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里写的那些,其实我能理解,而我也支持。”
维拉不敢置信睁眼,瞪着亚柏:“真的?”
“真的。”
说着,亚柏刚刚要的冰块和布巾已经来了,他将冰块裹在布中,单手轻轻压上维拉红肿双眼,腾出另手,拨开维拉脸上那些,被泪液粘住的细碎发丝。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维拉?”几乎是郑重的,亚柏这样问道。
“……我也不知道,”维拉诚实道:“应该没有,但总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
“我去查了很多书,维拉,梦师数量那么少,案例却有很多,但你却是很奇怪的案例,尤其是你梦中的梦魔,还有那扇门,甚至是你单靠自己就能成长至如此的能力。”将冰块拿起,亚柏擦掉她脸上水珠,“都太不寻常,维拉,我老有不好的预感。”
维拉睁开湿漉漉眼睫,看向亚柏,有些意外亚柏不甚在意她的选择,却在意起她的梦师天赋与能力,她迷惑簇起眉头。
“你不在意我的作法吗?关于颈圈和吉儿他们?”
“你之后会回到我们身边,不是吗?”
“那是当然!”维拉急急回答。
“那就无所谓了,就算紧密如我们,也都有自己认为必须要做的事,”亚柏好笑的看着维拉,“应该是支持,而不是给予阻力和不信任,你忘了我当初选择去殖民地而非驻守本土时,夏佐反应有多大?又有多久不和我说话?”
“……”
这么一说,维拉倒真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她真的是天天做夏佐与亚柏间的和事佬,因为谁都不让,但最后还是相安无事和好就是了。
可是,这两件事,真的是同一类事吗?
维拉有些不确定的抬眸看亚柏,踌躇着,不知从何问起。
亚柏却好像知了她犹豫般,抬手搭住了她的肩,安抚孩子般轻拍她脑袋。
“你别想太多,维拉,夏佐那里我会去劝他。”
亚柏近乎又是叹息,轻吻落在她坚硬的犄角上,道:“你要知道,你和夏佐是恋人,他对你的要求自然是一等一的高,但你还是得自己做决定。”
近乎耳语,维拉茫茫将额角靠向亚柏肩膀,回答:“我已经做了决定,而且也做好了退路。”
“那就够了,接下来就全力以赴吧,既然是你自己认定必须做的事。”
“就像我和夏佐怎么劝,你都想去殖民地那闯荡一样?”
“是的,”亚柏轻轻笑了,镜片下的双眸也染上和煦笑意:“因为只有自己知道,到底该走什么样的路才不会遗憾,就算血脉相连或者并肩相伴多年,都不代表他有资格替你做决定。”
定定看了亚柏好一阵,维拉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是暗暗抱怨,抱怨你毕业那年所受的气吗?”拨云见日般,维拉少见的破涕为笑,揶揄亚柏:“你早就受不了,我们一直要你申请调派回国了,是吧?”
“是,”倒不拐弯抹角,亚柏直接承认,斜眼,很是不满道:“我真的是受够了,你们就让我在那好好奋斗,有这么困难吗!”
维拉大笑了,扑过去抱亚柏,将脸埋在青年胸口蹭又蹭的。
“你真是好看透啊,维拉,”亚柏揉乱她头发,“你一笑,犄角就不见了。”
没将头抬起来,维拉继续紧抱亚柏寻求慰藉,只是道:“它就是这样,等等若不小心遇到夏佐,大约又会长出来了。”
亚柏低低的笑了。
任维拉袋熊幼兽一般紧抱他,无视他人目光,亚柏用手指卷起了维拉已经长长的发丝。
“说到你那个抚育官,凯里马里诺,虽然夏佐很讨厌那家伙,但我却觉得值得相信……”低低说着,亚柏若有所思:“尤其是这几年。”
说着,想起什么般,亚柏挪开维拉,从他方正手提箱里,拿出了本崭新的精装厚重书籍。
“少有人做抚育官做的那样鞠躬尽瘁,他跟本可以放你和马可仕自生自灭,可是他没有。”将书本交给维拉,亚柏口中不忘道:“而且这次的内战能这样早结束,就是他以老式贵族的身份居中协调,做保证,才能少死那样多人。”
维拉呆呆接过那本厚重书籍,目光在封面流连,却没有真正看进去。
她在回想,自从内乱开始后,凯里似乎真的一阵都不得闲,不是在振笔疾书写信,就是频繁外出,或者关在学校大型会议室里,和各色人等开会。
茫茫想了一阵,维拉才忽然发现怀中书籍的不对劲。
标题竟是:“研究:梦师天赋与相关精神疾病”
阴阴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维拉对上亚柏目光。
“我不是神经病!”她恼怒道:“我只是比较易怒血气方刚而已!”
