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顾着说的汪氏,是小心想过再想过,组织出来这几句话,既显出来自己是姐姐,又把凤鸾的得罪之处重作提醒。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就在这里!
凤鸾得罪秦王的地方,是她维护自己的丈夫,维护自己的名声。她当时要是不说话,秦王才会认为她不守妇德。
汪氏的这几句话只凤鸾生气,在不知情的人听起来很是得体,可是在出身于皇家的秦王面前,他略想一想,就明白这一位少夫人话中有刺。
凤鸾再不假思索给了汪氏一记白眼,秦王要笑,听到汪氏小声又劝凤鸾:“殿下在呢,妹妹不要太任性。”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又让秦王知道。难道别人全傻了不成?以为汪氏多大度。
出身于富商之家,与生意人常打交道的汪氏,还不知道什么是皇家诡谲`!她是在班门弄斧,而不自知。
一场小小的阴谋诡计摆在秦王面前,秦王无心为郭家妻子争风说话,他只逗风鸾,见她忍气伏地又请罪,秦王再命她:“抬起头来,”凤鸾怯怯半抬起面庞,秦王绷起脸:“为何不抬起脸来?”
“公子教过,不敢再抬。”凤鸾低声说出来,汪氏一愣,她怎么懂得面对尊长抬起面庞不能全抬?她很懂做生意,很懂说些夹枪带棒的话。
秦王一乐放过凤鸾:“你说得很是,”手抚着自己腰间白玉环,再问凤鸾:“本王这白玉环如何?”凤鸾涨红脸:“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错。”盈盈双眸有若晨星,双手伏着地低声道:“与公子无关。”
“哈哈,当然这是你的错,你眼力见儿不好,”秦王笑声中取过系着的白玉环:“赏你,无事好好看看,是环不如人,还是人不如环!”
凤鸾惊在当地,汪氏也惊在当地!周氏竟然有这样的好福气!
凤鸾犹自不敢接,只呆呆对着秦王。秦王又是一笑,把白玉环送到她面前喝命:“郭少夫人!”
“在!”凤鸾本能答应一声,汪氏动动嘴唇,不敢跟着答应。白玉环三寸见方,水头儿甚好,有一抹淡淡的碧色,是上好的白玉,值上千两银子才是。
这个给周氏?汪氏眼巴巴可怜怜,一样是赏,怎么只给冲撞的周氏?到这个时候,汪氏才想起来,周氏是如何冲撞的秦王殿下!
“长有赐,”秦王眼含笑意说出来,凤鸾会回答这个,她高兴了,弯一弯嘴角:“不敢赐!”回过这句话,双手接过白玉环,想到自己骂秦王“可惜了你的白玉环!”,她自己羞涩难当。
秦王不肯放过凤鸾,又含笑交待一句:“白天晚上好好看着,此环哪里可惜!”明白是取笑的凤鸾声如蚊讷:“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我就和郭将军算账!”秦王丢下这句话,收起笑容负手而去。凤鸾在他背后情不自禁吐吐舌头,再对手中白玉圆环嘻嘻一笑。
骂人一顿换来上好的白玉环,凤鸾可不是这样的想法。她才和母亲顾氏说过请到施七嫂,再愁的正是无钱。
这白玉环,是给自己的吗?可以变卖吗?凤鸾嘿嘿嘿,把白玉环看成一大堆钱。
她还跪在当地,对着白玉环笑几下,抬眸见到面前一个人眼光直直盯着自己,汪氏妒嫉得眸子深黑,难得有一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要让她说话,肯定不中听。汪氏发现这事体不对,凤鸾有赏赐而她没有时,她老实一回闭口不言。
可那眸子变幻着眼红、眼热、不解、疑惑,好似两只万花筒在滚动。
凤鸾对她挑衅的一笑,见临安出来:“公子喊您进去回话。”再笑眯眯在白玉环上看一眼,临安讨好地道:“这应该是宫里出来的,外面难有,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对着秦王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的凤鸾,又赢得临安的敬重,临安很是讨好:“您这赏赐,全省里都不多。”
在外省里有一件宫中的东西,很是难得。
汪氏听过更难过,她随着凤鸾起身,见小厮巴结着凤鸾进去,她站在春风媚阳下,只把帕子狠绞。
几点春草是早上家人锄草时弄断,当时没走,此时随风落到汪氏身上,汪氏没有察觉,只是狠狠绞着帕子,对着进去凤鸾的门帘子狠看着。
哪里不对?汪氏郁闷之极。
