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璇点点头,道:“明天也看,今天先看看,我心里好有个数。”
铜井无奈,只得去端了盆水,用湿布将常山的手脸擦洗干净。
一番收拾之后,上官璇到是怔了怔,本来看这常山的胡须头发,还以为这人是个老汉,谁知露出了本来面目,竟是不到四十的模样,这么说当年铁逍遥的师父自万秀山庄将他救回,他才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上官璇伸手掌自常山的后颈向上摸,在他后脑至头顶摸到一大片凹陷,她细细将那块区域摸了个遍,亦不由暗叹此人的生命力真是顽强。
常山大约感觉到痒,脸上挂着泪水“嘻嘻”笑起来,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上官璇收回手去,将他穴道解开,暗自叹了口气,一时竟觉无处下手。
铜井劝道:“上官妹子,你也骑马赶了大半天的路怪累的,早些休息吧,这疯子我再把他绑起来,免得他今晚折腾。”
上官璇强按着常山,给他把完了脉,暂开了剂安神的方子亦交给铜井。
铜井将常山捆结实,带着两张药方出门抓药去了。
常山又动弹不得颇为气忿,大声怒吼挣扎,这次时间长了上官璇还能听到他偶尔蹦出的一两句脏话,她想了想,试探道:“你表兄华子峰,还记得吗?”
常山充耳不闻依旧故我,上官璇不禁有些头痛。一个疯傻了近二十年的病人如何着手医治方能一朝清醒,沈无疾传下的医术再高明终不是可以换脑移魂的真正神通。
铜井抓药回来,上官璇将药分别煎好,直到把铁逍遥的那份端去给他时仍有些心事重重。
铁逍遥睡眼惺忪,先问了句:“什么时辰了?”接过药来大口喝完,又道:“别忙了,早些睡吧。”
上官璇服侍他漱了口,铁逍遥方有些清醒了,笑嘻嘻道:“阿璇,今晚歇我这里吧。”
上官璇吃了一惊,“嗖”地逃出丈许,脸上烫若火烧,低声责怪:“你……别胡闹。”
铁逍遥见她脸颊晕红神情扭捏,犹如含羞娇怯的小媳妇,心中更觉火热,口里央道:“不胡闹,我都伤成这样了,只想抱着你睡会儿,今晚难得就咱们俩,若等师父们回来了你又抹不开面子。”
上官璇对他本性十分了解,不理会他说辞,红着脸径去将里间屋的门推开,油灯点亮,方道:“我才不上你当,我睡这间屋,门不关,你说什么话我都听得到。”
铁逍遥有些无奈,听她在里屋铺床放被,道:“阿璇,我要喝水。”
上官璇的声音传过来:“不是刚喝过了么,喝多了小心起夜。”
一会儿铁逍遥又道:“我要方便。”
这次传来上官璇“吃吃”的笑声,半天听她忍着笑道:“溺壶在窗台上不是么,你自己伸手拿吧。”
铁逍遥半晌无语,终是“啊”的大叫了一声,道:“我要成亲!阿璇,等师父们回来我要禀了他们,我要和你成亲!”
这回上官璇那边半天没了回音,铁逍遥有些不安,低声叫:“阿璇?”上官璇轻“嗯”了一声。
铁逍遥知道上官璇虽不顾一切来到自己身边,心里的那道阴影却仍然存在,方才又被自己无意触及。
铁逍遥向来不是瞻前顾后的人,方才睡了一阵觉着精神尚可,便想着和她多聊聊,主动道:“阿璇,你究竟是如何想的,我是真心喜欢你,觉着以后的日子不能没有你,天下的人不管怎么骂我们恨我们,也都觉着咱俩是一对儿,你认识的男人也没有能比得上我的……”
上官璇躺在床上,将被子拉到下巴,只露出一张绯红的脸蛋儿,睁大眼睛望着一跳一跳的灯火,听着铁逍遥说这些话,心中乱作一团,又是慌乱又是喜欢,不知为何一滴泪珠自眼角流出,滑过鼻梁碎在枕上。
她伸手摸了下脸,听他又自吹自擂,骂道:“没有人比得上你脸皮厚。”
铁逍遥笑道:“没有人比得上我对你好啊。”顿了一下又道:“眼下这样,我也不打算放你离开我身边,咱们成亲,天下人会骂你嫁了杀师仇人,或者有人会说你我早有勾结,但咱们首先得为自己活着,咱们自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成亲后你住在蓬莱,我自会让你耳边清静。”
上官璇心中酸甜难辨,低声道:“是,我们得为自己活着,你容我点时间,让我再想想。”
铁逍遥闻言低笑一声,道:“好,那你可要多想着我的好处。”他毫无睡意,过了一阵又道:“你看过了常山,感觉怎样?”
