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沉思的韩沐诩在看到转角处走出来的男子后,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这个人总是一身月白色长袍,表情亦是冷清如冬日浮冰,给人一种高不可触的压抑之感。可是,韩沐诩清楚地记得,祥云寺的那一次,这个人是怎样从罗少将军手里夺过了刀,飞快地掠到了刺客的面前,手中大刀划开血肉,再狠力拔出,溅起一地的鲜血,那不染尘埃的月白色长袍瞬间晕开一朵朵血色的梅花,绽开一种妖异的魅惑。
那人离他愈来愈近,片刻已到了跟前,但他显然没有要停脚的打算,韩沐诩趁他错肩而过之际朝他略一抱拳,低声道了一句,“国师大人。”
木子影略微点了点头,淡淡道:“韩大人有礼。”只这么一句后,人已经相错而过。
韩沐诩怔怔地望着木子影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佩服。能做到这般丝毫不假人于色的人,整个大昭国怕也只此一人了。但是,他不解,为何国师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善。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察觉到了。
敬仁帝听李公公回禀国师主动求见的时候,极度震惊了一下。
“听闻皇上召了韩大人进宫谈事。”木子影落座后,开门见山地问了句。
敬仁帝心情颇好道:“国师明知故问,方才应该已经见到韩爱卿了罢?”捋了捋胡须继续道:“如今京中流言正盛,朕总得出手解决一下,任由流言继续的话,不止伤了洇儿的名誉,还是在毁坏我皇室的脸面。”
“哦?不知皇上预备如何止住这泛滥的流言?”木子影好奇地问。
“洇儿今早找朕,央求朕给韩沐诩和郡主指婚。可是朕却觉得,让韩沐诩当洇儿的驸马的话,是一个更恰当的办法。”敬仁帝笑道,目光落在低眸沉思的木子影身上。
木子影也笑了,清淡若云,“不瞒皇上,昨日臣占卜星象,公主的驸马早已命定,但绝不是韩沐诩。”
敬仁帝闻此言,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国师不愧是国师!”
木子影眉头一挑,“想必公主应该跟皇上提过了,公主的命定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臣。所以,皇上可万万不要错过臣这么优秀的女婿。”
“好,甚好。”敬仁帝一阵朗笑后,极为赞赏地打量着表情寥寥的木子影。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臣便娶她。”木子影承诺道,垂下的眼眸子里一片温柔。
39、秘密谋事
“国师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今日之言朕便当做是你给朕的承诺。你要知道,朕只这么一个女儿。”敬仁帝慢慢敛了笑,正色道。
“我负天下人也不会负她。”木子影低声道了一句,目光淡淡扫过敬仁帝,有一道复杂的暗光掠过,眼睫轻颤了下,然后眸子里的所有一切慢慢沉淀下来。
“希望国师不要忘记今日所言,国师的一字一句朕可都记在了心里,你若欺负洇儿,叫她不痛快了,朕就算遭天下诟病,也绝不饶恕你!”敬仁帝在这一刻,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木子影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一漾而过的弧度似带了分嘲讽,又似通透一切的了然。
“皇上放心,臣保证一生只这么一个妻,再不会看其他女人哪怕一眼。”木子影一字一字地往出吐,声音格外清晰,像是落盘的珍珠一颗颗坠落于地。
敬仁帝的心霎时间狠狠震了一下,于他而言,那声音却不是珍珠坠地,而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在他的心尖上敲打着,鲜血模糊以至于看不清它最初的轮廓。他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亦或是……道不明说不清,模糊一片。
“……年轻好,什么承诺都给得起,可是随着时间变迁,有时候自己会越来越身不由己,回头看去的时候,或许你就发现,当初的承诺幼稚得惹人发笑,可是它们却偏偏禁锢着你,提醒着你当初年轻犯下的错,永远都不可能抹去……”敬仁帝似有些醉了,目光变得迷离起来,嘴里低低轻语,像是在跟他说,又像不是。
木子影嘴角一弯,眼中带了浓浓的讥讽,可惜陷入往事的敬仁帝并未捕捉到。
“皇上!”木子影略提高了声。敬仁帝眼神一闪,回了回神。
