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你有没有事?啊?”知府爹爹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一把抓住她的身子,仔细的打量着。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述说着他心中无限的惊恐,当梅香冲进来告诉他宁小婉吐血昏迷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塌陷了。不知道是如何走出他的房间,当他回过神来,人已经来到宁小婉房外。
“大夫,您快看看我家小姐!”另一边,梅香拉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冲冲跑了进来。知府爹爹见状,立即迎了上去。“大夫,请您一定要好好为小女诊治。”
大夫徐徐而来,在众人焦急的视线中慢悠悠的取出药箱,慢悠悠的拿出软垫,眼见着他又要慢悠悠的再拿什么东西,梅香气急败坏,“大夫,您快点呀,别磨蹭了,我家小姐都昏倒了呀。”她急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谁料到,老大夫斜斜的瞟了她一眼,“小丫头,你慌什么?”
人命关天,她能不急吗?亏他是个悬壶济世的大夫,都火烧眉毛了,他还磨叽!“大夫,我家小姐要是有事,我一定,一定……”梅香哭红了眼,后面的话噎在嘴里吐不出来。
“嗤,一个小丫头,也想威胁我!”
“我……呜呜呜……大夫,老先生……是梅香太心急了……”深怕老大夫一个不高兴了就不给小姐诊治,梅香委屈的又掉下眼泪来,“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梅香愿替你做牛做马,只希望你能救救我家小姐。”
真是个心急的小丫头,她难道没看到她家小姐此刻正好好地坐在床上吗?虽然气色有些虚弱,但绝没到小丫头说的快要死了的地步。哎,果然是关心则乱那。不过,这小丫头对她家小姐倒是衷心,冲进店里时她一脸血污,差点让他以为受伤的人是她呢。不忍见她再掉眼泪,老大夫伸手一指,“你看。”
梅香呆呆的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宁小婉虚弱却不失温婉的笑容映入眼帘。她不敢置信的捂住张大的嘴,才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小姐,小姐没事了吗?真好,她没有事;真好,她还好好的对着她笑。
“嘿,我说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个爱哭鬼,你家小姐都没事了你还哭着作甚,看着真是扫兴。”老大夫嘴里嘟囔着,手下却不闲着。他将软垫放在宁小婉细白的腕下,右手搭在上面,闭着眼睛,一手抚着花白的胡须,悠闲地晃着脑袋。
“梅香,我没事。”安抚着情绪失控的梅香,宁小婉转头看向同样担忧的知府爹爹,刚才那老大夫如此慢悠悠的动作时,他也忍不住开口了吧。这就是有人关心的感觉,这就是被惦记的感觉,这就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宁小婉柔柔一笑,窗外,万千的海棠花摇曳生姿,醉了那个一身紫衣的男子。
“大夫?”见大夫放下宁小婉的手腕,知府爹爹急切地问道。
老大夫微微一笑,“放心吧,令千金不过是贫血气虚,好好调养几日便无大碍。”
“真的不严重吗?大夫,小姐怎么会无缘由的吐血?”那样鲜红的血喷薄而出,苍白而无力躺倒的身影,她此生难忘。
“这个,就要看你家小姐的意思了。”老大夫忽然看向宁小婉,揖手告辞。
宁小婉倒没有多吃惊,早在大夫搭上她脉搏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一切瞒不过。没想到那位大夫并未自作主张的将一切告知梅香他们,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这位大夫倒是个极其通透的人物。
只是,她真的要将一切告诉他们吗?
☆、正文 035不必担心
宁小婉眼神迷离。当初没想将一切告诉他们,不过是不想与他们有太多的牵扯,很多时候,如果无法回报别人的感情,那就亲手将一切斩断。迟早,她是要离开他们的,在她将接受宁小婉躯体的恩情都回报之时。后来,相处愈深,他们对她的情意让她渐渐地无法放开,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也没有说出事实。
“小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思索间,梅香突然跑到她面前,眼神定定的看着她。面对这样关怀的眼神,宁小婉嘴边的“没有”哽在喉间。在那样真诚的注视下,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她不自在的撇过视线,沉默不语。
小姐这是默认了吗?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她难道不知道,她将一切闷在心里,只会让他们更加担心吗?如果未来的日子,他们只有在每日的小心翼翼,担忧她什么时候又会昏迷,每一次的昏迷还会不会醒过来中渡过,她宁愿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小姐。这样,她就不用如此的牵肠挂肚,不用如此的黯然神伤。
梅香眼里有着破碎的受伤,如冰茫刺入宁小婉闪躲的眼里,她慌忙抬手,无意中却瞥见知府爹爹伤痛的脸。
她错了?是吗?不想让他们为她担心,可到头来,让他们流尽眼泪的人……还是她!
