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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郎花事 [银推] (今日痴)


  我打开门,王管事一进来,听我说要多一床被枕,面上呆了呆,一阵察言观色。末了将我拉到一旁,小心翼翼道:“相公,吵架拌嘴是小事,何苦分床睡呢?”
  我愕然,苦思了半晌不知道自己何时与王爷睡过了。一时也不便与他分辩,只好皱眉道:“我与王爷未曾吵架拌嘴。”王管事小三角眼一阵迷茫,突而一亮,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待他抱了被枕进来,又偷偷对我说:“方才小的在路上遇着了长公主的婢女,她们正在四处找寻王爷。小的就诓骗她们,六王爷正将自己锁在书阁里勤劳政事哩。大概今晚不会寻到相公这里来,相公自可安心与王爷共度良宵。”
  观其模样,十分猥琐。我清清喉,强调说:“王爷睡那边,我睡这边。”王管事利索地铺了床,将房里唯一的窗扇合上,回头用一个“您何必掩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说:“多一床被褥,为了的是掩人耳目,小的明白。”我侧头看了一眼王爷,他拿了本书,斜身倚在床上似乎正看得聚精会神,然而再看一眼,就发现他的眼光顿在书面上一点根本没动,唇角蓄满笑意,显然听壁脚正听得欢喜。
  眼见王管事对王爷与我各自又请了句安,就要退出去。我道:“且慢。”他疑惑看我。我再次皱眉:“你平时便这么伺候王爷?”王管事面上疑惑更甚。我道:“不必伺候王爷更衣?”
  王管事恍然大悟:“若是平时,确是小人伺候的王爷。不过嘛,今日……”他眼光大有深意,停顿了一下看看王爷,后者仍旧维持那个动作俨然入神了般,王管事于便吃吃一笑,不由分说合上房门,走了。
  已是子时。
  我对王爷说,该入寝了。王爷搁了书,面上半点倦意也无,且兴致颇好的样子:“不若我们下盘棋,再喝点酒。”我故作了哈欠,道:“我可困了。”
  王爷便拉了被子一角:“眉君躺到这边。”
  我道:“王爷是君,理当享用高床;眉君是臣属,理当睡在下榻。”
  王爷浅浅一笑,没再说话。然而眼光明灭跳闪中,似乎有异样的情绪。
  分不清是深沉、喜悦,还是其它,奥涩难懂。
  我别了一眼,却是不敢再看。心心念念的,是如何将这清清醒醒的一个人,哄骗到床上躺好,令他睡死过去。
  而后他终于要宽衣了。我想唤随从进来伺候,门外却连半条人影也没有。回头见王爷伸着两只手,是等人伺候的那副姿势,正无辜瞧我。我眉头打结,他道:“便有劳眉君了。”
  宽衣与解带,无可避免会接触对方身体。
  我站到他背后的时候,突然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王爷的身材修长秀颀,三分晋人雅意。然而一旦走近了去,就会发现他的肩膀其实很宽,男子的气息令人怦然一动。
  我鼓足了勇气,才将手伸至他腰间的玉带。当时我明显感觉他身上肌肉一绷。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气候,我鼻尖渗出了汗。
  然而我越紧张,他腰间的玉勾却越是与我做对。猛地一错手,撕拉一声,他身上那件精绣帛衣便裂开长长一道口子。我大窘,王爷轻笑了一声,胸腹振动,似在讲一件得趣的事儿:“眉君不曾服伺过人呢。”
  我撒手往后退了一步一站,已经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眉君粗手笨脚,接下还便王爷自己来的好。”
  王爷放软了声音:“眉君莫恼……再给我挑松发髻罢。”他坐到妆台之前,向我招手。
  我稳了稳心神,走了过去,替他除了发簪,拆了束发。王爷递过一把玉梳,我便顺了顺发,一下一下梳了起来。
  两人的眸光在铜镜里相遇。
  王爷看我,我看王爷。
  我想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便是两名丑八怪照镜子,竟然给照出些美的意思来。我看着镜子里的王爷,疤痕脸隐约能看出清朗轮廓与俊秀眉眼。而王爷看我,唇角有抹温柔,眼睛带着亮,竟似在看最赏心悦目的物事一般。
  我嘴角抽了抽,怀疑自己眼花。
  突然又想到,他这副光景,莫非是想到了已故去的王妃?
