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中年管事厉声喝止了他。犹如最虔诚的教徒对待圣人的恩赐般,拿两根木筷各蘸了一点还是液态的糖浆,自己一根,给了丁老师傅一根。
当尝到那糖的味道时,中年管事眼睛亮了,但丁老师傅却缓缓的闭上眼睛,似是更加深入的品评里面的韵味。
屋子里谁都不敢出声。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都盯着丁老师傅,直到他的脸部慢慢放松,那些皱纹全都舒展开来,然后含笑眼开双眼,微微点了点头。
“真的成了?”连那中年妇人都惊喜了。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在这里折腾,连过年都不肯休息,难道还真的给他们折腾出来了?
丁师傅微微一笑。“赵大娘,难道您还信不过我么?不信你自己来尝尝,这味道可好得很哪!”
哈哈!一旁的赵福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欢笑声。“快快快,把东西收拾起来,我这就去见二小姐!”
“等等!”赵大娘忽地阻止了,满含笑意的道,“这事儿先不许声张……”
老皇历上说,正月十二是个好日子。
石氏就定在这一天,给钱敏君和钱灵犀摆酒庆贺,让她们义结金兰。文老夫人兴致极高,除了答应做见证人,还特别将自家的花园借出。要送一桌席面以示庆贺。石氏再三推辞不得,考虑到若不在文家办酒,只怕老太太就不能出席,最后只得接受了。只是将酬谢证人的礼分外备得厚些,算是回礼了。
钱灵犀起初只觉得好玩儿,她还没正儿八经的跟谁结拜过。不知是不是要斩鸡头歃血为盟,但实际等到这一日,却觉得有些象拜堂。
两个结拜之人得用红纸写上姓名八字,祖宗三代以及籍贯等重要信息,然后相互交换,在天地牌位之前焚香叩拜,依年龄大小宣读誓言。虽然没有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样的狠话,但也得立誓把对方当作自己的亲生手足,友爱一生。
最后当文老夫人念起见证文契,听到石氏要将家产也分予自己一半时,钱灵犀懵掉了,“婶娘,您这是……”
石氏慈笑着望着她,文夫人在一旁凑趣的道,“傻孩子,你以为让你们结拜是过家家么?钱夫人订的这份文契上面还有钱大人的签章,我家老爷也加盖了官府的大印,可是作得了数的。”
钱灵犀哑巴了,钱敏君却高兴的道,“这样的话,我和妹妹岂不就跟亲姐妹一样了?”
“那是当然。”文老夫人笑看着钱灵犀,“你还不快上前谢谢你婶娘?往后你们两个可要谨记今日发过的誓言,彼此相亲相爱,无论是在家还是日后出了阁,都得守望相助,真心以待,切不可负了今日之盟。”
钱敏君无比认真的重重点头,但钱灵犀瞧着石氏却快哭了。她真没想到,石氏和钱文仲居然对她这么好,虽然他们的家财不多,但肯分出一半给自己,那就是他们对自己最大的肯定和善意。
中午在文家吃了饭,晚上回家,石氏关起门来还准备了家宴替她们庆祝。
紫薇推一把软软,两个丫头今儿都带了一朵红色绢花,增了些喜气,各捧着两方手帕走到钱灵犀她们面前,略带羞涩的道,“恭喜两位姑娘,我们做了两样针线,贺姑娘结拜之喜。”
钱灵犀嘻嘻笑着收下,刚要给她们红包打赏。玉翠绿蝶等几个年轻丫鬟一窝蜂的涌了过来,一个个满面堆笑说着吉祥话儿,既送礼,也要讨赏。
石氏笑呵呵的隔壁堂屋听到,却也不管,任由她们闹去。一时赵大娘喜气洋洋的进来,“给老爷太太道喜,给两位姑娘道喜,我们也准备了礼物,不过,我们家老赵想亲自来送给二位姑娘,还请太太恩准。”
何奶娘听着一怔,有什么礼物不能由她拿来,还得由赵福亲自送来?
“赵叔是有什么好东西送给我们?”钱灵犀在隔壁被那些丫头闹得受不了,正拉了钱敏君过来,刚好听见了。
赵大娘笑了,“也不是我们老赵一个人,还有丁师傅。老爷太太若是允许,我就叫他们进来了。”
钱文仲忙道,“快请他们进来吧,对了,今日办酒,有请鲁师傅来么?”
