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她现在是姥姥不疼娘舅不爱,这顾嬷嬷可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只得将冒出来的怒火又压了下去,不过心里却咒骂不停。
“……老夫人慈悲,我替我那丫头谢谢老夫人了,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丫头做错了事情,老夫人这般轻易的饶过了她,是不是……不太好啊!”她咬着唇,低着头,细声细气的说着。
“法理不外人情,老夫人慈悲,是莫府上下的福气,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莫家是大善之家,还没有眼睁睁的看着下人病死的先例,是不是,佟姨娘想开这个先例?”顾嬷嬷说到最后,语气就不善了。
佟湘玉的手又用了一份力气,那血滴轻轻地滴落,她却无所觉一般,强笑道:“哪能呢?我不是担心老夫人的威严受损吗?都是我这个主子无能,却让老夫人来替我收拾烂摊子,我这心里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愧对老夫人。”
佟湘玉心里极不愿意放人,生怕妙妙说漏了什么,到时候,她这姨娘怕是都做不安稳了!
“姨娘知道自个儿无能就好,也不枉老夫人这般操心。”顾嬷嬷的话越说越不留情,到最后更是半分面子都不给: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主子啊,这装腔作势,装模作样的,不就是个以色事人,上不了台面的万物,瞧着这妖气的样子,说不得这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呢?
“你……你……”狗奴才!佟湘玉气得舌头打结,狗奴才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到底及时忍住了。
不过到此时,她也清楚只怕这妙妙说不得是要被顾嬷嬷带走了,毕竟老夫人的理由充分而很有道理,她就是说到天上去,都讨不了好。
顾嬷嬷嘴里锐利,面上却依旧客气而疏离:“若是佟姨娘没什么事儿的话,老奴这就带着妙妙丫头去下人房里了,瞧这时辰,金大夫也该到了。”
话音落下,就打算离开。
“顾嬷嬷,老夫人有没有说……说……我何时能出院子?”佟湘玉气得肝疼,却还是忍着气,问出心里心心念念的事情。
“老夫人说有了身子的人卧床静躺最是要紧不过的,佟姨娘,您就莫要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番心意,继续躺着吧!”顾嬷嬷脚下不停,说完瞥了一眼地上了茶盅,冷冷勾唇,就撩开帘子,离开。
一阵冷风铺面而来,吹得佟湘玉心里透凉——莫家老货这是要生生的熬死她啊!
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若是这些日子,她一直不能见到二老爷,就是有些浓情蜜意也淡了,男人是个什么性子,她见多了,哪个不是喜新厌旧,若是一直这么和二老爷隔开,等到生孩子的时候,来个去母留子的,就是二老爷知晓了,只怕也只是落两滴眼泪,然后就将她忘了一个干净吧!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佟湘玉一下子撩开被子,就汲着鞋子,冲到门口,扯开嗓子,略显尖锐:“巧巧,巧巧……死丫头,你死哪里去了?”
巧巧放下手里的活计,进来:“姨娘,您叫我?”
“去,你去找二老爷,就说,就说……”佟湘玉心乱如麻,气急败坏,却又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索性耍开来:“就说我想他了!”
巧巧可是货真价实的黄花大闺女,一听这话,一张脸就羞的通红,这种不要脸的话,她哪里说得出口。
再说了,老夫人说得清清楚楚,不让佟姨娘见二老爷,若是给老夫人知道,她传了话,只怕这莫府她也不要再想带下去了。
不过,瞧着像个疯婆子一样的佟湘玉,她也学精了,若是她不答应佟姨娘的话,只怕她要吞了自己——因为此刻佟湘玉的表情实在不是狰狞二字就能表述的。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巧巧眼珠子转了一下:“是,奴婢现在就去找二老爷,姨娘您就等我的信吧!”
佟湘玉不耐烦的挥手:“还不快去!”
巧巧一溜烟的撩起帘子就出去,脚下飞快的就出了佟湘玉的院子,却不是去请二老爷,而是去了锦好的院子,找雪兰说话去了。
“……你不知道,佟姨娘那样子多么的吓人,一双眼睛就跟要吃人似的……”巧巧唏嘘不已:怎么二老爷的眼光变得这么差了,那女人和二夫人比起来,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真的这么吓人?”雪兰不信:“她平常不都是柔柔弱弱,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吗?怎么会要吃人……”
“柔柔弱弱?”巧巧轻哼了一声:“那都是装出来骗人的,你是不知道,她打起人来不知道多厉害。”伸出自个儿胳膊,给雪兰瞧:“这就是她掐的。”
好在现在她在两个粗壮婆子的提点下,已经知道怎么应付佟姨娘了。
“啊……”雪兰瞧着那青青紫紫的胳膊,一声惊叹:“怎么这么狠毒啊?”
