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勉强挤出笑来,“这小狗跟钱姑娘真是投缘啊!既然是要进到宫里的,眼下受了伤,还得麻烦你照顾几日了。”
邓恒却重重叹了口气,“这狗都伤成这样了,如何还能进得了宫?只好想法再去重寻一只了。这是谁这么造孽,把好好的狗儿弄成这样,还扔到这里来?”
“我看未必是人扔的,多半是这只狗自己调皮跑来的吧?”邓悯已经从后头赶上,大事化小的道。
邓恒又笑,“二弟真是说笑了,你也看到了,这只小狗连从我手上跳下都不敢,它是怎么拖着一只伤腿越过雪地爬到这里来,再跳进这么高的花瓶里?”
邓悯耳根微红,一时噤声了。
但方氏见亲子受辱,却顿时生起回护之心,此时她可顾不得什么温心媛了,冷冷的道,“这狗可是你房里的丫头说给郡主,才被送过去的,此时既然出了这等事,还得世子亲自去问问她吧?”
邓恒睁大眼睛,稀奇之极,“我房里的丫头?哪个丫头敢这么没规矩,连吩咐也不得一句就私自拿我的东西送人?”
方氏想要开口,却怕因锦心牵扯到自己,顿了顿改口道,“那就请世子自己回去问一问吧。钱姑娘,今日实在是惊扰你了,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了一桌酒菜,要好生向你赔个不是。”
她是想学温心媛了,快点开溜。先把钱灵犀拉开,私下劝劝她,再许以重利,尽快把此事平息下来。
“慢着!”蓦地,邓瑾发话了,他的表情依然柔和,但眼神却多了一抹犀利,“钱姑娘是府中的娇客,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我们定国公府惊扰到她?钱姑娘,你说。”
方氏心尖一颤,浑身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暗悔自己失言,眼下可怎么办?万一钱灵犀如实把事情说出来,那还要如何瞒得过邓瑾?
但见钱灵犀淡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小孩子斗气,眼下夫人手里还握有字据,邓老爷看了便知。不过灵犀想求您一事,立那字据时正在气头上,也没多想,请您看后便烧了吧,莫要笑话。眼下既然狗已经找到,那就没什么事了。多谢夫人盛情,只是灵犀愧不敢当,这便告辞了。”
她对方氏行了一礼,转而面对邓恒,终于开口说话了,“世子,这狗您若看不上眼,不如送我吧。好歹是个小生灵,生生被人折腾成这样,实在可怜。”
邓恒眼中掠过一抹复杂,不过很快的道,“钱姑娘,承蒙你宅心仁厚,这狗跟着你,是它的福气。”
钱灵犀不置可否的微低下头避开,又对邓瑾行了个大礼,称改日再来正式拜见,便带人走了。
剩下全是邓家的人,邓瑾让子女全都回去,然后问起,“夫人,把字据拿出来吧。”
他的腔调还是那么温厚,可方氏只觉头发都开始发麻,她现在挖坑把自己活埋的心都有了。早知道这件事最后会闹到这里来,打死她也不干这事呀!
方氏简直都要恨死那个把小狗扔到这里来的人了,这比丢她自己房里还让她难以收拾。都不用邓瑾开口,方氏就已经清楚的在心里给自己罗列出罪状。
一,待客不公,纵容温心媛欺凌钱灵犀。二,处事不正,没有及时把两人的矛盾扼杀在萌芽状态。三、管家不利,居然让人有机可趁,把狗塞到邓瑾的书房来了,幸好来的是琉璃台,若是那边的书房重地,顺走点机密文件,于邓家得是多大的损失?
而能做出这件事的人,绝不是钱灵犀。
她虽是客人,还从来没有在邓家真正游玩过,连这所清凉瓦舍都没听说,所以此事无论如何不可能跟她扯上关系。
剩下住得最近了,除了自己和邓瑾,就是女儿邓慕贞了。当然,他们三人也可以排除嫌疑,因为他们都没必要干这事呀!
再剩下的,就是温心媛了。
她现在所住的宅院紧领着邓慕贞,原本是一处景点中的两套宅院。邓慕贞的住所略低,门前种了大片翠竹,整个居所也纯以绿色装饰。而温心媛的住所略高,种的全是蔷薇月季各色花卉,富丽堂皇。
这处景点原本方氏出于私心只给了唯一的女儿邓慕贞,偶有贵客造访,才会让邓慕贞挪出一处。对外还能说得好听,是她女儿让的。温心媛小时来邓府住过一回,便是和邓慕贞同住,眼下她故地重游,方氏为示重视,仍旧安排了那处。
可要说温心媛能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狗扔这儿来,方氏实在不信,而且她也没有这个理由啊。她要栽赃嫁祸的是钱灵犀,关邓瑾什么事?至于去老虎嘴上捋须么?
