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想起自己在程雪岚那儿受挫之事,又自嘲了一句,“当然,前提得这姑娘没长一双势利眼。”
赵庚生严正申明,“我家灵丫当然没长!”
田允富叹了口气,正经劝道,“你呀,快去给人家道歉吧。就抱着你这把剑,哪怕让她揍一顿都行。好好认个错。钱二小姐我虽不熟。但平时听你言语,倒当真是个好姑娘。要是错过了,你才知道后悔莫及呢!”
赵庚生抱着剑就跑,想想怕他家灵丫使得不顺手,又加了根马鞭。
田允富摇头笑笑,把银子扔给小厮,让去打些好酒好菜回来。可怜他连个送去打的人都没有,安慰下自己的肠胃就当补偿了。
赵庚生一口气冲到钱府,进门一打听,钱灵犀不在,出门给人送行去了。
林氏扯着他唠唠叨叨,“……你说两个女孩子吧,出门规规矩矩的坐车不行么?可那程小姐非要骑马,说是要送邓家公子,那些男的都骑马。可她们不是女孩子么?这大冷的天,怎么就不能坐车了?邓公子是个讲道理的,怎么会说这种话?可程小姐不依,害得灵犀也只得骑马陪她,连下人都不让多带几个。她婶娘是回娘家了,否则一准儿不同意。瞅这天阴得,一会儿说不准还要下雪。你陪我坐会儿,咱们娘儿俩聊聊天,过会子她们就回来了。”
“我不坐了,先去找她,婶子记得晚上也给我留饭!”赵庚生是个急性子,既然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他就要立即去道歉,耽误一分一秒都不行。
看着他又风风火火的走了,林氏摇了摇头,孩子们长大了,就没一个坐得住的了。连最小的钱扬友就跟着他爹和哥哥们不知疯哪儿去了,家里只剩自己。
对了,还有钱湘君。不过她去看郭长昱了,本来信王府的人来提亲,就要接他回去的,可是郭长昱不走,表面上说要多陪陪外祖父母,其实这孩子是舍不得湘君。怕自己不在了,湘君受欺负。
林氏露出一抹宽慰的笑意,替侄女儿高兴。她这些年的苦没白吃,养了个有良心的好孩子。只是老太太那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呢?
林氏想想又发起愁来,可是眼下最愁的应该是侄女。横竖一人做针线也无聊,她把手边的针线拿起卷在袖中,打算去郭长昱那里陪陪钱湘君。正好问问她年轻女孩子喜欢什么花样,好给凤儿做两身新衣裳,等她来穿。
想起钱彩凤,林氏心中就是一阵绞痛,那眼泪忍不住就要往下掉,可她又生生忍住了。灵犀说得对,凤儿那事不是后悔和掉眼泪就有用的,得给她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才行。
林氏把眼泪咽到肚子里,强装起如常的表情出了门。
天空中已经飘起细小的雪花,不过乡下人哪那么讲究?林氏也不回去拿伞,就这么缩颈耸肩的出了门。她只穿着家常旧衣,又没带下人,走在国公府里就跟普通仆妇差不多,根本没人留意。
再者眼下又下起了雪,下人能不出来就都不出来了,即便有人瞧见,可很快就给风雪迷了眼,谁会在意旁人呢?
林氏为了避寒,只好贴着墙根尽量往有廊沿的地方走。幸好她人不胖,脚步也轻,不怕惊扰到屋里的人。在路过某一处时,她听到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声音。
“那边的人都弄开了没?”
“都弄开了,人也已经放进去了。”
“好,那你赶紧去老太爷那里守着,记得机灵着点,事成之后老太太可有重赏。”
“多谢嬷嬷。”
眼见有人出来,林氏赶紧头一缩,蹲在了窗户边的大盆景底下。她知道听见了不该听的话,想着这些天石氏的告诫,根本不想也不敢管这些闲事,只想快些离开,可突然的,却听里面的老婆子说起。
“哼,别以为都姓钱,又沾个君字,就有大小姐一样的好命。这下,看她还怎么做人?等七小姐这回事成,可又立大功了,只怕连太太也要另眼相待,姑娘跟着她,可是有福了……”
林氏大骇,死死的捂住嘴巴,接下去的话,她一字都未听清,满脑子嗡嗡作响,心里只突突跳着一个念头,她们要对湘君不利,肯定是对湘君不利!她得去救湘君,必须得马上去!
忽地手臂一痛,是袖中藏着的针扎到了自己。这一疼反而让林氏冷静了下来,这些人眼看是早有埋伏的,还牵扯到老太太、太太和七小姐,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先得把这两人抓住才有对质。
林氏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先看看左右无人,才悄悄的起身,从那窗户缝往里瞅了一眼,刚才那个小厮的样貌她没看清,这两个人却得记住。
屋里火炉的红光映出了两张侧脸,一个婆子脸上有痣,那丫鬟小嘴生得挺漂亮。确信把她们的样貌特征记清了,林氏撩起裙子,开始低头往郭长昱的小院疯跑。
她已经害了自己的女儿终身,她绝不能再让别人害了湘君!这可是她的亲侄女,熬了这么多年才守到今天,甭管前面是老虎还是天王老子,谁都不许再来伤害她们家的孩子!
