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事多,只是晚了一日,关总管刚刚接手,一时疏忽,也是有的。”弄月一边说,一边蹲下身问关杰道:“你且想想,半天月死前,可又透露真儿的下落?”
关杰低垂着头,看不出表情:“当时多人混战,我们的人没能靠近。具体的情形,并不清楚。”
“这样啊……”弄月看着关杰紧捏着手,拖长了尾音。直到见到他指节泛白,才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起身对着明日道:“没关系,既然死在上官燕他们手上,去问问,便知道了。你说是吧?”
明日沉默的点点头,起步向外走去。弄月跟在他身后,没有人再去理会跪在地上的那人。
“他没有说实话。”去到春风得意宫的路上,弄月道。
“嗯。”
“这样的人,你是怎么提拔上来的?”
明日沉默片刻道:“我出江湖不久,在四方城立足之后,他便一直跟着我。从来没有什么差错。”
“我娘曾经说过,没有什么人,是可以完全相信的。”弄月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玩着折扇道。
明日看他一眼,道:“我明白。他对幽微也很恭敬,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纵使有些私心,那时看来,也不算大错。”
“你遇上真儿的事情,总是要放任些。我算是明白了。”弄月听见他的回答,无奈的笑笑,用折扇挠了挠脸,又问道:“现在半天月已死,我猜上官燕和我哥那里,多半也没有什么可用的消息。你要如何?”
“总是要去问问具体的情形的。最不济,也只得吊着长线下去。只是时日一久,我担心幽微……”
“此次你便是急躁了,丢了半天月这样重要的线索。你且先放宽心,只要真儿自己不犯浑,真正能伤到她性命的东西,少之又少。”弄月打断明日的话。
“……你说的是。”明日轻轻点了点头,策马向前而去。
☆、慢索骥幕后将明 妄流连宫中父子
“凌风!”看着安然无事的弄月信步跨进春风得意宫的大门,司马长风再也不能维持平日的冷面表情,激动的几步上前,将将要到弄月面前时候,又堪堪顿住。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大哥。”弄月对着司马长风的动作并不在意,只是含笑对着他点了点头,又看向上官燕,双手抱住折扇做了个揖,笑着打趣道:“大嫂。”
跟在司马长风身后的上官燕脸色一红,看了司马长风一眼,含糊的应了一声,别过头去。
司马长风倒是乐于见到弄月给予的善意肯定,喜形于色道:“凌风,你的伤可好了?可还需要什么调养?你……”
“大哥,我并无大碍了。”弄月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司马长风,看了看身边有些不太耐烦的明日,又道:“还因祸得福,入了赛华佗的师门,拜了良师。此事以后再说。我和赛华佗此次前来,是想来询问半天月的事情的。”
此事,司马长风才注意到弄月身边的明日,当即点头道:“应该的。此事说来不短,边疆前辈和燕儿的师父皆在此,我们进去说。”
说着,迎了二人进去。等到边疆老人和古木天二人出来,细细讲了当日的情形。
明日沉默的听着众人的讲述。途中见冰心出来,道白童醒了,情绪有些激动,引得伤势似乎不稳。想了想,便和边疆老人、弄月一起去随着冰心前去看看他的情况。
帐中白童面无血色,眉宇间甚至隐隐有青灰之色。额角穴位内陷,明显内伤不清。倒是目光并不浑浊,反而灼灼生光。虽然全身上下尚不能动,但想来性命是保住了。
明日皱了皱眉头。对于白童,明日虽然多有不待,但也并不想要他太过狼狈。见到这样的白童,他也上前去细细把了把脉搏。
“如何了?”冰心一脸紧张的看着明日。
“性命无碍,但是这一身功夫,还需细细调养。只这一掌刚劲有力,的确是半天月的独门绝学。”明日回头看着边疆老人,面带疑惑。
“嗯。而且力度十足,绝不虚发。”边疆老人拈须点头。
“性命无碍就好了。”冰心喜极而泣,声音都微微颤抖着。
“之前不是推断半天月内伤在身吗?”弄月倒是看出其中破绽来。
“不是推断,只是……”边疆老人顿了顿,看了明日一眼,才继续道:“欧阳城主当时随口说的可能。”
“欧阳城主?”弄月重复了一句,也看向明日。
明日沉默片刻,抿了抿唇角。正要起身,却觉得衣袖被人握住。明日低头一看,是白童拉住了他,像是有什么想说的。
“你有话说?”明日扬眉,见白童微微点头,弯下身去。片刻后,才面色凝重的直起身来,推门出去了。