唯一有理由这么干的,只有邓恒了。
因为只有他,才会从此事中获益最多。可任方氏想破了脑袋,也无法把此事跟邓恒扯上半点关系,事情发生时他都不在家,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要是追根溯源,还是自己蠢,作主把狗送给温心媛才惹出这么多的祸。
方氏悔得肠子都青了,咬了咬牙,在邓瑾发话之前,主动认错了,“老爷,此事全是妾身的不是,请您发落吧。”
哦,邓瑾淡淡应了一声,把钱灵犀和温心媛签的协议放下,“那你先说说,你都做错了什么。”
第339章 没什么好说的
钱灵犀前脚刚进了门,后脚赵大娘的抱怨就接踵而至,“姑娘您这么能这么好性子呢?就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国公爷怎么能知道您受的委屈?这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您真是太老实了。难得国公爷看起来是个明理的人,还有世子在那儿,也是帮着咱们的,您就应该好好把事情说一说。”
“行啦行啦。”秦姨娘的车在后头,跟进来晚了一步,听赵大娘忿忿不平,劝道,“既然国公爷是个明理的人,岂会眼睁睁看着咱们姑娘受委屈?此时说得多,反而让人家觉得我们得理不饶人,那又何必?”
听她这么一解释,赵大娘也觉有理,嘟囔着说去张罗午饭就出去了。
秦姨娘跟着钱灵犀进了内室,见她闷闷的把麻花儿搁在鹰架上,又把加菲放回狗窝,拍拍新来的小袖狗,把它哄得跟加菲作伴去了,又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似是要给新来的小狗做窝。
看她忙得心不在焉的,秦姨娘也不多说,只道,“姑娘若是心里不痛快,想找人说说的时候就过来找我,我先不吵你了。”
“姨娘!”钱灵犀听了这话,却立即转身扑到秦姨娘怀里,红着眼圈瘪着嘴道,“我心里都快气死了,恨死了!明明不关咱们的事,却偏偏拖咱们下水,那姓温的还算是有旧仇,可邓家到底是正经大户人家,怎么也如此势利?拿着咱们做筏子,由着咱们受人欺负,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个破地方我是一天也不想住下去了,您说,有什么法子可以离开么?我一定走,马上走!”
钱灵犀满腹的忿懑无法言说,她其实气的不是温心媛,不是方氏,而是邓恒。
因为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钱灵犀已经能够确认,自己是被利用了。
兴许这事件的结果并不是邓恒预料到的,那这件事情的起因却的的确确是他挑起的。
原先,钱灵犀只是隐隐感觉到方氏有借此事打压邓恒的意思。所以才在温心媛找上门时,让丑丑带着小狗藏到了琉璃台里。
钱灵犀就算前世只来邓家住过很短暂的一段时光,但对这个地方还是知道的。她明白,如果只是把小狗藏到温心媛那里,只能解决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纷争,而最终还是会让邓恒受到牵连。但若是把小狗藏到邓瑾的书房里,那谁都无法轻轻松松的置身事外了。
方氏对自己的态度敷衍。而且居心不良,她会因此受到教训,钱灵犀觉得是活该。
可自己是无辜的,冯三喜是无辜的,加菲是无辜的,那只可怜的小袖狗也是无辜的。那为什么他们这些无辜的人要为了他们邓家之间的争斗而白白受气、挨打,甚至讨个公道都如此艰难?
如果自己不是有丑丑在身边,万一给温心媛找出死狗。那岂不是百口莫辩?
秦姨娘虽然不知道暗地里的这些事,但她却看得出明面上的道理。搂着钱灵犀,任她发完了这一通火才道。“姑娘您知道为什么咱们老爷的官一直做不大,还受气?”
钱灵犀不解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却听秦姨娘微微叹息一声,“就是因为当年的夫人不肯进荣阳国公府,向老太太那些人低头。其实此事夫人想起来,也是后悔的,若是年轻时肯受点气,也许老爷的仕途就不会走得这么艰辛了。”
钱灵犀一时听住了,她竟从来不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秦姨娘告诉她,“你们如今看到的夫人当然是又精明又能干的。可你们却不知道,夫人刚嫁来时,也是掉了多少眼泪,受了多少煎熬,才一步步成了今天这样子。”
秦姨娘说着,也给勾起旧日心肠。幽幽说起往事,“咱们老爷这一脉人丁不旺,全是因为从前我们家的老太太,就是敏君奶奶过于厉害了。那老太太生不出孩子,老爷还是老太爷年过半百才收的姨娘生的庶子。可是孩子一生下来,就给老太太抱到自己跟前了,那姨娘连月子也没出,就给打发掉了。夫人进门后,老太爷和老太太都还健在,那个折腾人哦,简直没法说!我一个丫头也就认了,可太太在敏君小姐之前养的几个儿女也都没能养活大。眼下说句大不敬的话,真跟老太太脱不了干系。幸好老爷心地良善,又肯顾念旧情,太太才一点一点的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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