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离当初离开帝国斗师学院,也超过两年了。
维拉知道了不少从前想也没想过的问题答案,穿着笔挺光鲜制服走过大量城市,在护卫与狄伦相伴之下,斩杀大量梦魇,却依然觉得,日子似乎凝滞不前。
然后,梦中那扇门几乎快要完全毁坏了。
也许终于还是要等来门后真相的。
“你怎么老喜欢来这里?”
耳边响起罗布愉悦的声音,一回头,果然看见罗布笑吟吟走向她,在她身边蹲下,摇着尾巴一副很想与她聊天模样。
无奈,维拉替这家伙挪出大量位置,好容纳其大翅膀。
自从罗布成为她护卫,每当维拉有什么需求,罗布都会第一个冲出去搜集资料或执行,态度之积极几近谄媚地步,时常让大家傻眼。
刚开始维拉还觉得很不舒服,后来,也麻痹了,对这青年的态度也不再那样疏离。
而这个整天无所事事的罗布对维拉而言,其实是个很好的指标。
罗布越老神在在,维拉就越能确定,时候将近了。
罗布那双眼睛其实很美,是和狄伦血红眸子不一样的颜色,而似燃动火舌,时常美到让维拉害怕。也害怕罗布那种无缘由的服从,那种只对她一人的愚忠,时常让维拉有种被扼住咽喉的不安。
加速的时间,与日渐浓厚的焦躁不安。
维拉其实知道自己快想起了,只是一直去压制它,因为好像一旦想起,便再也回不去了。
关于马可仕之外、另一个青年的印象,是越来越清晰。
她记起了马可仕的一直相伴有如影子,或是有如另一半的她,记忆里那两个孩子紧握的手,似乎不曾放开般。
也记起了那么一个谁,常常将她抱到膝上,温声对她说话,为她念童话书。
而那温温嗓音,竟和那消失在自己梦境多时的梦魔,一模一样。
像是地底埋着巨大黑箱,而土壤被雨水点滴冲刷,渐渐□出底下箱盖尖角与轮廓。
维拉记起的越来越多,也益发恐慌。
为什么七岁前的记忆,一个孩子能记得如此清楚、又过的如此丰富?感觉不像自小蒙懂成长,倒像以七岁孩子的脑袋,看了这世界七年。
太多不合理又理不清的事,维拉开始增加信件的数量与内容,一封封寄给亚柏与夏佐。
如果说她此时的处境像大海遇难,写信倾吐这件事,就像是对着天空挥舞布条,试图吸引经过的飞行器。
而和狄伦求助,就是维拉仅剩的浮木。
两年以来,亚柏自始至终都努力与她保持联络,无奈殖民地路途遥远,邮递耗时长,邮件遗失率也极高,但好歹维拉与亚柏,还是维持了最基本的联络。
但,不管维拉寄出多少描述近况的信件给夏佐,夏佐都不曾回信,像是断了音信,或是学园过去那段,只是维拉自己的幻想一般。
也写了马可仕应该是凶手的资讯,寄出去了,却也没收到回音。
就这样,维拉的世界仅剩狄伦这块触手可及浮木。
那个少年是她尚未溺死的唯一仰赖。
感觉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和帝国斗师学园截然不同的世界。
学不一样的东西,做不一样的事,思考着不同的烦恼,有不同的伙伴,就连众人眼中,那总与她粘在一起的青梅竹马,也不复相同。
从前在学校,在她身边的总是夏佐,而在日光碉堡,在她身边的,却是狄伦。
狄伦与自己经过那段尴尬期后,就慢慢回复为过往的散漫酒肉朋友了,只是偶尔当狄伦与她对上目光,还是会不自觉避开目光。
但这样对维拉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身旁知心伙伴避着她、一人独处面对点滴归返的记忆,实在可怕的难以忍受。
而后来,维拉也才慢慢注意,当夏佐与他们同在日光碉堡里时,狄伦也会同她一样,从窗口悄悄地看夏佐,面无表情的。
不可否认,夏佐对于她与狄伦的确有一定的影响力。
只要夏佐在她附近,狄伦便会回避,也时常造成她力量失控──尾巴、犄角什么的,常常盯着夏佐看着看着,便不自觉得生长出来。
与身边这些人的关系,渐渐变得不再更动了。
该有的距离还是在,而会陪在身旁的,就是陪在身旁。
就连那个曾被维拉嫌弃的罗布,也成了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份。
