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愁着住不到你们这些龌蹉小人的把柄,你们自个儿送上门来,又怨得了谁。
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说金翰林的命是区区小事,让他莫要斤斤计较,锦好哪里肯让人这般羞辱金翰林,打算今儿个,就让这些人睁大眼睛看看她的能力,也算是她送出的第一份大礼。
“照老爷这么说,谋害侯爷的性命,是小事了?”锦好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定定的看着许泽:“我薄有运气,被太后娘娘封为一品博学,可是这等事情,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妾室谋害侯爷的性命,居然是区区小事,没谋害了成功,老爷还让侯爷莫要斤斤计较,这事情,倒是有趣,等今儿个我回门的时候,就将这有趣的事情,说给祖父,父亲听听,等下次再见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也将这事情说给两位贵人听听。”
金翰林一怔,这是要要挟啊,赤裸裸的要挟。
“侯爷,侯爷……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的错!”已经被拖了几步远的叶氏可算是从震惊中醒过神来,也不敢再奢望许泽了,干脆的认错,一面挣扎着,一面对着哭求着:“侯爷,侯爷,都是我错了,侯爷要打要罚我认了,还请侯爷看在弟弟妹妹的份上,饶了我,不要卖了我,若是他们有个被卖的姨娘,可如何活下去……”
她的声音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而且哭功了得,这几句话哭起来,那可算是一波三折,波波荡漾,若是将她放在戏台上,只怕此刻台下的观众,全都会跟着她伤心落泪。
锦好此时似乎被哭的心软:“侯爷,她到底是老爷的妾室,咱们身为晚辈,到底不好插手吧。”
金翰林倒是蹙了眉头,再次赞同:“也是,这个贱人虽然心狠手辣,不是个东西,可是却总是替老爷生儿育女,我若是真的发卖了你她,倒也不合适,说起来,这事情还真不好办。”
金翰林说着,看了看许泽:“可是她谋害我的事情,若是不加以惩罚,传扬出去,还不定别人怎么看我呢,这样吧,还请老爷来决定如何?”
说着,就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一副坐等结果的样子,立刻又机灵的丫头,帮着重新续了新茶。
一屋子的人全都屏住呼吸,等着许泽下令,一时间,一根针落得的声音都能听清,除了叶氏的哭泣声,求饶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许泽看着那二位坐着喝茶,一副悠闲模样的金翰林和锦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气的疼了起来。
这两位哪里是他儿子和媳妇,根本就是两个祖宗,不,是祖宗中的祖宗。
他想起刚刚他是欢欢喜喜,满心兴奋的过来,以为能好好的压一压金翰林,谁知道怎么事情却成了这样?
莫非这两个祖宗就是天生来克他的,这两人一唱一和,逼得他无路可走,实在是可恶之极。
许泽心头的火气不时的往上拱,可是他知道这事情,他还真不能推脱,先不说他若是置之不理,说不得叶氏还真的会被发卖了,到时候,他的脸可算是被人当成柿饼子踩了。
“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
脑子转了一圈,许泽想到了对策,因为有了对策,神色就恢复了过来,神色冷静的对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叶氏说道。
叶氏心中一喜,却哭的越加的厉害,越加的可怜。
“谢谢老爷,谢谢侯爷,谢谢少夫人。”她猛地挣扎开去,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
许诺西一张俏脸,却是五颜六色,双唇咬的发紫。
金翰林似乎喝茶喝的累了,手里的茶盏放下时,那力道就打了点。
许泽一咬牙:“……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自然要受罚,来人……拖出去,重大是二十大板。”
这次轮到锦好手里放茶盏的力道大了些,笑得和煦的看着金翰林:“侯爷,今日是三朝回门,祖父和父亲怕是等急了,咱们是不是早点过去,陪着祖父和父亲说说话,可好?”
许泽气息顿时粗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重打四十大板。”四十板子下去,只怕叶氏的屁股要烂了。
许泽说完,就转身,不敢再看一眼叶氏,他是不忍再看自个儿爱妾凄惨,惊骇,无助的神情——我是有心无力啊,你该明白的。
“谢老爷成全……”
不管叶氏心里怎么想,可是面上却是表现出很明白许泽的样子,脸色苍白如雪的道谢,只是威远侯府的下人,性子似乎都挺急的,还没容她将话说完,就被丫头婆子给拖了出去。
片刻之后,就听得一阵阵的哀号声音,传了过来,比起杀猪时的猪叫声,应该算的上好听一些。
锦好听着这杀猪声,对金翰林的景仰,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温水煮青蛙,这煮的太到位了,这软刀子捅的,真让她伸出大拇指了。
叶氏最得意的就是许泽的宠溺和维护,金翰林却让许泽亲自下令,这是要从精神上灭了她的信念。
“翰林,这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该去朱家了。”许泽的神色掩不住黯然,吩咐府里的下人:“你们也都各做各事吧。”
众人闻言,不着痕迹的瞧了金翰林一眼,也就退了下去。
“慢着。”金翰林淡淡开口,众人立刻又收住了脚步,等候新主子的发言——众人心里都明白,这威远侯府真正当家的人是谁。
你还嫌弃逼迫的不够吗?