而亚柏托腮目光空洞斜眼看她,看起来完全不相信。
吵吵闹闹了一阵,在咖啡厅里,维拉和亚柏越谈越心安。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尤其是最理解她与夏佐又心思缜密的亚柏,真的给了她许多勇气,当然亚柏也非支持她一昧去做,也告诫啰唆了不少。
只是越聊,维拉越感谢,越是被亚柏逗的笑中带泪,泪眼迷蒙。
亚柏特地搭了那样久的铁路,穿过山岳森林抵达这僻远学院附属小城,就是来替她找回笑容。
但,即使是亚柏也没能说服夏佐认同她的决定。
*下章预告:
日光碉堡派来的护卫们很有水平,有经验有实力也有知识,万中选一,但他们首要目标都是她的安全,太过保守古板,等到维拉要冒险犯难时,绝对会加以阻止。
所以才要去找狄伦。
她需要一个无所顾忌疯子。
☆、VI、
VI、
亚柏离开几天后,夏佐来维拉宿舍阳台,特地来见她。
“你真的一点都不改变决定?”
阳台上,少年一见到她,就是这句话。
一度熟悉的明黄双眸颜色特别浅,特别凉,几乎没有表情,而目光近乎无温。
维拉看着夏佐,张口试着想解释,却发现这半个学期来,同样的解释话语、毒誓,都已经重复过太多次,而眼前的少年,一次都没能接受。
她总告诉夏佐她会回来,只是暂时离开并非弃之不顾。
但对于夏佐而言,离开就是离开,舍弃就是舍弃。
“既然你已经不需要我,毕业后,我也不会再留在学园当护卫,我会去日光碉堡。”夏佐低眸看向旁边,淡淡道:“感谢你给了我进入日光碉堡的机会,但,以后我们各走各的吧。”
夏佐转身,而维拉不再敢拉住他衣角。
“这是最后一次,我试图将你拉回正途。”
少年这样低低凉声道,便再也没有回头的离开维拉眼前。
那夜夏佐走后,再也没在校园里和维拉说上一句话。
怪胎小队成员们,自然被关系冰冻处理的他们给吓得不轻。
“别这样嘛,吵架要吵架,但别吵这么久嘛……”
“记得要合好呀,小夫妻。”
小队员们刚开始还会试图劝合,却很快被夏佐冰冻三尺的目光给吓退,而一向最关切他们的前室友贝蒂,也是最担心他们两个的。
“维拉,没问题吗?”贝蒂不只一次跑来,摸着她的犄角担忧问道:“你确定吗?”
而她自然只能苦笑着点头。
“我尽力了。”维拉低低笑道。
究竟是谁转身就走,从此舍去他们曾经渴切的恒久。
维拉每天数着日子,在等待夏佐离开校园那天,等到那天之后,她将连在校园之中跟随窥看夏佐,都成奢望,夏佐将被日光碉堡派给某个梦师,派往各地。
有时夏佐还会出现在维拉虚构的梦中,温暖安慰她,虚伪的幻觉,自欺欺人。
毕业那天,火车站入口,维拉无法克制的打破两人形同陌路距离,冲向前去抱着夏佐腰肢,哭到快要断气。
夏佐没有推开她,却也没回拥她,只在火车即将离站之际,留下一句──
“再见,维拉。”
少年转身就走,维拉满脸泪痕呆看他的背影。
夏佐说,“再见,维拉。”
而维拉宁可他别说那一句,即是这半学期来,夏佐对她说得唯一一句话。
因为那是告别,告别她,也是告别他们两人。
喉头收紧胸口发涩,维拉真想当下挖出自己的心,追上夏佐,让他看看自己那通红溢血的心,让他看看,这颗心到底是不是夏佐心中所想的,背叛他的那个心。
夏佐却还是走了。
半学期没有交集的两人,维拉自然没有再替夏佐染发剪发,而那个提起方正皮箱的少年,正是与维拉初见时那头棕色短发,与特意削高的耳边发丝。
耳上荣耀依旧,他们共同的往日荣光。
可是却再也没能让两人紧靠。
维拉是真的很爱夏佐与亚柏,真的很重视凯里和马可仕,也真的是很恨那个被她伤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