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兴高采烈的从屋外走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盆清水,放在古旧的桌上,皱了皱眉。
桌子有些久了,又长期没有人打理,擦了好几遍了,但看起来还是脏兮兮的。
兰儿从小跟夏青若过的就得生活虽然并不奢侈,可整洁干净的氛围早已习惯了,看见一点点灰尘就有些容忍不了。她捋起了袖子,暗暗给自己加气,一副大干一架的模样。
她一定要把它擦得干干净净的。
金秋十月,天空透彻。
窗口盈出浅亮的白光。
夏青若拿着一本书坐在一旁静看。微风微微吹动她的长发,她的神色一直浅浅如同溪流无声,兰儿继续叨念着:“才到边关几个月呢,那些哈客人就闻风丧胆了,哈哈,敢强我们夏国人的东西,真是自找苦吃。”
兰儿擦得很使劲,白藕似的胳膊与灰旧色的桌子反衬异常明显。
虽然说吧,谢朗这人笨笨的,这里呢,也不怎么样,可风景还是挺好的。
篱笆外是高天浅云,下方毗连着金黄色的草地,牵牛花缠绕的篱笆内种满了菊花和青竹,空气中那个清淡悠远的香味一直若有若无的缠绕着……让人也不由得神清气爽起来。
她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自从谢朗走后,夏青若就常常和兰儿两个人来这里。
除了照料那些花之外,就是看看书,赏赏风景。
没有了府里的那么多礼数和杂乱,连兰儿这几天也像是吃了什么养颜丸似的精神焕发。
小姐说过,喜欢宽阔无垠景色的人,他的内心也一定是宽广的。
虽然她真的不觉得谢朗怎么样。可小姐说的话是不会有错的,更何况,看样子小姐也挺喜欢谢朗的。
嘿嘿,别以为她不说出来,她就不知道,她什么看不出来呀!
正在此时,眼光的余角里有从一片黄色的东西飘了过来,兰儿擦桌子的手一滞,抬起头看,忽然她的眼神定住了,过了很久,才喃喃地说:“小、小姐,你看。”
明媚的秋光从窗台落了进来,是浅浅的金色光芒,如同温柔的水光,暗红色的窗口半撑着,一支蝴蝶正栖落在上面。
风吹过,它墨色的长条翅膀轻轻地颤动着。
上边五彩斑斓的振翼轻轻抖动着璀璨的光辉。
夏青若走近去看,霎时,风吹进了淡淡的优柔花香。
紧接着,明黄色的花瓣一层一层连绵吹过窗口,仿佛伴随着天上的点点阳光,漂浮在虚浮飘渺的空气中。黄色的月牙状的花瓣翻搅着,涌动着,像是月光一片片碎落下来,蝴蝶扬起翅膀,往更远处的青天飞去,渐渐只成为扇动的墨点……
“开花了!”兰儿仿佛不能相信眼前绝美的景色,她们走出去,屋外整个物外的天空已经飞满了明黄色的柔瓣……
风很大。
裙角被风吹得呼呼作响,旁边的青竹叶哗啦的抖动,菊花的花瓣在整个地上凌乱成一片金黄的碎片地面,如同涌动着阳光气味的花朵点点缀上了水晶,发出璨眼的光芒。
慢慢的旋转堆积着,流过高处,聚在低处,滑过柔软的肩线,慢慢的倾斜着疏落……还有许多被风吹起,越过篱笆,飘向更远处的天空……
远处的天空无垠而透明。
夏青若的群袂散开来,青色袅娜的云朵渲涌着,长发被风吹起,如同墨色的锦缎哗啦绽开,流光倾泻流尽,亮着浅浅的光泽……
空气中一直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清香,混合着浅浅的阳光,点点金瓣在阳光中旋转,像是空气中钻出点点星辉,透明的银河开始席卷而来。
……像是置身于最为梦幻的仙境,她唇边的笑意渐渐绽开。
天边的浮云无声缓缓舒卷。
她伸出手,一片柔嫩的花瓣便落入她纤细的手心之中,如同落花轻轻点落在溪流之中,以着最轻透的方式接触,水流无声,却慢慢地将柔嫩的花瓣托起传送……
花开了……
营中。
十二月份,天空飘着点点的雪花,寒冬的季节,草原上的风因为没有树木的阻挡总是赤·裸裸地刮着,冷风呼呼作响,柴火辟里啪啦地烧着。
谢朗又重复看完夏青若一个月前的一封信,痴痴地望着远处的天空。
天气太冷了,路途又太长,信总是随着物资一起送过来,庞然大段的耗养在下了大雪的冬天运送总是特别地缓慢。
这份信里说道,那些菊花开了。
不知道会是怎样壮观的景象,他养了好几年,也没见它开过花……
“快要出征了,在想什么呢?”郑明走近,搭着他的背,啧啧一声,“一个多月前就看你拿着这封信,现在还拿着,你看来看去不累啊。”
谢朗把心放进怀中,贴了贴心口。
郑明知道他性格,这些事情说来调侃一下可以,让他回答还是千难万难,还是说正事要紧。
“喂,你真要去?那里可是草原中出了名的狼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何况你带的只有一千人……”