鲁师傅是负责炼油作坊的,和丁师傅都住在外头,但陈晗待他们不薄,走时就雇了人专门照料他们的饮食起居,钱家也隔三岔五的打发人去看望,添油送粮,送菜送肉。
因这一项是何平在负责,何奶娘知之最深,急忙回话,“都请来了,和他们在外头摆了一桌也坐上了。”
赵大娘跟何奶娘对个彼此心知肚明的较劲眼神,去把赵福和丁师傅请进来了。
因钱家只是丁师傅的东家,所以他只请个安便罢,但钱家却是赵福的主家,所以他特意跪下给主子们行了个大礼。
从前钱灵犀很不习惯看着年纪比自己大得多的人动不动就给自己跪下,但眼下却被这社会给渐渐腐蚀,可以无视了。
如果有需要,她不也一样得跟人跪下?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古人祭祀祖先,给长辈拜年,都是要恭恭敬敬执跪礼的。你可以批评这习俗腐朽,但这样的习俗确确实实能让人更加深刻的记住上下尊卑。
吉祥话说完了,赵福忍着那就要满溢的喜气,双手托上一只包装得很漂亮的大红漆盒,“这是小的和丁师傅的一点心意,请姑娘笑纳。”
因见是漆器,钱敏君当即就问,“这是吃的?”
赵福脸上喜气更甚,“姑娘果然聪明,正是吃的。”
钱敏君将盒盖揭开,连钱灵犀都吃了一惊。
盒子里,用半寸见方的褐色甜菜糖摆成了一个囍字。那些糖不是他们家糖厂从前生产规整划一的方块糖,而是用模子一块块压出来,有吉祥图案和吉利字体的花糖。
而尤为特别的是,这糖闻着就有一股花香,特别诱人,钱敏君迫不及待的扔了一块在嘴里,惊喜的道,“是那温旦革子花的味道!”
赵福乐得见牙不见眼,赵大娘在一旁凑趣的表功,“我家这位,为了这些糖可着实费了不少心思,连做梦都在嘀咕。还拖着丁师傅,连年都没过好。原先一直不成,这也是借着姑娘们的喜气,可巧昨儿就得了,高兴得一晚上都没合眼,又想心思弄成这样,给姑娘们添添喜气!”
这喜气实在是添得太好了!要不是碍于教养,钱灵犀简直想蹦起来欢呼了。
她一直想着,要把自家的甜菜糖做出品牌做出特色来,之前碍于高杰的阻碍,不知道这些糖能不能继续经营下去,所以不敢贸然行事。
后来钱文仲升了官,但因为天寒地冻,根本无法挖掘甜菜,所以她也没提。原想着等到开了春天气回暖,士兵翻地,挖掘大批甜菜之时,再教给他们更加精细化的制糖之法,却没想到古人的智慧竟是半点不输今人,赵福已经在实践中想到要将他们的甜菜糖更加精细化的运作和包装了。
就连石氏和钱文仲,虽然并没有钱灵犀脑子里的超前理念,但当他们看到这样精美的糖果时,心中也都知道,此物必有厚利!
第234章 混帐
“……你看看,人家赵福多有心眼?不声不响就立了这么一大份功劳,把上上下下瞒得没一个人知道。老爷一高兴,把那糖居然起名叫‘福’糖,这往后咱家再出来的糖,有谁不知道他赵福的功劳?你没见那老小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他家那个婆娘也是。偏在主子们面前说什么,‘我家这位,为了这些糖可着实费了不少心思,连做梦都在嘀咕!’这不摆明是讨赏的话?夫人也是厚道,居然就把簪子赏了她。亏你还是大管家,何曾给我挣过这份体面?咱们若是再不抓紧,可就被比得连墙角都没处站了!”
“够了!”何平被何奶娘念得心里似热油在煎,难受得两面直冒烟。
不过何奶娘说的可全是实情,今儿晚宴上,赵家确实大出风头,连钱文仲都特意亲手给他倒了杯酒,这样的荣耀实在是令所有下人妒忌。何平自忖自己也不比他弱些,不过是没管着糖厂的事,所以无法立功。但眼下家里不是还有个炼油作坊么?
今日看丁师傅也大出风头,鲁师傅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早早就称不胜酒力,先告辞了。他们二人都是同时给陈晗聘来的,眼下一人露了脸,另一人心里自然不好过。何况鲁师傅比丁师傅还年轻了十几岁,如何没有争强好胜的念头?若是能跟他联手,做些成绩来也让老爷夫人姑娘们刮目相看……何平想及此,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拿出门的厚外套。
何奶娘见说着说着,自家男人竟是要走,不由诧异,“这天都黑了,你还往哪儿去?”
“你就别管了,我晚上说不准就不回来了。”
“不许去!”何奶娘警惕的将他一把拉住,“不说清楚我不让你去!要不。你把钱袋子留下。”
何平急了,“你想哪儿去了?我去找鲁师傅,你以为我现在还有心情去花天酒地么?”他也赌气道,“难道不怕没了站墙角的地方?”
何奶娘一怔。不觉松了手,何平忿忿然往外迈步。可他刚拉开门,却见门外有客来了,顿时打起笑脸,“哟,这不是樊将军吗?快请进!”
何平跟在钱文仲身边日久,大多数的官员都认得他了。樊泽远点头一笑,跳下马来把缰绳递给他,进屋找钱文仲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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