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从来不当楼惜若是情敌,而楼惜若从来不当她是敌人一样。
李煜盯着慕凌絮半响,冰冷的声音透过雪幕,“她还没有死,慕爱卿若是无事,就不要随意的踏入药室。”
谁也不知道李煜为什么突然发火,愤然甩袖离去。
洛芊芊深深地看了慕凌絮一眼,跟着走远。
唯有黎秋停在她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道:“他说得没错,她还没有死,你这种表情……”就好像是她早就已经是个死人。这后边的话,黎秋没有说出来。
“黎大将军也怕?冬灵才是你身边的人,而不是楼惜若。”从头到尾慕凌絮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依旧是淡漠无波,而这两个男人却能透过这平静,看到另一头的不平静。
黎秋皱眉,捏着的拳一松,转身匆匆离去。
看着两个余情未了的男人大步离去,这一刻,慕凌絮很想大笑出声,可是,她笑不出来,早就在四岁的时候,她就这副表情了,无情无欲,面对什么,有的只是风轻云淡。
漫漫雪地中,伸出两只纤细手掌,接住那飘落的雪花。
然后,静静地看着手掌中慢慢积成水滩的雪,喃喃自语。
“你死了,只会害更多人,楼惜若,我慕凌絮如何都不能与你相比,差得太远了。远到,我无法触及。这一次,谁也救不了你。而你,就这么甘心的死去?”眼睫轻轻一眨,“是了,以你这种性子,又怎会甘愿认输。”
“哧。”
两团雪水由纤掌中挥出去,打在树桩上,穿开洞口。
收回冰凉的手掌,转身深深地看着炼药室的门,许久,才默然转身离去。
楼惜若的消息被封锁住,外边的人根本就无法探听到任何的消息,青寒派回来的探子依旧无法入城。
城门口被封锁了,无法进出。
现在,只要楼惜若没有醒来之前,谁也不能出城,也不能进城。
落坐于女子会方向处,会长冷冷地负手立在廊边,受了重伤,十天了,也可以下床行走,甚至是打斗也是无所谓了。
知道楼惜若的人被藏在皇宫里头,她只是冷笑一声。
“楼惜若那边的情况如何?”会长双手扶住长栏,声音随着风雪飘来。
站在身后的几人对视一眼,林连双踏前一步,说道:“说是情况越发恶化了,那颜公主还扬言要歼灭我女子会,替楼惜若报此仇。会长,这颜公主当真是胆子大,竟当着满朝百官说出这等话来,显然是没有将您放在眼里。”
会长冷冷一哼,“她胆子当然大了,胆子若不大岂能坐上墨家家主之位。没想到,当初的小丫头竟然坐上了这等高位,而这一切,全都是这个楼惜若。若不是她,现在的大倾也不会如此的乱。”
将这一切都划归到楼惜若的身上,认为,若是没有了楼惜若,女子会就不会变成这样子,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恩王妃而受了这多么辱。
会长捏着长栏的手泛了白,脸上怒容而出。
若是以前,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必她这个女子会会长出手,只须要在背后指点一二就可。现在,连自己精心挑选的徒弟竟然就这么向着那个人。
全都是因为楼惜若,没有了她,什么都会好起来。
“会长,我们是不是该趁此机会下手?”林连双一向看不惯楼惜若,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一次性报回来。
会长转身看向林连双,引得林连双全身寒毛一竖。
“皇上那边可有说什么,或是暗中有什么动静?”
林连双微低着头,说道:“无,到是墨家和楼惜若的那些黑衣人有所动作。他们几次想潜入女子会,都被我们的人给截杀掉。会长,我们再不行动,恐怕这后边有变,这拖久了就夜长梦多,还请会长早下决定。”
林连双说的话有理,会长认真地思量。
点点头,“现在皇帝对本座还是会有些顾忌的,毕竟,有些东西还存放在本座这里。只要本座不开口,他这个皇帝永远也别想着动女子会半根毫毛。至于墨家,本座便让她有去无回。”
身后的人随即明白了会长的话,现在这城中,墨家人不多,而楼惜若的黑衣卫在那一场黑火战中也失去了不少,至于皇帝,想必不会出手。
因为,女子会被毁了,有些东西,他也别想拿回去。
“是!”
