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再遇叵测人
凤鸾亲眼见帕子绣“虞”字,对于郭朴的话半个字也不信。郭朴心里烦乱,装着头疼:“容我睡着,下午去见杨英。”扯长嗓门:“可怜他……”
从来是好心眼的凤鸾忍耐出去,在长廊里转了一圈,安排午饭喊郭朴和孩子们吃过,郭朴不顾日头毒辣,往刑部里去。
杨英昏昏沉沉从疼痛中醒来,见还是昨天那间牢户,狭窄没有窗户,只有一灯如豆。娘的,还给盏灯?
刑讯人凶神恶煞的嘴脸他还记得,怒声挥着皮鞭问:“军中死的校尉,真的是犯军纪?”
牢房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他,杨英苦笑一下,铁打的汉子也经不过一天几次的刑讯。他吃力的往木门上看,再刑讯就是死人一条。
木门打开,进来的是郭朴。杨英不敢相信眼睛,张张嘴喉咙里只有嘶声,见郭朴丢个眼色,他闭上嘴。
狱卒在身后伸出头,小声道:“只能呆一会儿,”临安在外面陪笑,又塞过一张银票给他。里面杨英恰好在问,他身子不便,还强装大门儿:“大少,你为看老子花了多少钱?”狱卒忍不住一笑,这个人倒挺能熬刑。
他不肯离开,在外面盯着。郭朴背着他蹲身在杨英床前,和杨英手握住了手。杨英手指轻点,写出来三个字“问别的。”
“挺住。”郭朴写了这两个字,轻声道:“不必担心家人。”杨英一身是血,身上衣服打得稀烂,几道长长的鞭痕从他脖子直到胸前,点头都难。他再点着手指写着:“老子不开口,”下一句“神仙难下手”还没有写完,郭朴泪水潸然而下,忍泪点头。
床前小小油灯映出他的泪眸,杨英在这个当口儿还要开玩笑,喉咙里干得要出火,来了一句:“老子不是女人,”
木门响了一声,狱卒慌乱地道:“有人来了。”杨英嘶哑道:“走!”郭朴跺跺脚,狠狠心丢下他,出来狱卒赶快锁上门,引他们到一旁小房内,才放下吊着的心,再虎起脸:“大人,以后不能再来。”
郭朴袖子里又取出一张银票送上,上面写着“五百两”。他不顾官体,对着狱卒深施一礼:“多少照顾些儿,以后定当回报。”
接过银票,狱卒说了实话:“不瞒您说,这里关的全是大人,不一小心就官回原位。我们多不作践,是上面大人们……”
郭朴感激地道:“我知道。”再小心和他商议:“我让人送饭食来,可能行个方便给他?”狱卒为难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好。”
出了刑部门,郭朴翻身上马,急得临安在后面喊:“街上人多?”郭朴不管,他心里愤懑要策马狂奔才能舒服
仗着骑术精良直驰到大帅府外,郭朴又一次冷静下来。再一次在门人的诧异眼光中停下,他只能冷静。
大帅又能如何?能冲到刑部里去救人?还是上书皇上,说他报的军功经不起查?这些人敢滥用私刑,就在寻缝子。
公主府上门人再愣一回,郭将军又退回去,是往里面报还是不报?还没有报,见汤琛出来,这是大帅的整一个儿心腹,门人正要开口,汤琛沉稳地道:“我看到了。”
他匆匆上马,追着郭朴而去,在不远处追上郭朴,拍拍他:“找个地方去喝一杯。”路边有酒楼叫“迎宾”,楼上雅间内刚坐下,郭朴就红着眼睛拍案而起:“这是为什么?”
