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杰尽量轻柔地、不露痕迹地抽出自己的胳膊：“那个…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还要去办些事情。小玉！”
小玉忐忑不安地走了进来。
“好好服侍你家姨娘，不许她再有任何闪失！否则，想挨板子了就直接告诉我！”林世杰忽然发现，自己这句恐吓威胁的话像是叶紫灵说出来的。
小玉低着头，半天没说话，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少爷，奴婢做错了事情，求大少爷宽恕。”
林世杰哭笑不得，心说这丫头以前在高家跟着高素月的时候没这么胆小啊，怎么今天让自己稍微一吓唬，就差点儿要哭了？
只得放缓了语气：“行啦，起来吧，以后只要用心服侍高姨娘就行。”
小玉却不起来，低着头说：“大少爷，奴婢说的不是这个。”
林世杰诧异道：“那你说的是什么？难道你闯了别的祸？”心想不会呀，高素月调教出来的丫头，不会这么没规矩。
于是看向高素月，意思是问她，你知不知道你的丫鬟做了什么错事，这么战战兢兢来主动认错。
高素月低垂着眼帘：“是我不好，不关小玉的事。”
林世杰沉下脸来：“到底什么事？快说！”
高素月说：“早上，我让小玉却给厨房说，给我炖骨头汤，可是厨房太忙，火都占着，小玉替我着急，就和竹影轩的徐大娘拌了几句嘴，惹徐大娘生气了。”
林世杰说：“你的意思是，因为厨房的火都占着，所以小玉非要用徐大娘正在用的那个炉子是不是？要是我没猜错，当时徐大娘正在给采璎熬药吧。这几天，竹影轩因为紫灵白天都不在家，那些丫鬟婆子不用做饭，也没急着补了炭和柴火过去，采璎又病了，所以，她们得到大厨房去熬药。那你这里小厨房炭火柴草都齐备，为什么炖个汤非要去大厨房呢？何况，你自己不也在小厨房给我炖补汤吗？为什么给我的补汤可以在你这小厨房做，而你自己的骨头汤就非得要去大厨房去做？”
高素月撒娇地撅起了樱桃小口，以前，只要她一这样做，林世杰准会心软：“那不是因为大厨房的秦大娘炖的骨头汤好喝吗？绾翠阁谁也炖不出来那个味道。再说，我要骨头汤，也是为了这只脚能早点儿好起来，好为你分忧解难啊！”
林世杰心里说，你别给我添麻烦，我就要谢天谢地了。唉——真是物是人非啊，以前觉得，高素月比叶紫灵不知道要知书达理多少倍，可现在看来，这两个人简直就是掉了个个儿，变得都不是原来的性情了，不要说性情，就连模样，似乎也和原来不大一样了。
嘴上却说：“于大娘和小玉的手艺也不错啊。再说了，秦大娘炖的骨头汤未必就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你喝惯了于大娘和小玉做的，就想换个口味。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该耽误了给采璎熬药，你的骨头汤，只是进补，而她的药，却是治病，孰轻孰重，一目了然。那么，我问你小玉，你只是和徐大娘拌了几句嘴吗？”
小玉吭吭哧哧半天，嗫嚅道：“刚开始只是…只是拌嘴，可后来…后来话赶话儿，徐大娘就生气了。”
小玉一边说，一边求救地看着高素月。
第八十八章 惹不起
高素月为了拯救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只能继续撒娇：“大少爷，小玉只是一心为我着想，才会得罪了竹影轩的。这一次，你就不要计较了嘛。我保证，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她，让她以不要去惹是非。”
林世杰点头道：“好吧，让小玉去给徐大娘认个错，如果紫灵那里不计较，那我自然也不会再追究了。”
高素月的樱桃小口撅得更高了，一甩袖子转过身去，给了林世杰一个后脊背：“哼！我就知道，你们都欺负我是新来的，连我的丫鬟，都要被带累了给你们容不下！”
林世杰头痛道：“这话是从哪里说起呀？我们何时容不下你和你的丫鬟了？又何曾欺负你来着？是你自己太多心了。”
高素月依旧不肯转过身来面对着林世杰，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林世杰肯定会好言好语央告着让她回眸一笑的。
背对着林世杰，高素月依旧用以前林世杰最喜欢的那种娇嗔的语气发泄着不满：“大家都是偏房，而徐大娘和小玉一样，都是下人，凭什么小玉就要去给徐大娘道歉？难不成我们高家带来的丫鬟就这么没有脸面，只能一味地低头做人？”
