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位大小姐终于上了丫鬟的马车,叶紫灵心想,这条路,终于是可以重新畅通了,又觉得十分难受,知道病还没好,又奔波这么长时间,应该休息,于是回到老大爷的马车上,打了个哈欠,准备美美睡上一觉,等到这一觉睡醒来,宁州也就快到了。
终于,道路畅通了,北平王府亲戚家的家丁们严阵以待,个个手执长矛,瞪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就仿佛这些行色匆匆的老百姓全都要对他家主子图谋不轨似的。
叶紫灵没看见这好笑的一幕,因为她已经睡着了。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队军士从宁州方向疾驰而来,可是到了这里,不得不放慢速度,因为道路才开始重新通行,过往的行人车马都拥挤在一起,正在一点一点疏散呢。
领头的将军看了一眼路边上停着的几辆马车和那辆坏掉的马车,又看了看表情严肃的家丁们,忽然叫道:“是纪管家吗?”
纪管家一抬头,惊喜万分:“谭将军!你们怎么来了?”
谭将军跳下了马:“前几日听说你们已经出发了好几天了,这就快要到达宁州,可是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纪管家问道:“是王爷和世子派你们来接我们的吗?”
将军笑着摇摇头:“不是,我们是世子派出来寻找一位姑娘的。”
“姑娘?什么姑娘?”
“回头和你细说。”将军说,“是马车坏了么?”
纪管家叹道:“是啊,真是不巧的很,偏偏快到宁州了,马车却坏在了半路上。若坏的是我们的车也就罢了,可偏偏坏的是夫人和大小姐的车,大小姐从来没受过半点委屈,不肯将就在丫鬟们的车上赶路,所以耽搁了很长时间。这不,好容易劝说大小姐暂时在丫鬟们的车上休息一下,等到这些行人们走了,我们再想办法。”
将军笑了,低声道:“你们家大小姐还是这个脾气啊,那恐怕…见了世子,又不得安宁了。”
纪管家说:“如今都四五年过去了,两个人的性情恐怕都变了不少,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争吵了。”
停了一会儿,纪管家又说:“对了谭将军,你们要找的那位姑娘,找到了吗?”
谭将军神色一黯,摇摇头:“还没有。唉——真不知道回去怎么和世子交差呢。”
纪管家又问道:“什么样的一位姑娘啊,世子这么看重,居然还将你们派出来寻找?”
话音未落,忽然,他家大小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面前:“表哥在寻找一位姑娘?什么样的姑娘啊?和他是什么关系?”
谭将军看着虎视眈眈的大小姐,急忙解释:“其实就是一个被劫匪劫持的百姓,世子刚好碰上了,就帮了个忙。贺小姐也知道的,世子和王爷一样,一向爱民如子,尤其痛恨匪徒之流,所以才”
这位一身傲然之气的大小姐,就是之前北平王提到的、殷子桭的表姑母的女儿贺昭云。
贺昭云的母亲贺夫人,是北平王的两姨表妹。三年前,贺夫人的夫君贺大人因病去世,贺夫人带着儿子儿媳和女儿守了三年的孝,如今孝期已满,因思念夫君,家中又全都是夫君用过的物品,不免睹物思人,整日伤心。于是贺大人的儿子儿媳就商量着,让母亲带着妹妹去北平王府那边住一段时间。
一来换换环境,能让母亲少些伤心多些快乐。
二来,他们一直都想让贺昭云嫁给殷子桭,而两家似乎都有这个意向,所以,正好让殷子桭和妹妹多接触接触,也顺便探探北平王府的打算。若是北平王府愿意迎娶妹妹昭云,那再好不过,自己这边也好早些做准备,若是人家王府不愿意,那么就只当是去走亲戚了。
贺夫人和儿子儿媳都知道,贺昭云从小就喜欢殷子桭,可是殷子桭似乎不喜欢她,以前都住在京城的时候,两个孩子也算是青梅竹马,可殷子桭总是瞧不上贺昭云,总是管她叫“疯丫头”。因为贺昭云是家中独女,上面只有一个哥哥,从小被父母兄长宠得无法无天,一身骄娇之气,难免耍些大小姐脾气,殷子桭很不喜欢。后来,殷子桭跟随父亲住在了宁州,去京城的次数渐渐稀少,两人偶尔见面,自然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一起玩耍,反倒生分了许多。
当下,贺昭云在马车里面听见自己一心喜欢的表哥殷子桭居然大动兵马,而只是为了寻找一位“姑娘”,立刻警惕起来,也不要丫鬟搀扶,自己跳下马车,也顾不得被行人看见了,径直跑过来质问谭将军。
听谭将军说是一个被劫匪劫持的百姓,贺昭云立刻失去了兴趣,她原本以为,是宁州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呢,却原来只是坊间百姓,于是很快就放在了一边。
谭将军一看这里人多,灵机一动,拿出了殷子桭给他的叶紫灵的画像,挨个儿询问行人:“你们见没见过这样一位姑娘?”