门帘内,凤鸾正把白玉环送给郭朴看,知道这是难得的赏赐后,简直心花怒放,双颊红喷喷似有芬芳,眸子里有着得色,又有着强按捺,语声如流水叮咚:“殿下赏的,我不敢不要。”
“嗯,不能不要,”郭朴很满意,也很欣赏凤鸾的笑模样,他含笑询问:“如何冲撞的殿下?”凤鸾一下子哑了,双手还举着那玉环,头垂下来看床边儿,在郭朴催问下,才不情愿地道:“就是……遇到……。后来,冲撞了。”
郭朴板起脸:“坐下来我对你说话。有几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私自出去,是一桩事;不告诉我是一桩事,冲撞殿下又一桩,”
凤鸾的头越垂越低,刚才引以为得意的白玉环放在手中潸潸有汗,小声辩解道:“想你好起来,”心中很得意,凤鸾如今会骗人了。
再想想怎么回秦王殿下这一桩事,凤鸾扁扁嘴:“人家不是有意冲撞到。”“你还有理!”郭朴努努嘴儿:“跪着去,跪到明天我再问你。”
对洁净的地上瞅瞅,凤鸾再看思念几天的郭朴,总觉得他很是亲切。把施七嫂拿下的凤鸾嘟一嘟嘴:“不跪,”
“哼,”郭朴差一点儿要笑,好不容易才忍住。凤鸾在解释:“很想你,我看你一会儿要是你还生气我再跪,要是你不生气,”
郭朴微笑:“你就不用跪了。”他笑意闪出,凤鸾又惊又喜:“你不生我的气了?”对着她小有兴奋微微煽动的鼻翼,微咧的嫣红小嘴,郭朴有一丝感伤,慢慢道:“你正青春年少,说抛下我就抛下我,不管我难不难过。”
“没有!我没有抛下你,我只是去……”到此打住话,凤鸾低声表白自己:“为公子才冲撞的秦王。”
当时王爷不是王爷,是登徒子一个。
郭朴小心地诱她的话:“是怎么回事?”凤鸾半扭捏半担心地说几句,看一看郭朴脸色,听郭朴哄上几句,又说出来几句。
虽然半遮半挡,郭朴也听得哑然无话,骂殿下有辱斯文,唉,可怜的殿下。他忽然觉得殿下很可怜,换了是郭朴自己,当时也会认为凤鸾是个圈套。
“就这些,殿下看来没有生气,还赏我这个,值很多钱吧?”凤鸾心中话尽出轻松不少,举着白玉环在自己眼前一阵乱看,郭朴听出来话意,问她:“路上用去多少钱?”
凤鸾先没有回答,算一算自己的帐,小心翼翼地道:“花了不少。”她从郭朴手里拿的,足有一百两银子以上,钱全贴补了家里,郭朴来查帐,凤鸾不说数目,含糊给他一句。
郭大少被人称为郭大少,自有他的道理。郭朴哼一声,他是不问细帐的人,只了然地道:“全花光了吧?”
大少上街,非上百两银子不花。他想想凤鸾这一路行来,风霜雨苦是肯定的,钱一个大子儿不剩才叫正常。
就着他的这句话,凤鸾赶快点头,她眼中有希冀,没有问郭朴的意思,却只对白玉环看:“这个值多少钱?”
“呆丫头,你细看看上面有字,这是进上的,宫中出来殿下赏给你,你哪里能换钱!”郭朴喊长平来,长平送午饭过来,再回话:“老爷子、邱大人陪着殿下,又请了一班小戏子,还有亲戚们一起都在乐。”
郭朴心想家人在就是好,他道:“那就好,你去取两百两银票。”凤鸾帮着长平放下午饭,取小碗和小调羹准备喂郭朴吃饭。
长平取来银票放下,凤鸾把菜布到郭朴口中,他含糊地道:“这些给你,以后出门要对我说。一个人跑出去,要没有遇到三奶奶,看你还怎么办?”
伸一伸舌头的凤鸾很是喜欢,过一会儿往放在床上的银票看几眼。绣麻姑献寿的绫被上崭新的银票,真是惹人喜爱。
“你收起来吧,一会儿看一会儿看。”郭朴要笑话她,又很心疼她:“我要不让临安去接你,路上又要多吃苦。”
凤鸾微微笑,可不是,临安不去,路上哪能那么舒服。她嫣然一笑,先不收银票,一心一意喂郭朴用饭。
房中只有碗筷声轻响,还有郭朴和凤鸾的不时一笑。饭后长平送上凤鸾的饭,她在郭朴床前吃,郭朴缓缓告诉她:“殿下的赏赐,要好好放起来,要丢了,是有罪的事。”
“那我不要,给公子放着。”凤鸾可以吓一跳,郭朴莞尔:“你放着吧,这是给你的,不过你现在不能戴,只能摆得高高的看着。”
凤鸾这才明白,嘴里含着饭又问:“宫中赏赐下来的不能戴,给出来就是让人供着?”郭朴一笑:“不是,只是你现在不能戴。”
“几时能戴,这个看好看。”凤鸾心中所想,戴出来气气汪氏。郭朴面色如常,丝毫没有被刺伤的意思:“几时你丈夫升了官,你就可以戴。”
“啊呀,那我供着它。”凤鸾这才明白会伤到郭朴,郭朴的官不大,才不敢让自己戴。在凤鸾的心思里,第一次明白郭朴的官原来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