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明白他的心意似的,那个黑衣人又如幽灵般出现在公子重耳身后,小声地提示。
公子重耳顿了顿,这才咬着牙说:“暗,你今天话太多了。”
黑衣人僵在原地,公子重耳脚步一提,却分明是往偏殿去了。
黑衣人有些不解。
郎主明明就是想去找女郎的,难道告诉他也错了么?
在他的错愕中,公子重耳已穿过重重朱红楼阁,来到偏殿。
远远地,他便看到湖边那灯火明暗中,一身长袍大袖的妇人。此时她正伏在围栏上,依水而坐,嘴角含笑,目光迷离地望着湖水中随波一荡一荡的月光出神。
随着树影婆娑摇晃,光从侧面看着她,公子重耳都能感觉到她那种真正的放松跟自在。
这样的姬秋,公子重耳不曾见过。
他所认识的姬秋,聪慧狡黠,惜命如金,却又性烈如火。明明只是个妇人,却偏偏天生傲骨,不过是个妇人,她竟然敢自己来等价交换!公子重耳明白,她这样处心积虑,无非是不想自己像天下的妇人一样,被抛之弃之赠之求之随意处置。
明明是个惜命如金的,公子重耳却不明白,她为什么宁愿脱离暨氏一族的庇佑,宁愿跟自己等价交换,宁愿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在丈夫间争一席之地,也要跟暨氏一族画清界线,难道仅仅是不被暨氏待见?
要是以前,公子重耳或许会认为她真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因为不被暨氏待见,所以才要脱离。但在见识过姬秋的种种能耐后,他便对她之前的种种说词不再相信了。
因为眼前这个女郎的才能,已不是一般丈夫可以比肩的,再加上姬氏百年士族的名望,这个女郎,如果她想,那么一定可以在暨氏一族中过得风风光光。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非要摆脱暨氏不可呢?公子重耳很好奇,非常好奇!!
眼前这个女郎,一向谨言慎行,小心谨慎地防备所有的人,但在这一刻却是开心的,松弛的。
公子重耳突然觉得,这个女郎,像猫一样,犀利的时候很犀利,温柔的时候又很温柔。
这个女郎,竟比起世间那些媚俗女郎还要有趣,还要引人遐想。因为,她就像个待解的迷,让人迷惑,引人深咎。
☆、第六十八章 生气的公子(一)
“秋很高兴。”
公子重耳缓缓自林间走出,当他在姬秋面前站定时,便这么随口说了一句。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姬秋稍嫌迟缓地转过头来,望着公子重耳,很认真地望着他,似在辨认。
“然。”
终于,她似乎认清了眼前的是人是谁,声音酥软糯绵地应道。
随即,她又坐正了身子,歪着头很认真地瞅着身上披着绣了飞凤黑红相间的外袍,白袍玉带的公子重耳。过了半晌,又酥软糯绵地嘟嚷,“公子很美。”
几乎是姬秋的话音一落,公子重耳的脸就僵了半边。
要知道,公子重耳最早名动天下时,却不是因为他的才学德行,而是他的谪仙之姿,亘古未有之貌。
如果不是有先帝护佑,就算作为晋侯公子,公子重耳也差点被送去楚国,成为楚王的男宠。据说就是现在,楚王还对他念念不忘。
也因为这种缘故,公子重耳可以接受这世上任何赞誉之词,唯独就是不能忍受别人夸他长得很美,而姬秋显然是不知道他还有这种喜恶,她只是醉后直接、本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公子重耳,冷着脸恨声说:“不是说本公子于你而言,是求而不得的奢望,秋深知此理,所以不会心生妄想的么。怎么,今天你这个无欲无求的女郎倒是动了凡心,垂涎起本公子的美色来了。”
“咄!公子何必生气。公子虽美,却不是姬秋要许的良人。”
姬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漫不经心地说完,便又扭过头去专注地看她的月亮。
公子重耳心里那股不舒服比起刚才来,更让他莫名地气堵。
一阵沉默后,他才气息不稳地问:“秋已有中意的良人了?”
