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现在国舅爷怀疑的又是什么?”
“就是太正常了,本国舅才不得不怀疑。真是有趣,本国舅觉得地上此人是个很有故事的人,而这种人,通常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去。”
“莫非国舅认为眉君是诈死?”
“本国舅只是觉得,王爷一定知道些什么。”
“本王什么都不知情。”
“那么王爷可检验了地上之人便是本人了?”
“确是眉君本人。”
“是男是女?”
我吃了一惊,王爷似乎也是一样。室中静默了半晌,方响起王爷透着森寒的声音:
“庞国舅这是何意?”
“呵呵,王爷一定不知道罢,本国舅对小君儿的身体可是数次温玉软玉在怀,本国舅早先便怀疑她是女子,今日看王爷反应,益发确定了此事。”
这一日我第二次听到王爷拔了剑。
身体酣睡神思清晰的我在那刻只觉得颜面扫尽。
他们最终并没有动手,庞青临走之前阴恻恻说:“王爷素来演技甚好,本国舅不得不怀疑你们两人是不是联合起来在玩什么花招。本国舅已同圣上请了旨,顾眉君来历不明,身份诡谲,突然暴死,这其中恐有诡诈,今上已恩准本国舅领内侍围了李府。我倒要看看,在本国舅眼皮底下,能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说着似乎回头看着我:“顾眉君,莫让本国舅发现你是诈死。”
之后很久一段时间,我都不明白这何这一日的庞青,表现得如此心浮气躁,甚至好像是——有些愤怒。
李府就这样被二路人马围得跟铁桶一般。第二日,装殓的大木棺已做好抬将了进来,然而灵堂上白布被扯下,法师被赶走,这恐怕是全天下最不像样的丧事了。有老人担忧着说如此并不吉利,怕生不吉之事,然则王爷通通置之不理,那几日,便一直守在灵堂。
这是很长一段时间,我与他相处最久的时候了。
不停有人被请进来查验我的脉搏,然而一次次所有的答案都是摇头。他们重复着告诉王爷,地上躺的,分明是一具尸首。
王爷坐在我的旁边,念着佛经。念完一段,便会缓缓将手探向我的鼻息,他甚至尝试着向我口里喂水,不停重复。
他抱着我,在我耳边说:“眉君,我不信你真会烂在我面前。李府现今是铜墙铁壁,你出不去的,快醒来罢。”
我听到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心中越来越难过。
后来有人对我说,那几日的王爷,眼光清惨,神情森郁,整个人像一根绷紧了的弦,随时会断掉似的。
越是这样,越好下手。
说这话的人,叫小金,是此次计划我所雇佣的帮手。
31
小金是摩天崖的故人,与哥哥相交,会调侃地命我唤他一声“小金哥哥”。
他擅养蛇,面目百变。
小金早就混入了李府仆从之间,从我起意此次金蝉脱壳,到计划实施,我们不过接洽数次。
头一次,他以送热水为由到我房里,一闪入门内僻角,他便掏了块麻薯蹲着啃,一边浑不在意道:“哥哥的才能你都懂,就是心思没你密。计划与细节便由你来定,我负责实施。”
“至于佣金,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看在与你哥哥是朋友份上,便不先收你订金便是。”
随后,后园放蛇,故意被蛇咬伤。
庞青说得没有错,西域是有一种药,吃完能使人短暂陷入昏迷,体温冰凉,心跳减弱至如同死人。
小金驯养的这条小蛇,便由这种药喂大。
这种小蛇其实并没有毒性,只是人被咬伤后,身体会显示中了蛇毒一样的症状。而被咬伤后的后果,就是让人身体像死人一样三天。
也就是说,三日内,我必须设法离开李府。
我们对城中的女阴娘娘庙动了手脚,就在我躺到灵堂的第二日,女阴娘娘金身碎裂,一时此事便沸沸扬扬传开了去。当今皇后信奉道教长生,当晚就做了一个蛇身女神断尾的恶梦,视为凶兆,次日召内侍这么一问,京城中最近确发生了一宗与蛇有关的凶事,只听得皇后花容失色,惊疑不定,在夏帝面前如此一提。在我躺到灵堂的第三日傍晚,夏帝下令火化我的“尸身”的旨意便传达到李府。
王爷跪在灵堂门口,身体就挡在入口处。他默不作声,既不站起,也不接旨。
不接旨,便是抗旨。
传旨的黄门官是夏帝近侍,趾高气扬惯了,好说歹说了二句,变了脸。王爷一旁有侍卫随伺,他无法硬冲,转而便求庞青出手。庞青道:“这位公公得罪了。只是本国舅只领到围堵李府的旨意,并未有其它。虽然顾大人品阶微末,好歹是一名朝官,本国舅还不能胆大包天到出手处置京官遗体,公公再去请一道旨如何?”