“和这个没关系呀！”虽然心里已经产生了一点点不快，可林世杰还是疼惜高素月脚受了伤，而且是为了给父母和自己祈福而受了伤，“毕竟徐大娘是林家的老人儿了，岁数足可以做小玉的娘了，并且这件事情，的确是小玉有些莽撞。再说了，就算是小玉给徐大娘认个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就算是给长辈认个错儿吧。你进门最晚，又比不得紫灵，从小在林家长大，爹和娘喜欢她，你真要和她治这个气，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你？”
“好啊！”高素月猛地转过身来，“你说出来心里话了吧！我就知道，我连你们家一个丫鬟都比不上！”
林世杰心底的那一点点不快终于没有忍住。带到了脸上：“素月，不要讲这种没边没沿儿的话。在这个家里，爹、娘、还有我，看待你和紫灵毫无二致。但是具体到这件事儿，的确是小玉有些过分了。”
“好吧，是小玉过分了。”高素月赌气道，“那么，现在就请你将她五花大绑带到竹影轩去给徐大娘请罪吧。她们要杀要剐。我一概不理会！”
林世杰真的生气了：“素月，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知道的，一直以来，你在我心目中，都是最通情达理的，可现在。你看看你自己，竟然护着一个犯了错的丫鬟，就因为这个丫鬟是你从娘家带来的。我且问你，如果今天和徐大娘发生冲突的不是小玉，也不是支大娘，而是绾翠阁其他的丫鬟婆子，那么你还会不会这么护短？”
“你说我护短？”高素月眼中立刻涌上了一层泪花：“小玉伺候了我整整十二年，几乎是和我一起长大的，而今天。就为了叶紫灵的一个老妈子。你就这么苛求她？好啊，你不是要小玉去给竹影轩道歉吗？那么，和我自己去道歉有什么分别？不如我这就去竹影轩磕头认错吧，也免得大少爷你为难！”
林世杰以为她不过说说而已。所以坐着没动。可没想到，高素月真的抓起双拐，挣扎着向门口走去，可由于一只脚受伤，又走得匆忙，一时间没有掌握住平衡，跌跌撞撞走了几步，还没到房间门口，就又摔倒了。
林世杰只得紧走过去扶她起来：“你这又是何苦？”
高素月却不肯起来，坚持要去竹影轩亲自道歉。林世杰只得将她紧紧抱住：“好啦好啦，小玉不用去道歉了，回头，我跟紫灵说一声就行了。你也别折腾了，赶紧去床上躺着吧。这一摔，肯定脚又疼了。”
高素月这才倒在林世杰怀里嘤嘤哭泣：“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这个话…呜呜呜”
林世杰第一次有了一种感觉：实际上，高素月比叶紫灵难缠多了，并且加上眼泪这件女人特有的武器，更加显得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
“这么说，是高姨娘的那边的小玉，顶撞了徐大娘？不仅如此，还捎带着骂了咱们竹影轩的人？”叶紫灵冷笑道。
采璎只能劝解道：“叶姨娘，你不必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儿生气。说来，小玉也只是为了让高姨娘的脚伤快点儿好起来，可能心急着急，才会和徐大娘争执。再说了，虽然徐大娘将炉子让给了她，可我的药也没耽误啊。总之，现在已经没事了，叶姨娘，你就不要再提这个了。”
叶紫灵说：“不提了？这次不提，下次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恐怕要骑到咱们竹影轩头上来作威作福了。这件事儿，我不会叫你和徐大娘白受了这番侮辱，尤其是受一个刚刚进来没几天的小丫头片子的侮辱。那丫头虽然没和你打照面儿，可话里话外，都在借着贬低你来压制我。这件事情，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采璎叹气道：“可是，现在阖府上下谁不知道高姨娘是大少爷的心尖宝贝啊，谁敢去惹她？再说了，当初也是叶姨娘你帮着大少爷将她娶进来的。”
叶紫灵笑道：“我知道，对于我帮助大少爷娶了高素月，你一直都想不通，当然，你主要是为了我而想不通，是替我打算。可是，当初我这么做，是有我的目的，但我的目的绝不包含眼看着高素月向咱们竹影轩示威而我坐视不理这一条。既然我能帮助大少爷把她娶进来，那么我一样也能弹压她的蛮不讲理。你们放心吧，我会替你和徐大娘讨回这个公道的。”
采璎担心道：“可是，如果你坚持要为我们讨回公道，大少爷会不会以为你有意挤兑高姨娘啊？到时候，我怕你的日子更加不好过。我们倒无所谓，反正是做下人的，不过是受了点儿气，也没什么。”
徐大娘端了热水进来，听见采璎的话，也劝道：“是啊，采璎姑娘说得对。高姨娘，咱们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