迎着雪,身后的人应得响亮。
“想办法弄到那两个孩子。”交待完这一句,会长转身回了殿。
“是。”
不管为什么非得要那两个孩子,照着会长的话去做就成。
会长不喜欢楼惜若连带着的,那两个孩子也不招她喜欢。
现在楼惜若已经是半死半活的人了,恐怕是过不了多久,这个曾经欺压过她们的恩王妃就该下地狱了。
想到那个人死去,林连双心底的恶魔慢慢苏醒。
“楼惜若,这一次,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掌握着暗部女子会成员一部分,林连双顿觉得自己在女子会的份量提高了,面对那些人她也不必再怕了。
对于神仙都难救的楼惜若,他们只能等待,除了等待,其余的,什么都不能做。
这一夜,白雪更盛。完全没有停止过。
炼药室内,依旧在研药中,良药未必能唤配那个人。
时间愈久,楼惜若的安危愈是危险。
慕世家。
幽幽琴音透过纸窗,飞泄而出,檀香袅袅,幽暗中如仙气升腾飞出,与雪相融。
“小姐,夜深了。该就寝了。”小潭安安静静地立在身良久,看着窗前那一抹白影,伏身叫道。
琴音嘎然而止。
窗幕下的人儿缓慢抬目,纤指一绕,拉开一个单音。
“夜深了么?”重复着小潭的话,“宫中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小潭想了想,摇头。
慕凌絮也不知是失望还是什么,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雪夜。
“这雪下几日了?”
其实,她只是不记得自己又坐在这里几日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连时间都需要旁人为替自己记下了。
很久了吧。
小潭对于慕凌絮的问法一点也不讶异,自家小姐从小冷静过人,甚至是可以说过分,除了那一日全家被推上断头台那一刻慌乱过外,这前后都是这副模样。
“回小姐,已经七天了。”
小潭这一声落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低着头的小潭抬起头,瞬间对上一双如雪纯白的眼,猛然又低下。“小姐,请您更衣安歇吧。”
“小潭。”
无声无味的声音破着夜来,吓得对面的小潭身子一震。
“是。”
在抬头时,落窗的白色身影已经转了头去。
“你上前来。”
在小潭狐疑片刻,再三犹豫地看了窗外的纷雪,最终还是点点头。
“是。”上前数步,靠近慕凌絮,等着她的吩咐。
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慕凌絮眼睫微微一敛,风雪飘进来,拂过那层层白纱,撩开一角,露出纯白如雪的肌肤。
“小潭,你跟在我身侧有多久了?”平平淡淡的问话,无半点起浮。
好端端的怎会突然问起了这个?
小潭猜疑间已经启唇回答道:“回小姐,已经有十五个年头了,奴婢未细算过日子。”
“嗯。十五年,是不少了。也该够了,小潭这十五年可累了?”伸出纤纤玉手扶在小潭的肩头上。
小潭听此言,身子更低矮了些,老实回答道:“能在小姐身边,是小潭的荣幸,怎会累,小姐,你今夜怎地突然感慨起这些来了?”
小潭大着胆子抬头,睨了眼慕凌絮的表情,但很失望的是依旧如此。就该想到,慕凌絮从来不会有任何的喜怒哀乐。
“没什么,只是觉得小潭日日夜夜守在我的身侧,累了,是时候休息了。”
“小姐,奴婢不……”
“哧!”的一声打断了婢女突然抬高的声音。
“嘀嘀嘀……”
艳红的血滴落在那纯白的琴玄上,发出哑声。在这寂夜里格外的清晰,磨人耳目。
“小姐,你……”婢女小潭一脸不可致信地伸出染血的手指,指着一脸平静的慕凌絮,“为,为什么?”
一根琴玄如一根丝线般直扎入小潭的心脏处,而她的身体正被琴玄支撑着不能动弹,这个时候活过一两刻钟还是可以的。
不去看小潭的脸,慕凌絮轩过头,靠着纸窗看着雪夜。
“你累了,该休息了。”
小潭不甘心,死死地盯着慕凌絮的后背,非要在死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奴婢不曾做出对不起小姐您的事,为何您要如此待奴婢?为什么。”愤然的言语伴随着泪水划落。
过了很久后,就在小潭扑倒在琴上,发出重重的声音,慕凌絮才淡淡说道:“慕家遭劫那一日,你逃过了。很多事,你办得太过于顺利了。就如这一次。那檀香分明就不是普通的香料,渗入了大量的移魂香。你奉那人之令,每日掺入,想要控制我,未免有些小看了你家小姐。而我坐在这里不过是五日时间,你却说是七日。”转过身来,淡淡地看着死瞪着眼的小潭,声音依旧淡如清水,“既跟了我十五年,就不必再去沾染那个人了,机会给过你很多次,我不是圣人,不能等我死了才去处决背叛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