亲眼所见的强烈冲击把林氏的母性瞬间激发了出来,她攥紧拳头告诉自己,必须得保护好她。
钱文佑带着几个男孩上了街,却不是出来玩的,而是来办一件正经事。
“扬名,你是有功名的人,就不要掺合进来了吧?”
“那怎么行?凤儿也是我妹妹,她给人欺负了,我怎么就不能来给她讨还公道?叔,您别担心,我不过一个秀才,没什么大事的。万一有事,有我在,也好说话些。”
“那好!”钱文佑不客气了,对牵在手边,最小的儿子钱扬友道,“听见你哥说的话没?你不常说自己是小男子汉吗?要真是的话,就得学着保护咱们老钱家的女人。眼下这里住的就是坏人,他们欺负了你二姐,爹现在领你来揍他们,你敢不敢?”
“敢!”钱扬友奶声奶气的握紧了手里的小棍子,对着前面那扇挂着红灯笼的小木门虎视眈眈。
“好样的,那咱们兄弟同心,一起进去讨个公道!”钱扬武早等不及了,一脚踹向那扇门。
只可惜他人小,力气不济,重踹之下,门却没开。正懊恼着,旁边钱扬威大脚补上,咣当一声,门倒了半扇。
钱扬武挥舞着大棒就闯了进去,厉声喝问,“里面的人呢,滚出来!”
第304章 变故
花大姑在风尘生涯里打了半辈子的滚,却从来没遇到这等事。
她花钱养了个小白脸,不打招呼跑了也就算了,毕竟是个举人,还比她年轻,只当是花钱啃了把嫩草,也不算太亏。可没想到,这小白脸的岳父居然在时隔这么久之后,还带着一票大小舅子们打上门来了。
也不伤人,只口口声声说她把他们家姑爷引诱坏了,进来就是一通砸。若是要跟他们讲道理,当中有个头戴儒巾的秀才比谁都会说,花大姑就算读了几年书,怎么说得过这些成天之乎者也的读书人?
没带一个脏字,却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因为住在附近的读书人们出来听了都哈哈大笑,有些无聊的甚至加入进来,说些她听也听不懂,记也记不住的话。
等到这帮瘟神终于走了,花大姑再看着那遍地狼籍,不知该跟谁讲理去。还不知哪个缺德的小屁孩,居然在她床上撒了一泡尿。那股子骚味儿,臭烘烘的,憋屈得人简直没法说了。
可是所幸,花大姑她还有一张嘴,没伤着也没被缝上,所以她就走花街串柳巷把这点事说给全京城的姐妹们知道,出出心中这口恶气。
于是乎,这事情很快整个京城都传开了,一应秦楼楚馆的姐儿们在接客时都要小心翼翼的打听一句,“请问您姓唐不?”
远在会宁府锦和镇的唐竟熠可不知道,他这下子在京城可是大大的出名了。读书人**是风流雅事,但若是家里有个厉害岳父。再加一帮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舅子那就不是雅事,足以称得上是祸事了。而若是他此时再入京城,就会发现,无论自己出多少钱。也没有人愿意接他的客,甚至,都没有人敢陪他去那种地方了。
而今。办完此事的钱家人心头大快。出来之时,却见一骑快马往城外赶去。打架归来的钱扬友有些累了,骑在他大哥的脖子上,一眼就瞅见了,奶声奶气的指着嚷,“庚生哥哥!”
可是赵庚生跑得急,根本没听见。
率领着一帮子弟兵回家的钱文佑抬头也瞧见了。这小子跑这么急,是不是有什么紧急公务?
“老五别叫了,庚生哥哥兴许有事哩,咱们回家去。”
钱扬武凑上来涎着脸道,“爹。咱们今天是不是应该打些好酒回去庆贺庆贺?日后要是再敢有女人勾引那姓唐的,咱们依样去砸!”
“别一口一个姓唐的,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姐夫。”钱文佑不甚赞同的横了儿子一眼,可钱扬武却不太服气的别过脸去。心想那唐竟熠要是不改好,他才不会认这种人做姐夫。
钱扬威出来打了个圆场,“就依着四弟的话,买些酒菜吧。把堂伯堂婶都请过来,咱们也别去求张三告李四的。就自家乐呵乐呵。”
钱文佑其实早就有此意,要说今日这事,确实痛快,也值得喝上一杯。于是点点头,让他带着兄弟们去置办了。眼下他们虽在钱府里,但想要加菜一样得给管厨房的人塞钱。还得看人脸色,不如自己掏钱在外头置办了,又不是花不起这个钱,何必受那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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