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也是新近才拨过来的,只看见大少奶奶对于大娘似乎很排斥,不太搭理她。为了大少奶奶这个样子,于大娘背后没少流眼泪,也试着去劝解,可是才一开口,就被大少奶奶骂一顿,萍儿姑娘也讥讽她一把年纪了还要替外人说话,弄得于大娘只得自己长吁短叹。奴婢能看得出来,于大娘是真的心疼大少奶奶、盼着大少奶奶不要这样的,可是那个萍儿姑娘,奴婢真是看不懂了,仿佛巴不得天下大乱似的。大少爷,既然奴婢今天多嘴多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也就顾不得其他了,奴婢希望大少爷和夫人能将萍儿姑娘撵出掬雪楼,让她远离大少奶奶,离得愈远愈好,这样大少奶奶才不会被她的胡说八道给迷惑了心智,以至于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起色。”
林世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还对谁说过?”
“阿弥陀佛!”仆妇看来是信佛的,又念了一句佛,说,“奴婢这些话都憋在心里好久了,憋得奴婢心里沉甸甸的,只是不敢和别人说。本来想和夫人说的,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离开掬雪楼,因为奴婢们都不敢离开。”
林世杰说:“我知道了。你记住,今天你和我说过的这番话,现在就忘掉,再不要与任何人说。”
仆妇急忙答应了。
林世杰回到自己的书房,吩咐同海:“去将大少奶奶屋里的萍儿给我带来,记着千万别让大少奶奶知道,也尽量避着人,悄悄将她带到我这里来。”
同海答应了一声走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带着萍儿过来了。
萍儿喜滋滋的,因为同海骗他,说因为她最近服侍生病的大少奶奶最辛苦,所以特意要赏她。
可是进了林世杰书房的门,却发现大少爷不像是要给赏的意思,因为大少爷脸色铁青,紧抿着嘴唇,双目中隐隐压抑着怒火,看样子不像是要给她赏赐,却像是要活吃了她。
萍儿不由得双腿一软,自觉跪下了,声音发颤地问道:“奴婢给大少爷问安。但不知大少爷叫奴婢前来,有什么事情?”
林世杰冷笑一声:“你果然是大少奶奶的贴身奴婢啊,将大少奶奶服侍得很好,以至于大少奶奶都要彻底疯了!”
萍儿后悔不迭。早知道大少爷是要兴师问罪,刚才说什么她也不跟着同海过来。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她听见,身后的两扇门,早就“吱呀”一声关上了,又用眼角余光瞅了瞅两边,四五个身高力壮的小厮已经各自拿着一根棍子,站在了门里面。
萍儿吓得快要尿裤子,哆哆嗦嗦地说:“大…大少爷…究究究竟…叫奴婢来…做做做什么”
林世杰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和大少奶奶说叶姑娘又回到了庆盛昌做伙计,为什么要给大少奶奶说叶姑娘与我整天形影不离?”
萍儿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少爷饶命啊…奴婢并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你没说过?”林世杰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那么还会有谁能让大少奶奶如此信任呢?”
萍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管筛糠般地抖动着身体;“大大…大少爷”
林世杰向前探了探身子:“如果你还不说实话——”往分列两旁手执棍棒的小厮们看了一下,“那我就只能让你尝尝林家的家法了。你知不知道,在林家,如果有奴才恶意在主子面前胡说八道,会得到怎样的惩罚?”
萍儿恐惧到了极点,拼命摇着头:“大少爷…奴婢真的没有和大少奶奶说什么呀…叶紫灵又去了庆盛昌做伙计,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
林世杰厉声道:“那么别人有没有跑到大少奶奶跟前去说?你分明知道大少奶奶被毒药伤害,加上小产后郁郁寡欢,本来身体就差到了极点,你却还要雪上加霜,让她心智更加混乱。你说,你为什么要害她?”