弄月和边疆老人面面相觑,也跟着追上去。
“他说了什么?”弄月出来,见明日立在一株四季桂旁,浅黄银细的微小花朵开在他的身旁,却分外稀少。让他杏黄的身影看起来繁花似锦,实则茕茕孑立。
“他说,半天月死前,像是指着什么方向,只是不能言语。”明日回头看他。
“你觉得他指的是谁?”弄月愣了愣,突然勾了勾嘴角,故意问道。
“在场之中,莫不是和他有冤仇之人。唯有一人……”边疆老人见明日没有回答,轻声的应道。
明日的目光落在边疆老人的身上,却也没有否认。
“半天月在沙漠的消息,是欧阳飞鹰告诉你的。你一离开四方城,他便死在这里。着实太巧合了些。”弄月近一步走向明日,又道:“半天月死时,众人在场。欧阳飞鹰看似难以做到什么小动作。但是,他们皆是要他死。最迫切想要从他口中知道真儿下落的,唯有白童和边疆前辈二人。前辈不在缠斗之中,白童又重伤。其中便出了差错。”
“欧阳飞鹰线报不及你,有错也不是不可。但是,这些日子,你翻遍了四方城和神月教旧址,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可有查过宫中?”弄月见明日仍未说话,又道。
“让暗线查过,并无任何异常。”明日的目光没有丝毫暖意,又转回弄月身上。
“暗线啊……”弄月并不在意,拉长了声音。见着明日眼中的不耐,才又道:“暗线做事,始终有些不及。何况,你那里还有一个关杰。”
“关杰有什么问题?”边疆老人奇道。
“我在边陲拦住他,易山也在。”弄月对着明日扬了扬下巴,“四方城中的消息总汇他们交予关杰,却并没有收到半天月出没的消息。甚至是他的死讯,也是今日回来了之后,方才晓得的。说是初次掌权,疏忽了,我看不尽然。”
“若是内奸,留不得。”边疆老人听后一扬眉,冷声道。
“不妨,他只是个线头。真正背后的人,总是会出来的。就怕……”弄月勾了勾嘴角,没有把话说完,慢慢打开折扇,斜眼看着明日。
明日看着弄月带着挑衅的目光,漠然转身道:“关杰,你就看着办吧。”
“他其实心中已经明白了,你又何必逼他?”看着明日走远,边疆老人方才再次出声道。
“以他的聪慧,也会中了这调虎离山之计。是为什么?”弄月不在意的扇了扇手中的折扇。
“父子血缘。”
“不,是他仍然对欧阳飞鹰抱有期望。”弄月摇了摇头,道:“不管真儿在不在欧阳飞鹰手上,他要是看不透这点,就迟早会害了他们。”
“可是他们始终是父子……”
“他的确有理由犹豫不决。但是,我始终不会忘记,欧阳飞鹰是灭我全家的仇人!父子相离的滋味,就当他还我一家上百口性命。这还是轻的了!”弄月将折扇啪的一声收拢,转头对着边疆老人鞠了一躬道:“赛华佗亦是我挚友,其中分寸,我自然知晓。我下山之前,凌师公也曾于我说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还请前辈也给个方便。”
边疆老人看了他半响,摇了摇头,亦转身离去。
过了几日,白童的伤势越加稳定,边疆老人便和古木天离开了春风得意宫。临行前到了明日的小院,见着明日越加憔悴的神色。上前把了把脉,略带担忧道:“气血郁结于心,已然成为病症。真儿尚且没有回来,你若是也倒下了。谁来主持大局?”
“师父不必担忧,我也是医者,此症调养几日便好了。且弄月也在帮我,这几日,已经有些线索了。”明日勉力一笑,神似安慰。
边疆老人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撇见弄月进来,只好拍了拍明日的肩膀,转身离去。
“如何?”明日问道。
弄月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纸,道:“这是关杰房中一块令牌的拓印,我猜你会认得。”
明日上前一步,接过那张纸,看了半响才道:“是城主密令。当初在宫中行走时,胡威远身上亦有一块。”
弄月点头表示知道了,抚了抚衣袖又道:“关杰那人,也算是硬气。我可是下了大刑,才知晓他和宫中联络,从来不见其人,只是在固定的地点放上剪纸,再在固定的书本页数上读出内容来。大隐隐于市,难怪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发现他有二心。”
明日伸手抚了抚额头,坐会书案边的椅子上,有些疲倦道:“关杰早年成名于东北,老家却在更北的长白山下。那里的人崇尚剪纸,认会会带来福业。他房中剪纸众多,我也见过,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