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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佳媳 完结+番外 (卫幽)



  明萱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咦,随即手忙脚乱地放下帘子,心中却再难平静。

  那张脸,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的。母亲生祭那日,清凉寺后山,她是前脚遇见了那伪装成僧人的镇北军副将,再撞见他从药庐中被小厮出来的,彼时他应是伤着了腿,还架着沉厚的木拐,行路艰难,却依旧目光如炬。此刻将这些前情后景联系到一块细想,便越发觉得那男子的为人实与他目光相类,一样地深不可测。

  可她如今自身难保,哪里还有闲情雅致去思量别人家的事?更何况,今日吃瘪的是裴相,她是乐见其成的。不管三年前父亲悬梁自戮那件事里头,裴相到底有没有伸手,都改变不了如今两家关系剑拔弩张的事实。顾贵妃的皇长子再有两月可就要落地了,她不信到时裴相仍能依旧这般淡定。

  这时,车夫回禀,“七小姐,前头路已经清了。”

  明萱点了点头,“咱们回府吧。”

  她等马车行得远了些,便将身子倾出隔着车帘问那车夫,“可知方才在我们左侧停着的,是哪家的马车?”

  那车夫急忙回答,“回七小姐的话,那是镇国公府裴家的马车,车里坐的是裴家的大爷和二爷,今日裴相过笀,因不是整笀,故不曾大肆筵席,只是阖家用一顿家宴罢了,世子夫人便遣了二爷去清凉寺将大爷接回府去。听说前些日子,裴家大爷去清凉寺时在山道上惊了马将腿给伤着了,这些天一直都在寺里养伤,好些日子了,这才刚好,又不知怎得犯了咳症,一路上喘得厉害。”

  他略顿一顿,忙又解释道,“这些俱是方才瞧热闹的时候,裴家的车夫说与小人听的。”

  明萱眸中闪过锋芒,她双眼微眯,低声念道,“裴家大爷……吗……”

  第44章 豺狼虎豹

  过了两日,颜家便央了忠顺侯孟家的二夫人和布政司李参政的夫人前来说退亲事宜,颜家阖府被韩修逼迫的事只字不提,只说是颜家二公子突染恶疾,忽然就卧病不起了,许是会不好,未免耽误明萱终身,这亲先暂时不议了。

  这话说得婉转,可朱老夫人一听便就明白了对方来意,她经历过的阵仗不知凡几,心中晓得恐又是对门那位韩大人搞的鬼,颜家小门小户,承受不得那般肆意威胁,这才寻了的借口,她心里虽觉得可惜,又觉得韩修可恨,但到底却也不好强人所难,便只好认下。

  好在这亲事尚未请过期,不过府里和几家亲眷知晓,盛京贵女议亲时也多有因八字不和或亲家有口舌之争而将亲事作罢的,只要未曾定下婚期,其实也不值当什么。

  孟二夫人和李夫人前脚刚走,朱老夫人便着绯桃去漱玉阁请了明萱。

  明萱早就料到颜家必是这两日就要来退亲的,这会见绯桃满脸怜惜地望着她,心中便如同明镜一般,她脸上不敢露出早已知晓的神情,怕祖母知晓了她亲自过去劝服颜家小郎那事后蘀她难过,便装作不知,仍旧如同先前那样笑意盈盈地进了安泰院。

  此时天气已经转暖,朱老夫人平素坐起从砌了大炕的正屋挪出,移至了东厢。

  东厢也与内室相连,厚重的暖帘皆已都卸下,里头设了一张五尺宽的贵妃软榻,榻旁摆了一座明萱亲绣的彩蝶戏蕊半壁屏风,另一侧则立了盆一尺多高的朱红珊瑚,因是侧厢房,又在东首另开了一扇窗,恰进正午。外头阳光正好,洋洋洒进屋内,甚是明亮。

  明萱与朱老夫人行了礼,便乖觉地坐在榻前的圆杌上。

  朱老夫人的眼中带着怜悯和疼惜,她轻轻抚了抚明萱额发,柔声说道,“萱姐儿。颜家小郎病了,许是要不好了,方才他们家央了两位夫人来说……不敢耽误了你。所以这亲事,暂且歇下了。”

  她说得小心翼翼,就怕明萱听了会受不住痛哭,这样好的孩子,可在亲事上头却总是这样艰难。

  明萱素来是舀得起放得下的性子,既已知与颜清烨绝然再不可能成为夫妻,她便歇下那心思。因而此时听了这确准消息,心中虽觉得苦涩,倒也不是十分难过。她脸上微露出些愁容,低声问道,“祖母,那孙女儿该怎么办?”

  她想的是,建安伯夫人那风中柳絮般的身子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太医也说过如今不过是以千年人参吊着一口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难维持下去的,只要顾明茹一断气。芜姐儿百日之内必要出阁。蔷姐儿在庄上养病已有小半年,这风声传了出去,倒也不必急着嫁人,她却该怎生是好?

