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宋初一面前,还未张口,目光便被赵倚楼吸引,立刻蹲了下来,伸手端住他的下颚仔细打量片刻,又伸手摸了摸四肢,眼中满是喜色。但只是一瞬,她便掩饰了表情,问宋初一道,“你家主人是何身份?”
宋初一心里斟酌了一下,垂眼弱弱的道,“主家中败落,我们逃难至此。”
一般的奴隶都没有什么见识,有些因为长久的不说话,连语言能力都退化,像宋初一能表现出来的程度,已经是比较高级的奴隶了。
“我们这一趟是去楚国,你愿意随我走吗?”妇人问道。
宋初一忙不失迭的点头,全然一副溺水中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妇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丝毫未曾留心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女奴。宋初一衣衫褴褛,旁人可能分辨不出性别,但妇人阅人无数,却一眼便瞧出了那是个女娃。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娃,有什么可戒备的?一条命在她手里,生死也不过是在她一念间。
“将他们也放进那辆马车里。”妇人起身,目光又忍不住从赵倚楼面上扫过。
“喏”那壮汉伸手便将赵倚楼扛了起来,往车队里走去。
宋初一疾步跟了上去,与妇人擦肩的时候,眼角余光从她身上掠过,心知道赵倚楼装的并不好,这妇人早就看破他是在装晕,但是她还是收留他们,显见是十分看重赵倚楼的美色,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宋初一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楚国哪个权贵好男色么?
她想着,已经随那汉子走到了一辆马车前。他把赵倚楼放进去,转头对宋初一道,“你也进去。”
宋初一应了一声,飞快的爬上马车。
这是那种能载十余人的大车,里面很干净,车板上铺了草席,在一面车壁的旁边躺着一个年轻人。他身上盖着薄薄的褥子,面容苍白,生的很是好看,五官倒也算不得多么出色,但很干净,所谓眉清目秀,大约说的就是他这种。即便这样闭着眼睛,也能看出他气质儒雅,想必是一个读书人。
“看够了没有”那人霍的睁开眼睛,直直瞪向宋初一。
宋初一打量他一眼,这人目光凌厉,全然不像是闭上眼睛时温和。宋初一不理他,转而伸腿踹了赵倚楼一脚,“行了,不用装了。”
赵倚楼揉了揉腰,也顾不上与宋初一置气,伸手摸着身下铺着的草席,赞叹道,“这草席织的真好。”
躺在被褥中的青年看了赵倚楼一眼,蹙起眉头,冷冷道,“堂堂丈夫,竟甘愿做那辗转在人身下的玩物吗”
这话说的极重了,男宠与奴隶一样,都是没有丝毫地位的,赵倚楼怒视着他,似乎想要反驳,但紧紧抿着唇半晌,最终并没有说什么。
宋初一从角落里扯出两条被褥,给了赵倚楼一条。
“不知羞耻为何物”青年却不依不饶,还是针对赵倚楼。
赵倚楼这回真的怒了,连软软的棉被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他正要冲过去之前,宋初一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被他的力量带的猛然扑向前去,重重的压在了青年身上,痛的青年闷哼一声。
宋初一察觉到手下异样,伸手将被褥扯开来,看见里面的情形,不禁哑然一笑。
被褥中,青年身上被五花大绑,像蚕蛹一般,几乎看不见衣服的颜色,全都是草绳。
“被人绑着去做男宠和自愿去,有什么区别吗?你倘若真有羞耻,早就咬舌自尽了,又无人堵着你的嘴。”宋初一幸灾乐祸的笑道。
那青年似乎没想到一个奴隶竟然敢如此嚣张,不禁盯着她看了半晌,“你们究竟谁主谁仆?”