上官璇有些发愁:“我没想到他疯傻得这般厉害,今天我在他眼前提起师父,他都毫无反应。”
铁逍遥亦叹了口气,道:“前几年他还能断断续续说上点什么,现在越发得胡涂了,若不是你来,估计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上官璇直言:“铁大哥,你要有准备,我怕是很难令他清醒过来。”
铁逍遥“嗯”了一声,把遭遇“小刀王”陈青槐,两人一路所说相关秦梦泽的往事讲给上官璇听,道:“这些年血海深仇像块巨石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也累得很,只剩下这么一点希望,如果常山不见好转,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上官璇劝慰他道:“我会尽全力治他,你放心,便是一时不见效果,也定会让他活下去。铁大哥,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纵然报得了仇,去世的人也不会活转过来,不过是图个自己心安,若是太难太累,便算了吧,你方才还说咱们得先为自己活着,执念太深对人对己都没有什么好处。”
她这般说,心中自然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师父师娘而言可谓极其不孝,轻轻叹了口气,暗忖:“师娘对我的诸多关爱疼惜,只能来生再报还。若有报应,也应在我一个人身上吧。”
两人隔着一道墙絮絮叨叨说了半宿话,铁逍遥内伤颇重,先精力不支睡着了,上官璇起身轻轻过去给他掖好被子,凝视半晌,方熄了灯回屋去。
她翻来覆去好半天才睡着,只迷糊了一小会儿,便起身熬药做早饭。
自这一天始,上官璇尽心竭力为常山治疗,一天到有五六个时辰和他呆在一处,搞得铁逍遥颇有怨言。便是铜井看到常山被点着穴扎了一头银针也暗自咋舌。
可就算这样,哪怕是隔天一早铁逍遥的几位师父自海上回来,常山自此喝上了名贵的高丽红参配的药,一晃十几天过去了,他的疯傻之症仍是全无好转。
第三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至丹崖(四)石榴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至丹崖(四)石榴
铁逍遥的六师父出过这次门便一直呆在北厢,吩咐两人不必早晚问安,上官璇每日做了饭送去她亦吃得很少,若不是偶尔有笛声响起,几乎感觉不到家里还住着她这么一个人。
铁逍遥说自他到蓬莱这十多年六师父便一直如此,这与她练的内功有关。上官璇暗自咋舌,她虽也不甚喜欢热闹,但自忖让她过这般冷清的隐士生活却是受不了的。
铁逍遥伤势到是大见起色,上官璇得到《无疾神篇》的传承,又针对外科与柳泉专门切磋过,经过她的妙手,铁逍遥只要小心不触及伤口,已是行动无碍,只是内伤还要缓缓调理。
铁逍遥却是闲不住了,这些日子他见上官璇十分辛苦,晚上隔屋聊天也不敢太晚,此时终于能走能动,便拉了上官璇带她去逛蓬莱城。
深居简出这半个月,上官璇蓦然发觉柳枝上新芽娇黄,街头巷尾细草翠绿,又有微风拂面,鸟鸣相和,忽然之间满城都是初春之色。
铁逍遥带她去看城北蜿蜒雄伟的抗倭水城,去看苍茫无际的万里澄波海天一色,去看丹崖雾绕仙阁凌空。
上官璇这日之前还从未见过大海,但见碧海晴空浩大无垠,深蓝的水浅蓝的天交汇在目之所极,天际海鸥飞处停着两三艘渔船,近处海浪层层涌上来,轻轻拍击着形状各异的礁石,然后飞溅如雪。
礁石上偶有钓者持杆静坐,阳光洒在海面上,水下几尺深的沙石都清晰可现。
上官璇目眩神摇,迎风而立深深呼吸,好似心中的烦恼阴霾俱被这澄澈透明的海水冲洗干净,一时只想张开双臂,纵声而呼。
远处海滩传来一阵海螺的“呜呜”声,接着有人长声作啸,一旁的铁逍遥跟着一通怪叫,他未用内力,声音传不甚远,上官璇一时冲动,亦“啊”地一声大喊,声音清脆突兀。
她立时暗道不妙,拉着铁逍遥快步躲到礁石后,两人相视嘻嘻而笑。
上官璇笑罢,道:“糟糕糟糕,这忒得伤风败俗。”
铁逍遥见她双颊晕红,美目流转,便觉心情大好,道:“都是些乡野渔夫,呵呵,就算有人听到,也不认得咱们。”拉着她的手向四周一指,道:“喜欢吗?”
上官璇连连点头,道:“嗯,喜欢,很喜欢!”
铁逍遥笑道:“待我好些,带你去坐‘飞天神鹰’,划船出海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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