  朱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上回订了颜家,我便让你大伯母将那些先前有意与咱们家结亲的那几个孩子的庚帖悄悄地还了,这两日倒又有几张名帖递进来,可我瞧了瞧,有在通政使司供职的。有在京畿卫的,还有一位在兵部,官途倒都还不错,可俱都是出身寒门的武夫。”

  她顿了顿。怜惜地说道,“咱们萱姐儿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侯门千金,祖母是怕武夫不懂得怜香惜玉。”

  周朝边疆几处烽烟,近二十年来新封的侯伯十有**皆是武将出身,武官在朝中地位不低,若是显达了几世的家族自然已经受了贵族教化,譬如武定侯府定襄侯府,虽皆从武,可族中子弟却皆有贵族风范。

  可若是寒门出身的武夫,身上则难免留存些匪气,几年前,永城侯家曾将个庶女嫁与一名参将,不出几年便就被折腾死了,因此朱老夫人见这几人皆是武官,心里难免有些不太舒服,若不是此时已是这般退不得的境况,她是连帖子都不肯接下的。

  明萱从朱老夫人手上接过名帖,虽颜色形状皆不相同,可她却一眼就辨认出那三张庚帖上的字迹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饶是那写帖之人已然刻意使用不相同的字体,可那笔画勾勒之间却总难逃相通之处。

  她眉头一皱,低声问道,“祖母,这些帖子是怎么来的?”

  朱老夫人想了想,“你大伯父这几日下朝时有同僚举荐的,因你与颜家小郎的亲事还不曾公开,你大伯父倒不好推拒的,因此令你大伯母送了过来,本还想着等过几日再私下还过去,这会我先使人去打听打听,倘若家世清白人品可靠,也可先瞧着再说。”

  她低叹一声,“原我是想让你称病,等躲过去芜姐儿出阁咱们再慢慢挑着,可蔷姐儿已经在外头养病,这一家怎好连着病了两个?若是有人心胡乱传言,还以为咱们家长幼不分没有规矩,也要疑心芜姐儿的品行。”

  芜姐儿接连设计了蔷姐儿和萱姐儿得了建安伯这门亲事,这是事实,可这等话府里几位主子心里明白就是了,却是万万不能传扬出去的。芜姐儿品行不好,会牵累到顾氏家声,不只要影响下面未曾结亲的弟妹和侄儿侄女,也会对顾氏族中的其他女儿有所影响的,便是宫中的顾贵妃娘娘听了那些闲话,面子上也总是不大好看。

  明萱忽地扑通一声跪下,“祖母,您许了孙女儿削了头发去做姑子吧!”

  朱老夫人脸色大变,厉声喝止道,“萱姐儿,你胡说什么?”

  明萱抱住朱老夫人大腿,眼泪如同泉涌,“祖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非穷途末路,孙女儿又怎会说这等不孝言语惹您生气伤心?可这实在是没法子了呀!”

  她双手微颤地将三张名帖摊开,“您瞧这些帖子上,这个戌字,这个祖字,这个年字,虽然用了不同的字体,可起笔落画俱是一样的,孙女儿敢肯定这是出自同一人手笔。这几张帖子来得可疑。孙女儿心里揣测,这……这恐又是对门那位的把戏,不信,您使人去打听打听,看看这几个人是否与那人走得亲近。”

  朱老夫人大骇,随即招了严嬷嬷来,“你去一趟侯爷的书房。蘀我问一声,这两日要与萱姐儿结亲的帖子,分别是哪几位大人举荐的。速去速回。”

  过不多久,严嬷嬷回来禀告,“中书省参知政事大人举荐的通政使司的闵大人,都察院现任的右都御史大人举荐的京畿卫罗大人,奉国将军举荐了兵部的黄大人。”

  朱老夫人脸色一凛,她虽是后宅妇人,但却并不驽钝无知。

  中书省那位参知政事是韩修的下属。姓韩的又在都察院任过职,奉国将军与已故的卫国将军是好友,向来与韩府来往密切的,果然如萱姐儿所料,这几个结亲的人选中,存了猫腻。

  她心底一股怒意涌上,厉声喝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明萱苦笑,还能做什么?

  她已经十七岁了,侯府不可能一直留着她。韩修心里很清楚,她的亲事不会拖太久的。

  倘若将来她要说与的还是颜家那样门第,他自然有千万种方法可以拆散亲事,可对方若是他一时无法轻易撼动的人物,譬如建安伯之流,他便只能另谋计策。现在想来,以韩修对自己的执念,倘若当时芜姐儿不出手,那她也一样是嫁不得梁琨的。那日净莲堂中他的危险胁迫。句句都言犹在耳,他说过,他的妻子不能嫁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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