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微,”苏洛河不疾不徐唤她道,“小时候我娘曾经带我去燕山普陀寺算过一命,那方丈说我的命硬得很,活到七老八十完全没有问题。”
他狡黠的笑,却用异乎寻常的真挚语气道:“乖,不要哭了,多难看。”
下坠中突然周围藤蔓丛生,苏洛河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紧紧抱住她的腰,衣帛挂裂之声浅浅响起。
苏洛河被一条带刺地藤蔓倏地刮破了脸颊,心头一紧,忙将林微微的脑袋死死按在怀中。果然一瞬之间,那带着尖刺地藤蔓逐渐增多,开始簌簌划破他的手背。
说不上有多疼,寻常时候这种小伤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可是今日揽住一个人,怀中的温暖妥帖却无端令得他心口紧悬着惴惴难安,那些细小的伤口因此跟着那由心而至的紧绷感撕裂刺痛起来。
苏洛河压下一口气,努力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十岁那年,我替人出头结果被打断了一根肋骨,那肋骨倒插入肺,大家都以为我活不了了,可是你看,我还是活得好好的。”
“……孟柯说,因为我太闹腾,阎王爷觉得这么早将我收了去我一定会将地府给掀个底朝天,所以我才一定长命百岁的,到了老态龙钟的时候再收了我,我就没有力气掀了地府不是。”
林微微糊了满面的眼泪,听着他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洛河的头紧紧贴着她的脸颊,这样亲密的姿态却不再令林微微慌乱无措,却是安定沉静下来。
他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继续道:“林微微,若是我们能活着出去,这就完全是我的功劳。我护着你,阎王爷才不敢收你的知道吗?……所以,林微微,如果能你能活着,记得,……你的命是我的。”
被层层藤蔓阻挡,下坠的速度和缓了些。林微微听见树叶的沙沙声响起,努力抬起头看去,眼见枝叶繁茂藤蔓交集的苍天大树不由一惊。
这样的大树,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惊咋中,她定神朝苏洛河看去,却见他白净地面庞上多了好些纵横的刮裂血渍,登时倒吸了口凉气。
啪一声,他护着她重重摔在地上。
即便这道斜坡上长满了厚实柔软的草皮,但两人从高处坠落而下,虽然被无数道交织连接的藤蔓阻挡减缓了下降的速度,可是这一跌依然不轻。
苏洛河紧抱着林微微,当先坠地,那一磕恰磕在他的背脊,心头翻涌出一丝腥潮。
他强忍着将那口血气吞咽下去,头脑顿时昏沉沉的,意识逐渐涣散,他却依然环抱着林微微从那斜坡上缓慢滚落下去。
“苏洛河!苏洛河!!”林微微急急忙忙地叫着他的名字,却见他眉头紧蹙闭上眼来,抱着她的手气力全无,缓缓松开了去。
林微微慌忙挣脱他的保护,反手将他紧紧抱住。
好吧,这样疾速的滚落已然改变不了方向。
林微微咬牙,望着满身伤痕的苏洛河轻轻念了一句谢谢,抬手护住苏洛河的头颅,手臂猛地磕在那斜坡尽头的大石上。
大石接地一丈处,有一处凸起锋利如刀。林微微的手臂在这么一撞之下被深深割破,汩汩流出殷红的鲜血来。
还好,还好。只是撞伤了手臂,却没有让苏洛河撞破头颅。
林微微心头紧绷的弦松懈下来,头脑开始昏沉沉的。望着满脸伤痕的苏洛河,林微微兴高采烈地笑了起来,努力想要爬起却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今天给我投雷的 菇凉 欧阳冥羽,╭(╯e╰)╮……
所以有点忐忑的宣布一个消息……
明天我有可能更新不了……因为连日来都有会议和聚餐,我也没存稿了……o(╯□╰)o
我尽量看看有没有时间码一点吧……但希望显然是不大的……
71苏醒
五更的更鼓响起时,房内的灯烛已燃到尽头。
青花海水江牙纹香炉内腾升出的袅袅青烟漫散在空气之中,闻之令人困倦顿消。
许将军将手中的白布包裹缓缓打开,折成两段的长剑颓然瘫卧在其中。
颜子皓低头,默默看了许久后只问了一句:“只有剑,没有人?”
许将军颔首:“是。”
颜子皓细长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沉默良久后说道:“继续找。我不信他们能飞天遁地。”
破晓时分,鸡鸣初啼。
许将军站在断崖之下,抬头仰望,只见这一面峭壁向右延伸坦荡一片,无处可依更无处藏身。那为何只能寻得着一把折成两段的剑,却无法找到坠入崖下的两个人?