贺昭云本来已经对“这位姑娘”没有了兴趣,可是忽然一错眼,看见了叶紫灵的画像。
是殷子桭亲手画的,自然画得不仅形似,而且传神,尤其是将叶紫灵那聪明灵秀的神态画了出来。本来,殷子桭是不愿意让自己亲笔所画的叶紫灵的画像被外人看见,可是当时情况紧急,只得让四支军队的将领一人拿了一张,心想万一他们找不到,还可以问人的。
看见画中的女子,贺昭云再也不能平静了,因为这个女子是这样的美丽窈窕,眼神中透露着三分聪颖、三分机敏,还有三分豁达和一分优雅,令她立刻升起了嫉妒之心。
她酸溜溜地想着,表哥为什么派了这么多兵马来寻找这样一个女子,是不是他喜欢这个女子呢?
又想起来表舅和表舅母当年那段佳话,表舅母出身贫寒,可表舅还是坚持娶她为王妃,那么,表哥是表舅的儿子,会不会和他一脉相承,也娶一个贫民家的女子呢?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一个憨厚的声音大声道:“哎呀,这不是刚才那位急着要赶回宁州的姑娘吗?”
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位庄稼汉。他指着老大爷那辆已经走远的马车,说:“这位军爷,我看见刚才有位姑娘和画上的这位姑娘很像。”
谭将军高兴地问道:“她在哪儿?”
**看着那辆马车说:“在那辆马车上面。”
谭将军吩咐士兵们:“你们赶紧去追,剩下一半人,护送贺夫人贺小姐。”
…
叶紫灵在颠簸的马车上睡得很舒服,就仿佛从来没有睡得这样香甜。
一个士兵拦住了马车:“老人家,车里是什么人?”
老大爷纳闷儿地看着他:“就是一位姑娘啊。”
士兵说:“让她出来。”
老大爷吓得一哆嗦,心说这位姑娘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儿吧,怎么军士们都找上门来了。于是赶紧回头去叫叶紫灵出来,生怕把自己给连累了。
叶紫灵迷迷瞪瞪从马车里出来,猛然间看见这么多士兵,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并没有不遵纪守法,于是镇定地问道:“是找我吗?”
领头的士兵笑了:“果然是叶姑娘。请跟我们回去吧!”
叶紫灵莫名其妙:“跟你们回去?凭什么呀?”
士兵说:“哦,是世子派我们来寻找叶姑娘的,我们现在找到了你,当然要带你回去见到世子让他放心。”
叶紫灵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北平王爱民如子的名声也不是虚的,自己不过一介布衣,失踪了几天而已,人家北平王府就派出了军队来寻找,真是太让人感动了,回头一定写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外带绣着“爱民如子”四个大字的大红锦旗。
于是笑道:“请军爷回去告诉世子,我已经平安回到了宁州,请他放心,也请军爷代为转达我的谢意。”
然后叶紫灵准备继续开路。
可是士兵坚持要她和他们一起走,理由是军令如山倒,如果叶紫灵不跟着他们一去回去,而是单独回去,就等于是他们没有完成任务,会受到军法处置。
叶紫灵无奈之下,只好让老大爷回去了,自己骑了一匹士兵们腾出来的马,和他们一起往宁州走。老大爷倒是高兴坏了,因为虽然还没到宁州,可叶紫灵给他的车钱,是按照到达宁州计算的,老大爷揣着一块叶紫灵从客栈小二家里搜刮来的碎银子,高高兴兴走了,鞭子在空中甩得“啪啪”作响,令脸色本来就变得阴沉的贺昭云更是紧皱了眉头。
谭将军这次出来是奉殷子桭之命寻找叶紫灵,并不曾备得马车,所以,面对贺昭云坚决不肯乘坐丫鬟马车的固执,一时之间倒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本来,贺昭云是看着丫鬟的马车还不错,比自己想象得要宽敞干净,心想算了,反正就剩了两天路程,不要和母亲闹别扭了。虽然已经立春,花了开了,草也绿了,可天气并不十分暖和,有风的时候,还是挺冷的,这样的天气,总不能为了一辆马车就耽搁在路上,于是打算就乘坐丫鬟的马车算了。
可是忽然又冒出来一位“叶姑娘”。
这让刚刚想通的贺昭云不得不再次耍起了大小姐脾气:“我不能坐丫鬟的马车行路吧。”她这样和谭将军说,“你现在回去,让表哥准备好了马车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