“这是王爷的命令,我不能不去。”
“那至少得多给你些人吧,从前后两方夹击哈克,说得虽然简单,可你要绕那么大的一个圈子过去,况且那些地势又不好,盗匪又多……”
“我答应过王爷,要拿下它的后方,就一定要做到。”
“你真是个傻子。”郑明叹气,“这样吧,我去跟王爷说,让我跟你一起去。”
谢朗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肩,“你还要在前方领兵杀敌,放心吧,我没事的。”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郑明也站了起来,眼神中没有了以往的嬉笑形象,抱了抱他,拍了拍他的背,“兄弟,万事小心。”
草原上的风还是一直不停地刮着,难得的大风天气,雄鹰在头地上盘旋,为这冰冷的天气添加几分肃杀。谢朗坐在战马之上,穿着银色盔甲,显得英姿飒爽,气势昂扬。
远处的风把枯黄的干草吹成黄橙色的波涛,
身后的士兵整齐地站着,露在外面的手大多都有红肿冻僵的迹象。
慕容度掀开帘子,站在帘口看着他。
“将士们。”谢朗面目威严地说道:“这是我们和哈克打的最后一仗,要把他们赶回他们的地方去,永不敢再侵犯我们的国家。”
战士们昂扬喊了一声:“是!”
气势如虹,划过长空,雄鹰依旧盘旋着。
“出发!”参将大喊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兵刃,写着“谢”字的大旗在风中飞扬。
士兵统一踏步,慢慢地跟随着谢朗的战马走出围栏。
慕容度放下帘子,走回帐内。
三日后。
“王爷,谢将军达到独谷那边大概是十五天的行程。”一个眼角充满征战风霜的老兵指着形势作战图说道:“这几日天气越来越寒,今日已经下起了冰雹,我看这样寒冻的形式只会有增无减。”
另一位年轻的将领说:“现在哈克是在跟我们打持久战,我们一来,他便缩回草原去了,但是我们一旦离开,他们就会在我们的边界烧杀抢掠。我们来了这么久除了一次突袭被我们挡了回去,他们一直按兵不动。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将士们思乡情切,若不先发制人,只怕这次会无功而返。”
那位大将低头,捋了捋半白的胡子,“是这样不错。可独谷那边多是沼泽和沙漠,又是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官只是担心谢将军……”
“那边可有消息传来?”慕容度忽然开口。
“士兵多有冻伤,行军进程缓慢。但幸好谢大将军身先士卒,行军有方,已经走过了荒滩沼,下一站便是极地原了,那里众多狼群和沙盗出没……”
慕容度手指轻敲着桌子,沉思道:“正是因为地势险恶,他们万料不到我们会这样兵行险招。兵贵神速。王将军,你先继续在前方扰乱视线,本王派郑明去支援谢朗,让他务必到达独谷,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臣遵命。”
王老将军领命而去,慕容度缓缓开口,“事情都办好了吗?”深目里只有一片幽沉,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每次这样跟王爷单独待在一起,年轻的将领都会有些紧张,他领抱拳点头,“王爷,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嗯。”慕容度轻应一声。
一个月后,谢府。
浩大素华的府邸内,正对着大厅堂口的是一张紫檀木的方桌,两旁配套的紫檀木椅上垫着暖厚的红绒锻,满头银丝的谢老夫人手执一只白色棋子,眼神专注地盯着棋盘。
紧接着,她神色放松,轻轻落下一子。
夏青若唇边一直带着浅浅微笑,慢慢落下一黑子。
谢老夫人抬起头,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长辈特有的宽容温厚,她对这个未来的准媳妇甚是喜爱,不由得出声提醒,:“小心哪,夏姑娘,行棋无悔哟。”
夏青若微微摇了摇头。
谢老夫人哈哈一笑,落下一子,棋面上立即呈现出白子包容大片黑子的局面。
“我输了。”夏青若轻轻微笑,把自己手中的棋子倾倒了回去。
“你呀。”谢老夫人,点了点她,叹了一口气,“心太善了,从不主动出击,关键时刻,又不肯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