“这就狠毒了?”巧巧想起那妙妙的样子,白了雪兰一眼:“你今儿个又不是没瞧见妙妙都被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就算是养只狗,这么些年也该有些感情了,可是她呢,却生生要病死妙妙,待自己一起长大的贴身丫头尚且如此,还谈什么别人?”
两个小丫头这边咬耳朵,可是说的太投入了,那声音不知不觉就高了不少,没发现,身边的丫头婆子,手里的动作已经慢了不少,那耳朵都竖起来了——没有人,尤其是女人不爱八卦的,这道理古往今来从未变过。
于是,佟姨娘的狠毒无情在莫府上下传了开来,就是老夫人都得了风声,特意问了顾嬷嬷一番。
“老夫人,人在做,天在看,虽然老夫人心底仁厚,不忍坏了佟姨娘的名声,可是府里上下那个不是心跟明镜似的。”顾嬷嬷帮着莫老夫人散了发,细心的梳理了几下:“再说了,那妙妙都被老奴移到丫头房里去了,有眼色的谁看不出来啊。”
莫老夫人听着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心里越发的不喜佟湘玉,也就移开了话题,随口问起妙妙的情况。
“……老奴瞧着,那丫头看起来好多了,金大夫不愧是圣手,才用了两幅药,整个人就精神多了,之前,老奴真担心那丫头熬不过来,现在总算是放心了。”顾嬷嬷就是有本事将溜须拍马的话,说的那叫一个水到渠成:“可这都是老夫人的善心感动了菩萨,这才佑护了这丫头。”
莫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缓缓地示下:“那就好,继续用药,不用心疼银子,虽说是个丫头,却也是一条人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是无上的功德。”
顾嬷嬷利索的应了下来:“好,老奴记下了。”随即又笑了开来:“老夫人,您不知道那个妙妙的丫头,也是个可人儿,知道是老夫人的恩典,这天天求着老奴让她来给老夫人磕头,可老奴给推了,这些年,老夫人捐了多少银子,做了多少功德,救了多少人,要是个个想来磕头,都应了下来,就是磕上十天十夜也磕不完啊。”
“谁知道这丫头,居然每日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对着莫老夫人的院子磕头,也算是个有心的。”
莫老夫人笑道:“是个知恩通透的!”
而,锦好得知妙妙这个举动的时候,眼波流动,眉梢浅浅,双眼弯弯:瞧这妙妙,果真是个通透的,看来她的苦心没有白费,这么个拿得起,放得下,脸皮厚,心眼多的丫头,日后必将给她惊艳的表现吧!
春日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晒在精致的院落中,也透过窗格间那一层厚厚的高丽纸照进了屋子里,让昏暗的房间里多了几许暖洋洋的气息。
锦好心情极好,就早早地起身,开始给姚氏腹中的孩子在做些小亵衣,拿出白色的绢布,带着炭块,是那总专门描绘女红的软墨,去了姚氏的房里,就开始描绘起来。
天朝的姑娘四岁就开始学女红,她前世女红就是一等一的好,现在七岁,也学了三年,自然不怕穿帮。
她盯着那白色绢布,心里思索着描绘什么,想了许久,还是决定绣上一个福字:不管男女,福字都是吉祥如意的。
姚氏歪在临窗的软榻上,微笑着半眯着眼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锦好今日穿了一套月白色的梅花素面的夹袄,衬得她面如精致可爱,却有多了几分娴静。
姚氏越看越喜,秀美的脸上,柔和的光芒,眉眼之间因为放开,而少了之前的愁苦:淡淡的幸福,在胸腔中荡漾,原来只要放下了,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母女二人淡然柔和的氛围,让进来的莫老夫人心里异常的满意——她难得到二房来,今儿个早起散步,走到这附近,索性就过来瞧瞧。
“母亲来了,媳妇……”姚氏挣扎着起身,想要给莫老夫人行礼,心里却诧异莫老夫人会进她的院子——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躺着,好好养着,就莫要起身了。”莫老夫人一脸慈祥的样子。
但,姚氏可不敢真的不起身,还是下地,伺候莫老夫人在一旁的雕花檀香木椅上落座。
锦好自然也放下手上的女红,给莫老夫人行礼,莫老夫人对她手上的女红很是感兴趣,让她拿过来给自个儿看看。
锦好也不推辞,莫老夫人喜欢聪慧的姑娘,也喜欢擅长女红的,莫家自个儿可是有着绣庄,听说不少样子还都是老夫人自个儿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