“皇上,这世上的女人数不胜数,臣总不能一个个地去相交观察,辨别到底哪一个是最适合臣的。臣只知道,跟公主相处的这段日子令臣很舒服,这种幸福的味道足以让我们俩扶持着走完后半辈子。哪怕是日后再出现一个更好的,那也不可能插~入我们之间了,臣也不会允许别人插~入。”木子影语气淡淡,每句话却是咬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敬仁帝笑了笑,笑中有苦涩也有自嘲。这木子影说的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字字戳着自己的心脏,让他有一刹那的窒息,胸口发闷。
甩了甩脑中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敬仁帝话音一转,“上次祥云寺刺客一事已有了眉目,乃是周太师手下的门生兵部右侍郎谢函一手安排策划的,此次就算揪出谢函,周太师依旧可以逍遥法外。以国师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是杀鸡儆猴呢?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木子影不料他忽然转了话题,此时闻言只略一勾唇,冷然道:“杀鸡儆猴不错,可惜周太师永远都成不了一只猴,臣更愿意选后者。谢函虽为周太师门生之一,但此人生性不止多疑猜忌,更是崇尚至高权力。周太师许诺过什么,皇上不如加倍应诺,叫他倒戈相向其实并非难事。”
敬仁帝捋了一把胡须,眉头微皱,“国师说的事朕何尝没有想过,可是,国师也说了,此人多疑猜忌,又岂会这么容易投靠朕。”
“臣以为,若是威逼利诱的老法子做得恰到点子上,谢函别无他法,只有投向皇上一条出路。”
敬仁帝虚眯着眼,闻之大笑道:“以国师的才华,当朕的丞相亦是绰绰有余。可惜了,历来驸马都不可任三品以上官职,且手中皆不会有实权。”略作一顿,问,“国师当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敬仁帝到现在仍不忘再试探一番。
“臣本就无意朝政,若非朝中周太师之党日益猖獗,臣也不会选择留在宫中助皇上一臂之力。”木子影不为所动,态度坚定。
“国师五年前便为朕算了一卦,道朝中有妖臣作乱,如今这一卦已被证实,国师的本事可见一斑。”敬仁帝扫过他淡然的脸,目光闪动两下,渐转决然,定定道:“朕不久前方做了一个决定,朕要国师按照朕所说的去做。”
木子影眸子轻转,看向他,“那臣得看皇上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总不能做一些逆天改命的事情。”
敬仁帝望着虚空某处,声音有些低沉,“你放心,此乃是顺应天命之事……其实,朕早该这么做了。朕的皇位一直都是訾儿的,无人可以夺去……”
祭天,大昭国一直延续至今的一种古老盛典。九鼎至于祭台上,焚香祭天,感恩于这一年的丰收累累以及再求来年风调雨顺,典礼于每年十月中旬举行。祭天者,大昭国独一无二的国君,如今正是敬仁帝黎若乾主持祭天大典,其余辅助祭天者礼官百余名。而自木子影任大昭国国师一职后,这祭天盛典便多了一项设坛作法。当日,百官齐聚祭台下,着朝袍肃然而立。二里之外,步兵伫立持枪以维秩序,三里之外,人山人海,正是围观百姓。
祭天乃一年一次的盛典,单是准备事宜就要花费两月之余。
“这些日子外面的流言慢慢淡了,如今百姓说的全是两个月多后的祭天大典。”黎洇坐在大树下的秋千上轻轻晃荡着,嘟着小嘴儿看那阖目弹琴的男子。闭上眼睛也能弹奏得这么好听,这厮的琴技果然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木子影慢慢睁眼,瞅向她皱成一团的俏脸,轻轻笑了笑,“人便是这样,你越在意这事,他们越爱添油加醋地谈论,你要是不理会了,他们反而觉得无趣,说得多了也就那样了。”
黎洇不以为然,哼了哼道:“若不是父皇叫京都府尹抓了一些闹腾的百姓,关入狱中杀鸡儆猴,这流言蜚语可不会淡得这么快。”
“这的确算是一个方面。”木子影附和道,手指轻挑,恰弹奏出一个上扬的音儿。
“这也倒罢了,我本以为父皇会答应我的提议,给韩沐诩和黎雨熙赐婚,谁知他后来却是一句话都未再提。”黎洇抱怨道。
木子影没有接话,显然是不想谈论关于韩沐诩的任何事。
“子影,你过来推推我,我一个人使不上劲儿。”大树下的黎洇朝他挥了挥手,眼巴巴地瞅着他。
木子影好笑地看着她,“荡那么高作甚,就这么轻轻晃荡两下不好么?”
“那样太过无趣,我喜欢荡秋千,荡得越高越好。喂,你到底推是不推?”黎洇面带不满地瞪着他,见他姿态悠然,心里陡然间生出一股冲动,想要狠狠扑过去,在他脸上胡乱啃咬一番,叫他那张如玉温润的脸变成红彤彤的大蒸虾,想想就觉得有趣。黎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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