猫你杀了,人你打了,气也出了,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要连他这个父亲一起打了,才甘心吗?
许泽一口的钢牙,差点给咬碎了。
“翰林,你还有什么事情吗?今儿个是你媳妇回门的大日子,可不能耽搁了,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儿个再说吧。”许泽挤出笑容,做出慈爱父亲的样子。
“老爷说得是,三朝回门可不是小事情,我这就让人开库房,将礼品准备了。”他顿了顿:“我那丈人,可是文武双全,府里那幅万马奔腾图送他最是合适不过,老爷您说呢?”
万马奔腾图?
这个败家子,亏他想得出来,那可是他花费了无数精力,金钱,耗时长久,才得了来的,可谓是他的眼珠子,心尖肉,是打算将来就是闭眼,也要收在棺材里陪着他的,他居然一句话,就轻轻松松要拿去讨好他的丈人。
可是此刻他能说不吗?
于是,他就是心疼的要被掏空了一般,狠狠地咬了下唇,再抬头的时候,就是一副慈父的表情,笑着点头:“翰林有孝心,朱三爷文才武略,那万马奔腾图能落得这等人物的手里,最好不过。”
金翰林很是高兴道:“就知道老爷和我所想一样。”
听得许泽差点倒地不起,口吐白沫:败家子,哪个和你一样?
金翰林站起身子,对着锦好笑得柔如春风:“夫人,你一向最是厌恶猫儿,我这就让人将府里的猫儿都灭了,日后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锦好娇嗔:“昨儿个不过是被猫那绿油油的眼睛给吓到了,你今儿个就这般,可算是小题大做了。”
许诺西听得这话,猛的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两个笑得柔情蜜意的男女,他们……恨恨地将目光转向许泽,却见他神色波澜不惊,一副没听懂的模样,不由得眼泪流了出来。
金翰林扶着锦好,夫妻二人在众人惊讶,羡慕,甚至崇拜的眼神中离去。
猫儿的事件,以叶氏的板子,许泽的肺炸,许诺西的胃痛,以及众位下人的复杂情绪中收尾。
不过,整体事件,让众人明白了一件事情,惹天惹地,别惹新夫人——因为侯爷会生气,侯爷生气了,板子就到了,不想屁股与叶姨娘一样烂掉,在少夫人的面前,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这一惊一乍的早晨,可谓是戏剧性十足,在金翰林陪着锦好上了马车,出了威远侯府往朱家赶去的时候,威远侯府的角角落落,每一处都在窃窃私语,就如同一潭死水,被人投进了一块大石头,瞬间活络了起来。
“公主,您可不知道,那板子打得那贱人鬼哭狼嚎,奴婢听了,可真是说不出的痛快啊。”罗秀姑姑例行公事,将这精彩的事情转播。
“翰林开始出手了,这孩子忍了这么多年,倒是不容易啊。”长公主对挨板子的人没有丝毫的同情,倒是舍不得自个儿行凶的儿子了。
“是啊,侯爷有勇有谋,善忍耐,这份心境,比起同年人来,实属难得。”罗秀姑姑提起自个儿的小主子,那是一个自豪。
“那是吃了太多的苦,才磨练出来的。”长公主长叹一声:“若是可以,我宁愿他任性天真。”
罗秀姑姑听了这话,有心劝慰,却不知道从何劝起,只得跟着叹息。
倒是长公主被金翰林的举动,搅合了兴致:“罗秀,你昨儿个不是要登记府里的物事吗?今儿个再走一趟,就说昨儿个数字有些不明,重新登记一番。”她笑得深意:“若是那个院子里少了什么,你可别忘了让她自个儿掏腰包出来。”
罗秀姑姑先是一愣,随即大声的应了下来:“公主放心,奴婢这就去。”她眨了眨眼睛:“奴婢定然会仔仔细细的登记,绝不会错过一丝半点。”
长公主这是要痛打落水狗了。