季节推移,送煤的马车进出碉堡次数越发频繁,日光黯淡,夜晚变得漫长,楼层的壁炉,也一个个燃起,不知不觉,又进入了梦魇猖獗的冬季。
维拉迎来人生中至为关键的十九岁冬日。
她终于等来想起一切的那天。
*下章预告:
维拉终于想起一切。
原来她所追求的、所背负的一切,根本都是错的。
“等你想起一切,这些将都不再重要。”
她的父亲,那个长年流连她梦境的梦魔,一直都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终于要揭开维拉身世之谜了,啊们
☆、XXIII、
XXIII
维拉想起一切前那段日子,在狄伦与熟拈护卫们相伴之下,其实过的很平静安稳,没了彼得那时的焦躁无处可退,多了分似乎可长久这样过下去的安定。
记忆自那道齿轮机关门奔流迸裂而出,是发生在那年深冬的北方任务里。
听说昆诺的北方法路,很没品的赶了大批梦魇到昆诺北边境,正四处流窜,忙坏了镇守的梦师,因此日光碉堡派维拉前往支援。
那年冬天很冷,不管维拉如何强调自己身强体壮、又出生北方,埃迪他们还是帮她带了好多御寒衣物,然后把她包的像个粽子。
他们逼她穿上最后的大师长大衣,然后手套、厚长袜、耳罩什么的都让她穿上身,那毛茸茸漆黑围脖,把维拉弄的像只狮子。
“把我包的像个废人,这样对大家有好处吗?”维拉没好气表示。
那次任务,他们坐了很长很长的火车,也因为大雪,好几次在火车站贵宾室里过夜。
期间,埃迪趁着狄伦不在维拉身边,贼头贼脑的把她拉到一边,道:“你刚刚靠在罗布肩上睡着那半小时,狄伦一直看着你们呀,那落寞的表情,看的我们都不忍心了。”
说着,埃迪还不忘探看一次四周,再确定一次狄伦是否在身边。
“唉,不是埃迪大叔要说你,狄伦这些年的成长你应该有看见吧?他已经从以前那个不负责任的荒唐军官,变成了今日的优秀军人,你该给点他机会吧?”
埃迪拍拍维拉肩膀,对她挤眉弄眼。
“至于你和夏佐我也是知道,但狄伦也未尝不好,人家是贵族!还是比安奇家的顶尖贵族,又一片痴心,今后对你的人生,还是有很大助益的。”埃迪指指维拉那象征听令的颈圈,好意提醒。
维拉哭笑不得,这老妈子到底是谁啊。
埃迪大叔真的人很好又可爱,这家伙又取代彼得当回护卫头子时,维拉不知道有多开心,就是爱碎念啰唆了点,如今,埃迪大叔竟动起当媒人的脑筋了。
埃迪大叔不知道狄伦身世复杂,也不知道狄伦老早不小心对她告白过了。
“谢谢你的好意,大叔,但你别这样,”维拉笑得勉强,语调却再认真不过:“我和狄伦现在很好,求求你别毁了我们,好吗?”
听到她的回答,埃迪有些楞,但还是理解般点点头,默默的走了。
几天后,他们在白日遇上梦魇的突袭,整团人马被迫散开交战,接着,还遇上了雪崩。
事情之巧合,让维拉想起以后深深觉得,那必定是梦魔和马可仕安排的。
因为当白花花雪浪将她吞没那瞬是如此熟悉,像火星,瞬间将这些年积累的那些霎那迸发,维拉忽然就想起了一切。
那一刻,她感觉到往日耸立于梦境里的齿轮大门毁了,她自己一手创造的大门,崩然瓦解。
然后,里头那锁的那些重要往日与感情,潮水一般将维拉没顶。
想起了自己与马可仕、梦魔共同生活的曾经,也想起这个让对方被雪浪掩埋、再把人挖出来的游戏,是他们在那么多年冬日里,都要玩上多次的。
这次,维拉终于想起一切。
她与马可仕,是梦魔耗费大量心力与时间,从婴儿时期培养起的崭新新物种──既是有梦师天赋的人类,也是能自由控制梦魇化程度的高阶梦魇。
这是梦魔父亲无意中发现的,人类越小时梦魇化,越能保持自我与控制能力。
而这样的维拉与马可仕,无疑是能庇护身为弱小梦魔的他,最好的剑与盾。
从前梦魔在梦境里与维拉说的,都是真的。
她与马可仕都是由梦魔一手创造,然后精心培养,小小年纪便拥有驾驭梦境的能力,只是维拉却在一次人类的剿杀中,为了保护梦魔父亲与马可仕,对敌人发动过强的精神攻击,被自己的能力反噬,因而失去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