萍儿哭泣着:“大少爷…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奴婢是大少奶奶从严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从小就在服侍大少奶奶,奴婢只是希望大少奶奶好啊…怎么会去害她?大少爷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一面求饶一面拼命磕头,砸得青砖地面“咚咚”作响。
其实林世杰心里明白,这丫鬟并不是故意要害严玉容的,而是她本来就是个碎嘴子,以前就喜欢搬弄是非,一会儿说说这房里的小厮和谁好上了,一会儿又谈谈那个房里的主子故意不给奴才吃饭…总之,她就像是天生管不住嘴巴似的,一天不弄出些是非来,就不得安生。府里很多人都讨厌她的,包括主子和奴仆。林夫人也好几次打算将她和于大娘弄出掬雪楼,主要是因为她们居然给严玉容出主意,给高素月下药。可一来因为接二连三发生了许多事情,家中很不平静,二来看她服侍严玉容倒是非常用心,严玉容也使她使惯了,再换个人,恐怕严玉容不高兴,影响她养胎,三来于大娘已有悔悟之意,所以将这件事情就暂时搁下了。谁料这丫鬟这毛病总是改不了,竟至于最终害了严玉容。
林世杰自然是不相信她那句“以后再也不敢了”的话,因为这个人本性如此,恐怕免了这一顿打,回到严玉容身边,还会旧病复发的,就像赌徒改不了嗜赌,酒鬼改不了酗酒,这传闲话倒是非惯了的人,也不会轻易改变了她的嗜好。
于是,林世杰将脸一沉,吩咐道:“堵上嘴,往死里打!”
小厮们立刻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布条,将萍儿的嘴堵上,将布条绕过她的后脑勺打了个紧紧的死结,然后一把将她按倒在地,抡起棍棒,噼里啪啦落在了她的身上。
萍儿当然是叫喊不出来的,因为嘴已经被布条扎住了。
…
“大少爷,你知不知道萍儿哪里去了?今天一天,我好像都没有见到她呢。”
晚上,林世杰按照答应严玉容的,去掬雪楼陪着她,严玉容问了这么一句话。
林世杰微笑道:“不是你说她家里派人来求你,说萍儿父母病了,让她回去一些时间照顾的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严玉容疑惑地“哦”了一声:“是吗?我好想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也许是这样的,因为我的记性,近来是愈来愈坏了,很多事情,一转眼就忘。”
林世杰握着她的双手,让她坐在床沿上:“我也是,最近记性差得很,在店铺里丢三落四。不过,萍儿这事儿,我可没忘,今天早上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说萍儿的父母得了重病,需要她回去尽孝心的。你忘啦?”
林世杰明知道这样欺骗已经迷失了心智的妻子不厚道,甚至有那么几分卑鄙,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也许这样说,这样做,是能将对她的伤害减小到最低限度的唯一的办法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母子冲突
“儿子!上哪儿去?这火急火燎的。”小姜的母亲姜大娘看见儿子往门外走,高声喊住了他。这几天,小儿子小姜——大儿子,林府的人,无论主子奴仆,都称呼为“大姜”,并没有什么典故,只是大家觉得这样称呼比较顺口和习惯——一反常态,经常出门,而且每次出门之前,都要换上一件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头发也要重新梳一遍,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又加上听见最近有些关于小儿子和高素月的风言风语,心中不免担忧。
小姜听见母亲叫自己,只能停下脚步,转回头来说:“娘,什么事啊?”
姜大娘没好气地瞪着他:“我没有事。我倒看你有事。你且说说,你这几天上哪儿去了?都在做什么?我和你爹、你哥哥嫂子见你一面比见知府大人都难。”
小姜笑道:“娘,瞧您说的,儿子当然是在府里面做差事了,还能做什么啊?”
“可是你邢大娘武大娘她们都说,最近你天天都耗在洗衣房里面,和高素月在一起,还帮她提水、晾晒衣服?是不是啊?”姜大娘毕竟是个下人,说话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换一种委婉的说法,而且那些风言风语也着实叫她生气。
有人说,姜嫂子,你儿子小姜看上了大少爷的人,整天和那个高素月黏在一起,形影不离的。
又有人说,姜家弟妹,你家小姜可不得了啊,连大少爷的人都敢盯着。那高素月虽说现在什么都不是,可毕竟曾经做过大少爷的小妾啊,小姜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糊涂呢?
还有人说,老嫂子,可得管管你们家小姜啊,那个高素月,谁沾上谁倒霉。要不,大少爷怎么会把她贬到洗衣房去呢。
更有人说:大妹子,小姜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可不能眼看着他做了糊涂事情,为了那样一个女人,平白得罪了东家。
…
姜大娘和姜大伯越听越害怕,而且本来是不信的,可现在说的人愈来愈多了,而且有洗衣房管事的邢大娘她们眼见为实,姜大娘以前在洗衣房的时候,和邢大娘他们关系不错,所以,她相信她们不会骗自己的,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和自己开玩笑,更不会平白无故地污蔑自己的儿子。
因此,姜大娘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决定阻止儿子再与高素月接触,将一切可能都消灭在萌芽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