知道皇上在九原的,也知道这些事,肯定是皇上发了话,韩瑛才敢如此。可皇上肯在这些小事上松口,并不表示他后面不会对邓家下重手。皇上是心疼邓恒,可并不代表他就心疼整个邓家。毕竟,他的外甥只有一人。可邓瑾却除了要当邓恒的爹,更是要当整个邓氏家族的大家长。

邓瑾的烦恼不能跟钱灵犀说,于是邓大奶奶的好心情一点也没受影响。喜气洋洋的汇报完毕,就继续回去给她的雪貂和她自己补充营养了。

要战斗也得养个好身体,邓大奶奶深谙此道,并积极身体力行。

另一头,钱慧君是给关着了,但也不是完全的消息闭塞。

撸下手上的金戒指让小丫头悄悄找了后门的吴妈,她也多少打听到了一些不算秘密的事情。

譬如邓家老爷正在那矿山布置什么厉害的冶炼炉啦,又譬如洛家被放出去的夫人又抄了无数经书,很得好评啦,还有前儿府里一个管事的二舅的表弟终于找到人盖新房,听说还是钱家的队伍啦……

钱慧君听得心里跟数只小猫在挠似的,她知道,这些迹象全都清楚的表明,钱家、洛家包括邓家都在逐步的洗脱罪名,只有她和莫祺瑞被困在这个死局,一个弄不好,就注定要做炮灰了。

钱慧君当然不甘心,可她再不甘心又能有什么法子?

她一没有得力的父兄替她奔走,二没有耳聪目明的亲戚帮忙,莫祺瑞更是个中看不中用,完全指望不上的。念及此,她未免开始怨天尤人,并深深嫉妒起钱灵犀来。

同样是乡下出身,按说钱灵犀的出身还不如她,凭什么她就这么走运,事事都比她顺心如意?

枉她先还想着把钱灵犀拖下水来作护身符,如今看来,这一番苦心意是要泡汤了。那位耿大人着实不好糊弄,也不会小心谨慎到以莫须有就来定人的罪名,那她还能有什么法子?





第599章 痴情


且不提钱慧君困在军部衙门里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韩瑛点齐了兵马,随弘德帝出行了。

这样能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韩瑛当然要派自己的得力心腹。因弘德帝不欲让人知晓,所以韩瑛对这些心腹将领也只说是陪一位重要官员出行,并挑选良驹云云。

至于那位重要官员是谁,得绝对保密,大家既不能瞎打听,也不能往外说。只是若有异动,就是拼死也得护卫此人周全,否则大家回来也是全部等着人头落地。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更何况韩瑛又是他们效忠的头子,所以大家虽然心存好奇,但却没有半分含糊的答应了。

只是最后,韩瑛又单独把樊泽远留下,格外交待了两句,“你人心细,这回出门可得仔细着些,千万别给有心人钻了空子。如有异动,立即示警,我自当星夜驰援。宁可犯错,也切不可过于谨慎而出了差错。”

樊泽远看他如此谨慎,心知事关重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了。

夏末初秋时的阳光虽好,可一旦临西,未免带出几分秋凉的意味。纵是看着重峦叠嶂间的大片红霞,竟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了。

葛沧海再度吸了口微凉的空气,让被气得生疼的脑子平复些许,这才将白马拨转过来,看着对面的男人,冷冷道,“赵庚生,你要弄清楚,这不是我在求你,而是你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对面的男人高高端坐马上,如刀削斧凿般的眉眼在逆光的阴影下日益冷峻,“我们南明有句老话,叫此一时,彼一时。是,当日在北燕,为了脱困,是我主动向你的族人说你怀了我的骨肉。可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怎可较真?再说,我又没有真的跟你怎么样,你为何一定要我负责?”

葛沧海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的冒了上来,“赵庚生你到底要不要脸的?说到老话,你们南明不也说,大丈夫一诺千金吗?你说那样的话我可以不怪你,可你为何还要跟我立下血誓?”

她霍然亮出右掌,就见雪白掌中一条长疤赫然在目。“你知不知道带着这样一道疤,我不管有没有孩子,在北燕就算是已婚妇人?立血誓者,终身只可一夫一妻,至死不渝。否则一定会遭到天神诅咒,毁家灭族。这话当日在你要起誓前,我是否明白说过?可你还是坚持要跟我立誓,而今却又不肯认帐,我不是稀罕你,可我带着这样的疤。在北燕就不可能再嫁人生子,你这是要存心绝了我的后嗣么?”

面对她的椎心泣血。可对面的男人丝毫不为心动,“当日虽然你的族人肯放过我们,可要不是我们立下血誓,他们怎会信得那么彻底?虽然我是得你相助,逃出了北燕,可你不也同样保住了性命?如今还有了面见圣上的机会,我不觉得自己欠你的。葛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奇女子,可我不喜欢你,我不会娶你。若是北燕没有男人肯娶你。你不如寻个肯的南明人,或是大楚人,日后一样生儿育女,天神如若有知,不会怪罪你我二人的。”

葛沧海明显怒极,反而大笑了起来,“好好好,赵庚生你真是条汉子,连天神都能左右,那我还有何话好说?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下贱到要逼你娶我的地步。只我现就告诉你,你可以不信我们北燕的神,但我为了族人,却不能不信。往后你尽管去娶妻生子好了,但我却会守着这份诺言孤独终老。你要良心过得去,就尽管不信吧!我只要你记着,不管你以后身在何处,搂着多少娇妻爱子,但在北燕的天空下,都会有一个女人因为你这混蛋而不得善终!”

终于,对面的硬汉沉默了,好一时才道,“你这又是何苦?”

葛沧海挑眉一笑,意态撩人,可那又斜斜上挑的凤眼里却充满了数不尽的嘲讽、幽怨、悲凉和无奈,“我这是何苦?那你呢,你又是何苦?”

赵庚生说不出话来了。

夕阳早已落到地平线下,漫天红霞也渐渐化为苍茫暮色。忽地闷雷滚滚,遥望北燕方向,却是驶来一支数百人的队伍。

葛沧海再不看他一眼,径直打马迎上前去,如草原上最豪迈的男儿般,不管面对多大的风雪,多大的痛苦,永远都那么挺直脊梁迎上前去。

赵庚生看着她的背影,幽深的眸子里不是不欣赏,也不是不喜欢的。

可是他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已经装了一个姑娘,一个他从小就装进去的姑娘,便是她嫁作人妇,又将为人母又如何?在他的心里,始终还是装着那个姑娘,唯有那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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