  这么想着手下缓了下来。王爷道:“眉君坐下来,现在由我为你梳头罢。”我原有点心不在焉,闻言倒给他吓了一跳,僵了僵摇头道:“不必。”
  王爷皱眉:“如此盘发睡着,不舒服。”
  我干笑,说:“我夜里经常起夜,习惯了和衣盘发睡觉,起夜了不致吓着人。”
  他走近了一步,我连忙退了二步。
  “……随你。”王爷眼光闪烁,最终说。
  吹熄蜡烛之前,两人又谦让了一番。我道:“王爷先请。”王爷道:“眉君先上榻,我来吹熄蜡烛。”
  我侧身在榻上躺好,感觉一道眸光一直跟随着我。
  一室蓦地就静了下来,耳边甚至能听见空气中气流游移的声音,幽长而静远;再者就是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
  我莫名觉得紧张,喉口发紧,四肢僵硬。
  仿若是过了一个时辰那么久的时候,我才听王爷轻轻说:“眉君,我吹熄烛火了。”
  我应道:“好。”
  20
  熄灯之后,王爷先是倚在床边,吹了一曲笛子。声音在夜里额外地呜呜咽咽,吹得我的小心肝颤颤悠悠。他吹完,又随口唱了几句风雅,声音低沉好听。黑夜绰约间,他散了束发的身影带着说不出的慵懒,让我有些陌生。
  我合了眼睛,正在愣神,耳听他轻声问:“眉君可睡了?”我应了一声。王爷轻笑道:“眉君还记不记得?”我漫应:“记得甚么?”王爷道:“子曰:君子之事上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
  那还是初识王爷的时候,两人牵着他的马我的驴,游走在青山绿水间。我们一齐对着湛亮的天空高声对书。那会儿我也不嫌掉书袋是酸的了,王爷说一句子曰,我便对一句诗云,嘻嘻哈哈。走着走着,不知为何,我牵着的驴变成了王爷的马,王爷牵的马变成了我的驴。
  现在想起,依稀是因为途中,王爷悄悄将手伸了过来,握了我一下。
  我神思飘了飘,不自觉接了下去,“诗云:心乎*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念完顿罢,一窘。这才反应,自己应的,满口的思情之辞。不自在转过身,眼角余光看到黑暗里王爷似乎正抚着玉笛,一对眼亮亮闪闪。然而片刻后,那光亮沉了沉。
  “眉君今日可是有心事?”
  ……自然是有。
  嘴里说:“没有。”
  秋夜里的风有些大,窗外树叶沙沙作响。我听王爷那边一阵悉窣,他终于躺上了床睡下。
  约摸半个时辰后,我试探地叫了声:“王爷?”
  “嗯。”那边应。
  我捏了一掌心汗的手握紧又松,一阵失望。
  “可是口渴要喝些水?”
  我道:“没……你快睡。”
  一个时辰后。
  我再次试探叫了一声。就在我即将大喜的时候,他又应了,声音带了点异样的低沉沙哑。他问我,“为何还没睡?可是那边榻上睡着不舒服?……不若睡到这边?”说着悉窣似要起身,我莫名紧张起来,连声道:“不用、不必。”
  一直等到那边再无声息,又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这个过程,何其艰难。
  双眼因为习惯了黑暗,房内一切依稀能看到。我蹑手轻脚起身。
  王爷的书房连同藏书室在王府东院单独一座阁楼中,我料定皇城简图便存放在里面。
  东院是王府重地,想进入书阁,需要通行令牌与钥匙。
  现今这两种东西,都在王爷身上。这是我摸过了他除在金漆屏上的外袍得出的结论。
  彼时,我游走在房中,耳听八方,心兼数用。最令人赞赏的是,我一边行动,一边还呼吸起伏,佐以磨牙,制造正在鼾睡的假象。
  王爷的呼吸声起承应转地响着,比我的……文雅多了。
  我一步步向他走去。
  王爷睡在外侧,脸朝外,临睡前似乎一直都对着我那个方向。我现在的角度能瞧出他半个模糊的侧脸轮廓,我发现,王爷的睫毛很长,鼻梁很挺,那侧脸,分明十分俊秀。
  他身上仅着单衣,簿被盖至腰间。
  我注视着这具沉静的身体,心紧张得快跳出腔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鼓足勇气,朝他身上暗袋摸去。
  然而,就在电光火石那一刹那,王爷蓦地睁开了双眼!
  瞬间,那一对记忆里温和的双眼所射出的锐利光芒,差点将我刺穿。
  那时,我手上的势头已经刹不住,一手便摁在男人的胸口上。
  王爷并没有动,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用一对亮得出奇的眼睛,静静望着我。此情此景,我只好破罐子摔破,直愣愣用涣散的眼神与他对视,嘴里脱口而出:“把哑巴的奴契还给我。”
  王爷一愣。
  我继续说:“把哑巴的奴契还给我。”硬着头皮在他胸上摸索。男人的胸口起伏很快急促了些,我正觉不妥,已经给他迅速拉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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