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大娘只听见了她们那番话的一个尾巴，有心反驳两句，可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算了，人家也没胡说八道，高家的确是败落了，而高素月嫁给林家大少爷，高老爷也的确存了要靠着这个好亲家的打算。唉——支大娘在心里叹了口气，寄人篱下的滋味，的确不好受啊。可是小玉这丫头还要惹祸，得罪了叶紫灵的人。这不，你前脚才求了大少爷，可人家叶紫灵想整你，办法多的是。可这也不能怨人家叶紫灵，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小玉不对。
所以，支大娘自知没有理由去和那两个婆子争竞什么，只得装作没听见，低了头走了。
…
后院里，小玉费劲儿地从井里头提起来一桶水，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没有让那满满一桶第N次掉进井里。然后，她脸红脖子粗地将这桶好不容易打上来的水提到了正在起劲儿地搓着衣服的嫣红旁边。一只手捶着酸痛的腰，另一只手抹着脸上的汗，说：“好了，水提来了。”
嫣红看了看，说：“再去多提几桶来，这一桶哪儿够用？”
小玉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台阶而上，疲惫不堪地哀求道：“嫣…嫣红姐姐，能不能让我歇一会儿啊？我真的…真的要累死了”
嫣红不紧不慢地轻轻揉搓着高素月的一件织锦缎坎肩，头也不回地说：“就你这娇气样儿，倒是比我们林家的主子还会享受啊！直到现在，骆姨娘有时候还自己洗衣服呢。我真是没想到，你们高家，连一个丫鬟都这么娇生惯养，这怎么服侍人啊？”
小玉已经没有力气和她争辩了。刚才为了从井里打上来一桶水，她已经筋疲力尽。在高家时，她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俨然就是高家的二小姐，哪里干过这个？可是，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竟然还需要亲自动手去打水。小玉郁闷地推测着以后的日子，肯定捱不到嫣红离开绾翠阁，她就要一命呜呼了。
“好了，你休息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赶快去打水。”
嫣红又在催促了。
小玉没好气地瞪着她：“你急什么呀？高姨娘又不着急穿这些衣服，慢慢儿洗就是了。我这会儿累得要散架了，难道休息一下都不行吗？再说了，从井里打水真的不容易啊。你不做这个，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嫣红没有生气，事实上，她似乎从来也不会生气。她只是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爽快地说：“那好吧，你来洗衣服，我给你打水。”
小玉目瞪口呆地看着嫣红十分利索地从井里提上来一桶水，又提上来一桶水，只得哭丧着脸坐在刚才嫣红做过的小板凳上，将双手浸没在倒了皂荚汁的水中，抱着今天干脆不活了的悲壮情怀，开始揉搓衣服…
第九十三章 脱身之计
“冯大娘，这几天，嫣红姐姐在绾翠阁怎么样，还习惯吗？”叶紫灵轻轻吹着茶碗里漂在水面上茶叶，问道。
冯大娘说：“都是在林家，有什么不习惯的？叶姨娘，您是知道我那外孙女儿的，从来不挑剔吃穿住用，我们都说，她是个怪人呢。不过，嫣红在绾翠阁是很习惯的，只是，有些人恐怕要不习惯了”
叶紫灵抿了一口黄山云雾：“是有人很不习惯啊。对了，那个小玉呢？是不是以为，只要她主子求了大少爷，她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冯大娘笑道：“果然不出叶姨娘所料，那绾翠阁的小玉，已经被我外孙女儿折磨得叫苦连天了。可她又不敢说，因为高姨娘不敢惹夫人不高兴。”
“一看就是在高家被惯坏了的。”叶紫灵将茶碗放在桌上，“高家也忒没规矩了，一个丫鬟，就算是跟着小姐的丫鬟，又能怎样，可他们却能捧上天。”
“说的是啊。”冯大娘十分解气地附和道，“嫣红刚去的那天，她就想尽了办法要压着嫣红一头，还让嫣红去住柴房。可是她哪里知道，我那外孙女儿除了对骆姨娘，其他的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软硬不吃的。听慕大妹子说啊，嫣红去的头一天，就让小玉打水、洗衣服、劈柴，对了，还要背诵林家家规，折腾到了三更天，还没睡呢。”
慕大妹子，就是绾翠阁的一个婆子，平时与冯大娘也只是点点头的交情。可自从嫣红去了绾翠阁之后，不知怎的，她忽然对冯大娘热情似火，大老远见着就笑着打招呼：“冯嫂子，吃过了吗？”“冯嫂子，这是上哪儿去呀！”