他茫茫然朝右侧的树林望去,依稀可见来往穿梭于其中的宣王府兵士,唤了声在站在后侧那人:“乾宁。”
一身软甲的府卫乾宁听得许将军唤他,忙向前一步应声道:“在。”
“断剑拾于林外,林内反复搜查了数次都没有寻到踪迹。你说,从这峭壁跌落虽是不高,但全无攀扶之处,摔下来显然不轻。在没有坐骑的情况下,他们二人怎么会踪迹全无?”
晨曦初露,将暗夜尽数驱散。
乾宁仰头望去,见得那斜侧峭壁之上,还留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剑刃刮蚀痕迹,遂摇头道:“回将军,小人不知。”
京都,林府。
林谓站在廊上,背手望着树梢上雀跃着的两只鸟儿许久,回过身来问张良道:“若有一日我受百官弹劾,圣上问及你的态度,你会如何作答?”
张良沉吟片刻道:“当是为老爷奋力辩驳。”
林谓笑着摇摇头,告诫张良道:“若是此时,你最好的立场怕是只有一句:不忍言说。”
张良略一怔愣,还想说些什么,林谓霍然大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比我更需要圣上的信任。张良,不要忘了你为什么想要袭爵。”
听得林谓如此说,张良沉下头来。
……
“喂!”
林微微听得有个声音在唤她,却听不出来那似是熟悉的声音究竟属于谁。
“喂!林微微!”
头脑像灌了铅一样,很乏很累,林微微皱了皱眉。
却听那声音顿了片刻,突而大声咆哮起来:“林微微!你到底要睡到多久啊!!”
林微微困倦地撑开眼睛,面前白蒙蒙一片却有个身影蹲在跟前,不用多想,她迷迷糊糊唤出一个名字:“苏——老——大。”
那人听得她这么一唤显然十分高兴,哈哈笑了好几声,却见她叫了这么一声后又沉沉闭上眼,急得伸了个巴掌啪啪啪抽了林微微几下。
本是想要快些让她醒,却不想苏洛河从来就是个一动手就毫无分寸之人,这几个巴掌拍得清脆狠劲,林微微原本还想要别过背靠的树干歪□去,卧倒躺平翻个身,再好好睡上一场,却被这几个巴掌扇下去满脸火辣辣的疼,登时清醒过来,瞪着双大眼珠子朝苏洛河怒吼道:“干嘛呀?!!”
苏洛河听她中气十足火冒三丈地精神样立马开心坏了:“好了,好了,总算是醒了,我还怕你会一睡不起呢。”说着,从地上捡了个殷红如血拳头大小的果子道,“是不是饿了?快吃点东西。我在这里转了转没找见出去的路,只发现了一些野果,你先垫垫肚子。”
林微微看了苏洛河一眼,疑惑着四下望去,这才发现自己和苏洛河身在一片密林之中,头顶被郁郁苍苍的树冠遮挡,辩不清这里离他们摔下来的峭壁是有多远。
“这是哪?”林微微只记得他们从断崖上摔下来,她被苏洛河紧紧护在怀中,跌落到一片厚实的草地之中,顺着斜坡翻滚而下,最后自己的右手撞上了一块尖利的石头上。
她还记得昏迷的前一刻,她的手臂上汩汩流出了好多血,那血顺着她抬起的手臂滴到了苏洛河的胸口上。
林微微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讨好的将野果递过来的苏洛河,他的前胸上已经糊了一大片血渍,因是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那血渍已经变成了深暗的红色。
想起自己昏迷前受了伤,林微微突然感觉到了整个右手的刺痛感,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看去,被人用绷带拙劣地扎了好几圈。
“咦?”林微微略嫌弃地盯着那粗陋的包扎看了好久,转头问苏洛河,“不是吧,这么难看?”
苏洛河脸色僵了僵,咂嘴道:“从来就只有我打别人的份,不怎么会包扎是很正常的。”
林微微瘪瘪嘴,问:“那你还随身带着纱布。”
苏洛河嘴巴歪了歪,“那次冉城带你去看医师的时候,我怕不够用多拿了些,没想到你一下子就好了,这个我揣在身上也就忘了。”
“拿的?”林微微眉头轻抬,“老大,你是抢的吧。”
苏洛河哼了一声:“要你管这么多!……反正,总之,……呃,就是打那来的。”
右手受伤,林微微左手接下苏洛河送来的果子,端详了好半天,苏洛河啧了声,不耐烦道:“快吃了!我已经试过了,没毒才给你的。”
“试过了?”林微微惊道,“你都不认识这东西就去试,万一是有毒的,万一你要是毒发身亡了怎么办?”
苏洛河嘿嘿笑了两声,摊手道:“这不是没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