这话问得,试探中已带有隐隐怒气。
然而,因为开心而放任自己沉醉的姬秋却没有察觉,她一向冷清的双眸里此刻跟湖面的水波一样,一荡一荡地,荡着属于小姑子特有的柔情。
“然。”
就在公子重耳按捺不住,准备再次追问时,她却回答了。
明明她的声音还是那么酥软糯绵,但听在公子重耳耳里却尖锐刺耳。
公子重耳脸寒如水,心里却很是生气地想:看来她费尽心机地摆脱暨氏一族,还跟自己搞什么等价交换,无非是因为有了中意的良人,怕暨氏一族不答应,不得已才使的下策罢了。这个女郎,利用自己摆脱暨氏,拒绝成为自己的贵妾,就算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也要争个贤士之名,除了怕自己将她跟别的妇人一样当货物送了之外,或许也是为了以后离开作准备。
想他公子重耳,几时被人这么算计利用过,如今竟然叫个妇人算计利用了。
公子重耳这么一想,就更生气了。
他呡了呡唇,声音有点干涩地问:“你那意中良人,不过是个寒士罢了,秋怎么就倾心于他了?”
“咦!公子怎么知道秋的意中良人是个寒士?”
姬秋愕然地回头,拧着眉望着公子重耳目瞪口呆了。
☆、第六十九章 生气的公子(二)
“秋平时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现在倒糊涂了?如果你那意中良人不是寒士,自可大大方方地向暨氏求娶!如果你那意中良人不是寒士,又怎么会眼看着你进了我公子府,而不前来讨要或是将你赎了去!”
在姬秋近乎崇拜的眼神中,公子重耳丢了个看白痴似的眼神给她,冷嗤道:“依本公子看来,秋的意中良人,不仅是个寒门士子,还是个软骨丈夫。”
“咄!公子怎么可以出言无状!”
姬秋不知道是真的生气了,还是酒后壮胆,听了公子重耳的话居然斥责起他来了。
公子重耳惊愕之后,反而哧地一笑。
只是这一笑,极冷,隐隐地还含着一种郁怒。
“本公子没有记错的话,秋以前说过,秋在为暨氏谋利的时候还蓄有私财,曾经还想过用自己蓄的私财千金自赎,如果公子我没有说错的话,秋的意中良人不是软骨丈夫又是什么?堂堂君子不会连这种事都要一个妇人自己出头吧!若是如此,那么倒底是秋的意中良人不如妇人,还是公子我出言无状了呢?”
公子重耳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甚至带些沙哑靡软,但他的眼神却灼灼地紧盯着姬秋,像要喷出火来。
姬秋瞪大眼仔细察看着公子重耳的表情,半晌,她才不无苦恼地解释:“珮,不是公子想的那样,他虽是寒门士子,却有铮铮傲骨。珮,并不知道秋属意于他,更不知道秋来了晋阳,入了公子府。”
这么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公子重耳莫明地松了口气。
也许是酒劲上来的缘故,姬秋的倦意也上来了,她居然当着公子重耳的面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只是嘴还没有合上,公子重耳薄怒的声音再次传来:“想不到不屑于做本公子的贵妾,一心想要独霸后苑的秋,居然还一厢情愿地属意于区区一个寒门士子!本公子很好奇,既然那寒门士子无意于你,又怎么可能让你独霸后苑?秋难道不觉得自己独霸后苑的想法很可笑么?”
“公子错了!珮并不是无意于我,珮于秋也是相知相惜的。”
酒劲上来之后,姬秋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也不等公子重耳再出言相讥,她踉跄着跌坐在围栏上,绯红着脸,极为认真地解释:“秋从小就知道,这世上最为无情的便是丈夫。再是浓情,再是欢喜的妇人,在丈夫眼里也只是个物件而已。秋不要这样活着,所以,秋早就谋划好了。秋给自己相了个品行端正的寒门士子,不功利,无欲求,淡泊消遥。秋伺机跟他结交,投其所好,日积月累,日子久了自然会暗生情素,等秋到了婚嫁的年纪,秋再以姬氏嫡女的身份,从姬氏族人中找个旁支父辈,表面由他出面作主,实际却可按自己的心意行事,这样以来秋就可以跟自己属意的良人相守一生了。到时,秋已经蓄得万千私财,那时我们云游四海也好,退隐灵山也罢,总之秋的一生也就圆满了。”
☆、第七十章 还是侍官(一)
随着姬秋的描述,公子重耳的面色越来越青。
终于,他一甩长袖大步而去。
在姬秋醉眼朦胧中,他很快便离开了偏殿,依稀中她听到公子重耳说了“送她回殿”,姬秋还能依稀辨认,公子重耳说这话时,声音有点冷。
现在秋意渐浓,就算晧月当空,也透着一种湿寒。
公子重耳坐在书案前已经有些时间了,但他仍保持着刚刚进来时的姿势,手里虽然抓着册古籍,但目光却怔怔地盯着某一处兀自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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