一早抬入灵堂中的棺木中有夹层,里头有早准备好的一具尸首。
我们便趁着王爷以及他手下侍卫与黄门官剑拔弩张那时,换下了那尸首。
小金将我塞入灵案上厚重的布幔之下,给我嘴里灌了几口酒,解了蛇翳。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在我脸上贴上另一张人皮。
很快灵堂上打扮成我的模样的尸首传来奇怪的声响。
王爷在侍卫的搀扶下调转身,看到的便是那一副可怖的景象。
绰约惨白的烛光下,突然之间,千百条如有蚯蚓大小的小蛇自灵堂上尸身爆破而出,再穿钻入腐肉,撕咬,碎裂。那一瞬间空间叫嚣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嘶嘶声。
有人传出反胃的声音。
那一瞬间,我摊在布幔之后,眼光便从缝隙里落到王爷面上。我看到王爷面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惊恐表情,叫了一声“眉君”,身体便往下滑倒。
场面混乱成一片。
我身体刚恢复过来,虚弱得根本不能动弹。小金便拖着我,在混乱中摸出了灵堂。此时李府已乱作一团,我与小金皆是作仆从打扮,倒未有人注意我们。到了僻处,小金抹了我的脸一下,叹道:“好没出息,哭甚么。莫将小金哥哥匆促套上的面皮哭没了。”
我颇讪讪,一抹脸,方知自己面上不知何时一团水渍。
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开口问关于尸体之事。小金哼了一声,说道:“你小金哥哥办事自有分寸,尸体是城南富户新死的丫环;新鲜的尸身,拿来寄养蛇卵刚好。小蛇没有毒的,小金哥哥养的肉蛇,养大了是上桌做菜的。”
我干呕。
他又道:“至于那丫环的尸身,借用之前哥哥已经烧了数扎冥钱将她超度去了。你若过意不去,寻个时间再给她上个香便是。妹子,你自小心机便沉,哥哥此次瞧你心脉耗损更为严重,长此下去,恐非福相。此间事一了,尽谋脱身。”
我点了点头,听他叹息道:“你哥哥仍没消息么?”便摇了摇头。他再叹一口,口气颇为大方:“若有需要,再传暗号与我便好。只管钱付得足,哥哥与手下一班兄弟,随时候命。”
隔日小金手下便扮作被蛇咬伤的家丁的家人,入府领尸。咬伤家丁的是与我同一种蛇,自然无碍。我们与进府的二人换了身份,混出了李府。
不久前将李府团团围住的重兵已撒去。门口只余几名神态带着惊恐的侍卫守卫。我们要走时义兄出来略作了检查,管事送了一袋银子权作抚恤,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我瞧义兄面色苍白,神态憔悴,我看了看这个生活几年的地方,又看了看面前的人,心下黯然。
在路上,小金道:“你这位义兄,心机瞧着也不简单呐,他会收留你,委实奇哉怪也。”我笑了笑,点头。他又道:“倒是六王爷与那个庞青,哥哥瞧着他们对你,倒有些意思。妹子,你这么对他们,是不是有些过了?”
我足足愣了半会神,才反应过来,苦笑道:“哥哥莫取笑我了。王爷对我只不过几分意趣相投的情谊罢了;至于庞青,绝无可能。”
他诡异一笑:“小金哥哥我阅女无数,这方面我是老手。”我无语了半晌,听他又十分诡秘道:“瞧着此次合作如此顺利,哥哥再免费赠你一条消息好了。你看到六王爷面上的疤没有?”他得意洋洋:“小金哥哥我第一眼便认定了,那是你小金哥哥家出的产品!”
“……”
行至隔日,分道扬镖。
分别之前小金问我:“此回又要扮作谁?”我问道:“哥哥可还记得苍空山的瑶池阿母?”
苍空山,摩天崖毗邻之处。
小金抽了抽面皮:“自然记得。这婆娘也算道家一祖,不过听闻前些年失了踪。”
我轻轻嗯了一声。小金道:“可是可是可是——据说这老婆娘虽然在道法上享有声誉,然而名声极为不好,是名老色魔诶,专对貌美青年下手……”
天空高远,白云飘飘。我望了望天,重重点头道:“对,就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貌似有点走暗黑系诶,抚摸乃棉的小心肝,保证只此一章,希望没有不适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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