“爹爹,梅香,”深吸一口气,宁小婉徐徐开口,“我因为滥用内力才会吐血昏迷。”
“内力?”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事情还要从查清了沈耀光死因的那日说起……”宁小婉将一切缓缓道来,梅香等人只听得胆颤心惊、心神欲裂、眉头紧锁。
“小姐,你,你竟然一个人忍受着这样的折磨。而我,身为你的贴身丫鬟,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梅香听她说起因为内力翻涌得不到压制的难熬夜晚,不禁悲从中来。
知府爹爹也是一脸伤痛,“那次在山谷里,婉儿突然昏厥也并不是因为沾了湿气。”
宁小婉点头,歉疚的低头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良久,房内传来一声叹息。“傻瓜,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爹爹,长久以来,爹爹都没有好好地关心过你,你一个独自忍受着无法言说的苦楚,这都怨爹爹呀。”知府爹爹沟壑交错的脸上眼泪纵横,苍老的容颜里诉说着无尽的悲哀。
宁小婉慌乱的抬起手,手足无措的擦拭着他的眼泪,谁料到越擦越多,“爹爹……呜呜……婉儿真是没用……”她哽咽着,漆黑的眸光中泪花闪现,“婉儿不想让你们替我担心,才没把这件事说出来,可是,”她抹了把滑到眼角的泪,“让你们伤心流泪的人还是我。爹爹,梅香,你们放心,日后我绝不会再瞒着你们。”
梅香看着宁小婉坚定的眸光,眼泪渐渐止了下来。她见宁小婉眼里还挂着泪,支起身子细心地擦拭着。“小姐,我们一定会找到一个好大夫治好你的病,以后你再也不用受此折磨了。”那边,知府爹爹也重重的点了点头,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会找到可以医治好婉儿的人来。
“爹爹,梅香,你们不用担心。老是说,自从那日犯过一次之后,身子倒也没之前那么难受了。也许,我的身体也在慢慢地将不属于我的内力融合,你们不要太担心了。只要我不再动用内力,想必今日之事也不会再次发生。”宁小婉如实的告知他们自己身体的变化。
梅香和知府爹爹以为她是安慰他们,略有狐疑的看了看她,但见她重重点了点头,两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惦念着一定要尽快找到名医为她诊治一番才好。
因为宁小婉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人在离城多呆了几天,等到宁小婉身子好了些再去京城。
这日,宁小婉闷闷的呆在房中。确切的说,自从知晓了她身子的状况,梅香这小丫头就要她好好地在床上躺着,除了房间里哪也不能去。小丫头瞪着大眼睛气鼓鼓的一板一眼的说这些话时,模样甚是威严,宁小婉看了有些好笑,没有办法只得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然后看小丫头欢欢喜喜的忙进忙出,高高的抬起嘴巴,笑眯了一双眼。
哎,现在这个小丫头可是把她制得死死的。
偶然,房间里溢满了梨花浓郁的清香。宁小婉抬头,窗外,春色盎然,十里梨花,清丽如雪。想着梅香一时半会也不回过来,再加上她在房里也呆了有三天有余,宁小婉披了件薄衫,留了张字条在桌上就下了楼,问过店里的小二,她辗转来到了后堂的梨花林。
无尽的白色,飞扬的梨花,醉人的清香。梨花,凉亭,石桌,二八年华的少女,简约而不失华丽地画面醉了几个隔着窗台眺望的男子。此后,红颜粉黛,千帆过尽,他们用尽一生追逐的东西也抵不上她眉宇间的笑意盈盈。
肆意的梨花调皮的亲吻着宁小婉白嫩的额,绕着她的衣裙舞动。那飞扬的白色,似雪,如画,头顶、发梢、裙摆、脚边,全是雪白的梨花。宁小婉看的心生欢喜,她慢慢的蹲下身,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袖子下滑,露出莹白纤细的手腕,捧起一束花瓣,在漫天的梨花中轻扬。
真美,好像下雪天,她最喜欢的季节。宁小婉一次又一次的捧起梨花,洒下,乐此不疲。她咯吱的笑着,笑声如银铃作响,充满青春与活力。这样简单地快乐,这样纯粹的幸福,她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那样一个无忧无虑的肆意张扬的年纪。如果不是遇见他,也许,她会一直这样张狂下去……
想到那个人,宁小婉不由自主的捂了捂胸口。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呵,原来说要忘记,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毕竟,爱过了,痛过了,想要轻而易举的忘记也不容易。但那痛,很轻微,只是一阵,再也没有波澜。或许,她并没有想象中爱的那么深,宁小婉自嘲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