“等!”汤琛眸子深深,缓缓吐出来这一个字。郭朴半起的身子慢慢落座,忽然抱着头伏在案上,只觉得眼眶里酸涩,却难以挤出泪花。
汤琛轻声道:“厚朴,这不是耍孩子脾气的时候。你切记,你和虞临栖好了一场,不能白好?”郭朴痛苦地摇摇头:“我只想再揍他一顿!”汤琛回想大帅的话,果然又让表兄猜对了。廖大帅沉稳如战时:“去看看厚朴,免得这小子心里扭不过来。”
“你前程如锦,不要乱了自己前程。”汤琛得把廖大帅的话传到位,再道:“公主说,几时你家请女眷们,记得给卢家下贴子。”
郭朴瞪大眼睛:“什么?”他嘴唇嚅动几下:“我要不要去八抬大轿接?”汤琛呵呵笑着:“看看你,又孩子气了。”
“我不答应!”郭朴憋着气,把家里长辈抬出来:“我祖父说,不能再往卢家来往,我母亲说,不许和卢家走动。”
汤琛圆滑地道:“他们不是不在?你不乐意,让你妻子出面就是。”郭朴忽然没了声音,只有他不忿的一双眼睛在这里。
他心里憋闷无从发泄,从酒楼上下来,去滕家找滕思明,说是还没有回京。再拖着步子想去何文忠家,又怕自己泄露出来。
外面磨蹭到月上高空,凤鸾才听人回话:“公子回来。”念姐儿和二妹才洗过,摆出凉榻在院子里等父亲。见说回来,二妹先要去找郭朴。
去了一回不乐意回来:“父亲说累了,要喝酒,让我回来。”凤鸾让人安排酒菜给他,哄着女儿们睡着,自己往书房里来看郭朴。
隔得不过一个亭子,窗外见郭朴对月饮酒,眉头锁着,似有不悦。他想着明天还要去见虞临栖,就烦得不能自己。
凤鸾不喜欢的人,一个卢家,一个虞家,身为丈夫为妻子添烦忧,郭朴无办法安生进来对凤鸾说。
闷酒再下去一杯,想到明天还要去见虞临栖,郭朴恨不能找个人打一架。这不是朋友交好中忽然断掉,再重接旧缘。
原本不想处的一个人,又要去接近。郭朴觉得自己当奸细本事一定不行,他只想溥衍虞临栖这一回。
无意中往窗外看,见亭中有人影子翘首往这边看,却是凤鸾。郭朴丢下荷花盏,惊觉自己在颓废。
旁边有铜镜自照,镜中人满面酒气,就是自己也不爱看。毫不犹豫郭朴站起来,当年病中也没有这样过,天大的事情自己不能这样。
走出来见凤鸾还在那里看着,模样儿有几分痴痴。郭朴带笑过去,放轻松取笑她:“我晚进去一会儿,你就这样。”
凤鸾低头弄衣带,直到郭朴到身边才问他:“是什么心事?”那紧锁眉头的样子,分明是有心事。
“没有,我今天外面酒吃得不痛快,回去房里吃酒怕女儿们闹我。”郭朴给出这样一个理由,和凤鸾往房中去。
凤鸾欲问又止,把郭朴的心事重重留在心上。第二天郭朴出去,凤鸾把管家喊来问他:“公子这几天支多少银子在身上?”
“初来的时候说会朋友,要了五百两银子在身上。昨天说有急用,支了一千两银子在身上。”管家知道公子和少夫人并无互相隐瞒的事,如实地回凤鸾。
成亲后,郭朴是不管家,要银子就帐房里取,要么问凤鸾要。他手脚从小就大,家里又有,凤鸾从来不管他。可昨天那忧愁,再加上郭朴说卢家时的叹气声,凤鸾多问几句。
让管家出去,见临安飞奔回来:“公子让取三百两银子。”凤鸾沉下脸,房中站着几个丫头,打发出去,只有临安,凤鸾问他:“公子前天会的什么人?”
“这个……”临安跟久郭朴,知道少夫人最讨厌的就是虞家和卢家。他支支吾吾地道,凤鸾再问:“是见的虞公子?今天要银子也是往虞家去?”
临安涨得脸通红,不说一个字出来。凤鸾再逼得狠,临安双膝地上一跪:“请少夫人自己问公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杨将军关着呢,要钱打点,公子这两天多支了钱,全是为的他。”
这话也没有说错,郭朴去见虞临栖,全为的杨英。
拿这忠仆没有办法,凤鸾放他去了,又不放心叮嘱他:“别对公子说我问你话。”临安咧嘴一笑:“知道了。”出门抹一把头上吓出来的汗水,自语道:“这件事赶快结束才好。”
过几天公主府上带女儿拜过,转眼就是荷花节。廖帅大捷,据说宫中有借荷花节庆捷的意思。宫门大开,这一天晚上金武不禁,离宫门近的两处海子,开放玩乐。
对女眷们来说,都喜欢。凤鸾早早给女儿们打扮好,郭朴都莞尔:“活似三个荷花仙子。”依郭朴的话不敢很打扮,凤鸾用的是玉白和蓝两晕色宫缎如意纹罗衣,只带几点金钗和金簪,她主要还是为女儿们收拾。
念姐儿就要七周岁,肯定京里定亲事,给她如意月裙,穿一件银纹绣红萏的上衣。二妹小,打扮成粉妆玉琢。脸上搽了一层粉,头发挽得光溜溜,插上香木红宝石簪,带着小小香荷包,郭朴大乐抱起二妹:“成了乖女儿。”
二妹双手抱住父亲脖子,同他小嘴儿巴巴:“二妹最乖。”念姐儿笑逐颜开:“二妹今天很乖,没有撕我的书。”二妹从父亲怀里伸长身子,伸长舌头:“哎哎哎,”给姐姐一个鬼脸。
郭朴沉下脸:“又不乖了,”二妹缩回身子,见父亲不喜欢,小手在他面颊抚几抚,对他道:“笑。”
当父亲的笑了,是被逗笑的。他抱着二妹,凤鸾扯着念姐儿往外走,再打量郭朴神情,昨天还忧愁一回,要说什么没有说,今天又喜笑颜开。凤鸾心中石头落下半分,幸好还有女儿。
“凤鸾,念姐儿的事情你多看看,二妹就算了,”郭朴在前面这样说,凤鸾略有不悦,嘟起嘴:“念姐儿才不愁,她多乖巧听话,二妹的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