青年在车队里待了很久,因此也稍微有些了解,这支车队中载的并非美姬、俳优,而是美男子,全部都是用来献给权贵。
“你们是进来骗吃骗喝的吧”青年道。
宋初一压低声音,伏在他耳边道,“想诈我们就动动脑子,不要用这么拙劣的手法。”
青年愕然,须臾,忽然一笑道,“妙哉”
“在下张仪,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青年问宋初一,显然并未看出来她其实是个女子。
宋初一审视了他半晌,一屁股坐到草席上,轻声道,“一月。”
她也不算是撒谎,她原来的字是寅月,也就是一月的意思。宋初一出生在一月初一,所以她那个自诩很有才华的父亲便把她的名字变成了日期记录,并以此洋洋得意了好一阵子。
张仪也看出了宋初一和赵倚楼不过是混吃混喝,他想要逃跑难免要借助别人的力量,因此见宋初一颇为冷淡,便开始主动讲起他的遭遇,打算拉近关系。
要说张仪实在也很背运,他本是魏国人,家境贫寒,在魏国入仕无门,便辗转去了楚国,投奔在了楚国相国昭阳门下,成为了相国府内几百名食客之一,混的也不甚如意。
半年前,昭阳领兵大败魏国,楚王将一块和氏璧赐给了他。某日他与门客同游之时,喝的酩酊大醉,便将和氏璧拿出来炫耀一番,结果传来传去的竟是不见了。
因着张仪家境贫寒,出身低微,所有人都怀疑是他偷走了和氏璧。昭阳严刑逼供,张仪被打得遍体鳞伤,逃出楚国,跋山涉水、千里迢迢,终于快到了他的家乡魏国边境,结果身负重伤体力不支昏死过去,醒来便躺在车上了。
“我在这车队里待了半月,发现这车队不仅载的都是男宠,居然还是前往楚国”张仪满脸无奈,“其间我试图逃走,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没有最霉只有更霉宋初一听完他的叙述,很无良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见张仪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不禁干咳了一声。
第十五章 貌美者有食
宋初一本以为自己的笑声会引起护卫的注意,未曾想,居然没有一个人过问。
“区区奴隶,你就是笑死,也没人会管你。”张仪冷嘲热讽的反击回去。
宋初一拥着被子躺下,对他的话毫不在意,转而懒洋洋的道,“你如何落到这个地步,我倒是看出一两分端倪。一点也不识时务没有丝毫还手的力量,居然还妄图激怒我,于你有何好处?”
张仪愣了一下,旋即垂眸沉思起来。在楚国相国的百余门客之中,他敢说自己的才华不在任何一人之下,他心有抱负,却一直辗转不得志,原来竟是败在这些小事之上吗……
宋初一闭上眼睛,她的心里却不似表面这样平静,她前世从来没有见过张仪,但是对这个名字却如雷贯耳,未来大秦的相国初听见“张仪”这个名字,宋初一还以为是重名,听他的讲述经历之后才确定其身份。不管如何,结交张仪有利无弊。
宋初一自醒过来便风餐露宿,纵然此时马车颠簸,她拥着暖暖的棉被也很快进入了梦乡。赵倚楼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摸到这样好的被褥,这样精细的草席,躺在上面,激动的久久不成眠。
宋初一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色朦胧。她微微动了动手臂,入手一片温软,她怔了一下,伸手摸了又摸,脑中猛然空白了一瞬……这个物什……是……
“赵小虫”宋初一冷飕飕的喊了一声。
赵倚楼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往她身边凑了凑。
“赵小虫”宋初一一声怒吼,猛的将他被褥掀开,果不其然,赵倚楼浑身光溜溜的,一丝不挂。而宋初一方才手摸到的地方,明显是他胯下。
旁边正在嘴里塞饭的张仪被吓的噎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顿时那一口饭直接卡在了嗓子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憋的脸色涨红。
赵倚楼被子被扯开,冷的一个哆嗦,陡然醒了过来,发现张仪涨红着脸,宋初一脸被头发遮着,看不清神色,但可以感觉出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
这个场面太诡异了,男人瞧见他的身体害羞脸红,女人瞧见他的身体却看的起劲赵倚楼飞快的拽过被子盖上身子。
“为什么不穿衣服。”宋初一问道。
赵倚楼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垂头道,“被褥如此干净,我怕弄脏了。”
“咯”张仪狠狠的吐出一口气,总算把东西咽下去了,喘了口气道,“他睡在自己的被褥中,与你有何关碍,在下看的清清楚楚,是你钻进那位兄弟被子中。”
宋初一叹了口气道,“唉多谢足下提醒,其实我也并非责怪他,只是觉得他这个样子睡在我旁边,有些不安全。”
张仪看了看赵倚楼,又看了看宋初一,不解道,“如何不安全?”
“我担心自己太容易冲动,他免不了要失身。”宋初一淡淡的道。
张仪愣了一下,旋即干笑了两声,“没想到一月兄弟小小年纪爱好竟然如此别树一帜,真是令人……令人叹为观止。”
赵倚楼瞠目结舌,一时竟有些怀疑自己幻觉了。
许是车外护卫听见宋初一两人醒了,很快便有一名美姬送进来一只食盒。
“奴是湄,日后负责伺候公子起居。”美姬的样貌只是中等,但胜在娇小玲珑,纤腰不堪一握,眉梢微垂,看上去便是能够引起男人怜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