“那么高姨娘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只能哑巴吃黄连呗。”冯大娘一副想笑的样子，“慕大妹子说。高姨娘求了大少爷好几次了，让他想办法把嫣红弄出去，可大少爷只是哼哼哈哈的，始终没给她个准话儿。弄得高姨娘老大的不高兴。”
“既如此，那就让嫣红姐姐安心在绾翠阁待着吧，也好教导教导个别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告诉她，如果绾翠阁缺了她的日常用度，只管来告诉我，我去跟夫人说。”
“这个倒不必了。”冯大娘说，“那个小玉。这几天已经领教了我外孙女儿的厉害，如今见了嫣红，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磕头作揖都忙不过来，哪儿还敢克扣她的日常用度？”
“小玉那丫头，就是个瞎厉害，纸老虎罢了。倒是高姨娘的那个奶娘，城府极深。不大好对付。”
“您说的是支姐姐吗？”冯大娘笑道，“我看倒未必吧。支姐姐倒是时常劝导小玉和高姨娘要安分守己。那天，小玉想给嫣红一个下马威。她并没有帮着她们高家的人。后来嫣红教训小玉，她也跟没看见似的。”
“越是这样，我才越担心呢。”叶紫灵沉吟道，“罢了，反正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小玉，好给徐大娘出出气，至于其他的，我也懒得理会。”
“也是啊。”冯大娘点头道，“叶姨娘是大少爷的左膀右臂，哪里值得跟那些人去浪费时间？叶姨娘。我去看看那兔肉烧好了没有。”
叶紫灵说：“那你先去吧。要注意火候啊，兔肉不能烧得太老，太老了大少爷不喜欢吃。”
冯大娘已经走到门口，可听见这话，又转回身来：“叶姨娘心里还是关心大少爷的，虽然整天在作坊和店里忙碌。可也没忘了大少爷喜欢吃红焖兔肉，更没忘了大少爷不喜欢吃烧得太过的兔肉。”
“啊？”叶紫灵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不由得脸颊微微有些发红，“那个…我才做姨娘没几天么，怎么会这么快就忘了？”
冯大娘笑嘻嘻地说：“叶姨娘也不用不好意思啊，关心自己个儿的夫君，那是天经地义的。其实，大少爷对叶姨娘，也是很关心的，只是和您一样，嘴上不说。”
叶紫灵无奈地问了一句：“不会吧，大少爷一见我，不是吹胡子就是瞪眼睛，哪里会关心我？再说了，大少奶奶快回来了，高姨娘的脚伤还没好，大少爷哪里分得出精神来关心我？”
冯大娘一撇嘴：“看看，看看，您和大少爷啊，什么都好，就是嘴硬，明明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偏要那样说。我看你们两个这太极要打到什么时候去？今儿早上大少爷还吩咐我给您炖水鱼汤，说你辛苦，需要好好补补身子呢。”
“是吗？”叶紫灵想起了那天晚上，林世杰脱口而出的那句“谁说我不喜欢你”，不由得脸上更烧得慌了，“大少爷是个好人，对谁都是一样的好啊。”
“那可不一样啊。”冯大娘自信地说，“那些水鱼，本来是夫人吩咐了大厨房买来专门给大少奶奶补身子的，可大少爷硬是要了两只来，说你也需要补身子。当时夫人还故意笑他，说是不是叶姨娘你也有了喜，所以他才急着也要给你补身子。大少爷当时闹了个大红脸…哎，就和叶姨娘您现在一样啊。”
“冯大娘”叶紫灵也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发烫，赶紧打发冯大娘出去，“您老人家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快去看看那红焖兔肉吧，别给烧糊了。”
“对对对！红焖兔肉，红焖兔肉！”冯大娘一边念叨着，一边掀开帘子走了。
过了一会儿，林世杰进来了。
“咦，怎么你的脸这么红？”林世杰诧异道，“如今天气都一天天凉下来了啊！”
叶紫灵掩饰道：“呃…那个…可能是我穿得太多了吧，早上起来，觉得有些凉了。”
林世杰看了看她：“的确穿得有点儿多。虽说已经立秋了，可这秋老虎也很厉害的。要不你减掉一件衣服吧，这样捂着，可别捂出痱子来了。”
叶紫灵越发觉得浑身燥热，只好说：“那请大少爷先出去吧，我减掉一件衣服。”
林世杰板起了脸：“我说紫灵，你怎么总是往外赶我呀？我是你的夫君，难道你换一件衣服，也要避着我不成？”
叶紫灵窘迫地说：“我那不是…那不是觉得，当着别人面换衣服不礼貌吗？我换衣服的时候，连采璎都要出去的。”
“可我不是别人啊！”林世杰坏笑着，慢慢凑近了叶紫灵，“若是我现在想让你侍寝，你能说‘不’吗？”
叶紫灵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我…我相信大少爷不会…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林世杰一直将她逼到了墙角，“你是我的人，我干嘛不可以这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